晚清沧海事 第二版 上卷 B
作者:罗马主义
大河九曲
黄鼎的这群川军,在其他人看来,简直就是一群霍比特人和半兽人的组合。
大部分川军士兵,比他们的枪高不了多少,而且和霍比特人一样,他们喜欢叼根长长的旱烟杆,士兵们抽的是呛呛的烟叶,将官们抽的都是香香的鸦片。
川军士兵的最大乐趣就是,将官抽鸦片的时候,他们聚在周围。如果将官深吸一口鸦片,然后吐了出去,士兵们就会全都伸长了脖子,使劲的去呼吸那些飘着的烟雾,然后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。
这样的军队能打仗?除了左宗棠以外,其他人看着,心里直摇头的。而且川军里还有一群特殊的士兵,人人穿着披风,帽子上有一个长长的角,据说叫做天菩萨,没事就坐在那里,围成一圈喝酒,喝醉了就地一躺,裹着披风,呼呼呼的就直接进入了梦乡。
更夸张的是,他们居然还在使用冷兵器,拿着式样独特的双股叉,大环刀,背着木制的十字弩,看着花里胡哨,稀奇古怪,活像一群半兽人。
大家好奇的一问,原来是彝族士兵。这都什么年代了,拿着这些破铜烂铁有个屁用,除非他们是一群超级英雄。
不过虽然没人瞧得起川军,但是有一点让他们很纳闷,那就是为什么只有他们,在被几万骑兵围得严严实实的战场上,成建制的突围而出,而且毫发无损,没人说得清楚。更别提为什么张宗禹独独从战线上给他们开了一条缝?更让众人百思不得其解。
虽然大家一脑袋的问号,但是更多的人觉得,川军不过就是走了狗屎运而已,千万别以为这帮人真有什么用处。
而皖军则是一支介于绿营和团练之间的军队,看着就更让大家摇头,里面的人站没站相,坐没坐相,很多军官连马都不会骑,居然还坐轿子,一看就是一群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,这些人真上了战场,大家只求他们别添乱就行,至于其他的,那就拉倒吧。
因此除了左宗棠对他们非常器重以外,其他人觉得,大帅这真也是够可怜的了,厚着脸皮还要去笼络这些酒囊饭袋,实在是无奈之举。哎,有总比没有好,能来这鬼地方,已经是很给面子了,你难道还想挑肥拣瘦?
毕竟自从左宗棠把西捻军围在陕西以后,再三请求朝廷,命令周围的省份派兵支援,可是左等右等,除了他在四川的好朋友骆秉章,率先派了川军来,剩下就是捻军的原产地,安徽派来的皖军。
而其他省份虽然都答应的很好,但是部队却总是在迷路,所以无论如何也走不到潼关,因此在旁人看来,能来的就实在是够义气了,其他你还想啥?
探子们传来了很多的情报,据说张宗禹准备要南下四川,有传言说,他花了两块钱,在收破烂的那里,买了一本武功秘籍,结果中大奖了,这书是真迹,当年邓艾留下来的,记载了邓艾入四川的那条路,可以直接绕过川军防守严密的剑门关,一下就能到绵竹,进入成都平原。
这情报让左宗棠感到揪心,关键是,据说那本书是孤本,因此没人知道张宗禹要走的那条路在哪里,这样自然也就没法防守。
所以,千万不能让他去陕南,因为这事很可能是真的,三国演义上写的就有。
因此左宗棠连西安都不敢去,亲自在渭河一线,部署防御,防止张宗禹南下。
虽然他现在总共有了4万多军队,但能打的部队,也就是他和刘松山手下,加起来不到两万人的部队。剩下的川军和皖军,怎么看都怎么不靠谱。
而穆斯林这段时间又非常的猖狂,在甘陕交界一带,连续的攻城掠寨,杀人放火。
告急的文书,雪片一样的飞到他这儿来,但是如果不论大事小事,都让他从围困捻军的前线抽调兵力,那他就无法确保在围住捻军的前提下,同时对捻军进行进攻。
但是地方官员谁管你这么多事啊?!只要城墙底下出现了戴白帽的,管他人多人少,自己能不能守得住,先发个告急文书给左宗棠,如果来的慢了,那就给中纪委写封检举信,谈谈左宗棠同志的懒政问题。
无奈,这口水太多,他实在招架不住。只好把一些川军调去,清剿穆斯林叛军,又把雷正绾重新启用,让他设法牵制一下甘肃的宗教极端分子。
这样一来,他只剩下了不到3万的军队,进攻是没办法了,只能设法把对方围住。
他必须要在将近几百公里长的河防上,防止4万多捻军骑兵,渡河南下,这可不是个简单的事。
所以每天带着部队,和对面的捻军一起练长跑,就成了他的日常工作。
问题是别人是四条腿,这边是两条腿,天天这么跑,士兵就吃不消了。
而且如果每天都要跑马拉松,又不发个奖牌,给点奖金之类的,那就实在有点折磨人了。
所以很快就没人愿意跑了,可是不跑的话,如果捻军从自己的防区渡河南下,左宗棠说了,从谁那儿过的,就要谁的命。
所以没办法,军官们必须拿着刺刀把士兵从被窝里逼出来,然后一起去跑马拉松。可是如果老是靠拿刺刀逼着大家跑的话,离哗变也就不远了。
左宗棠也不是不知道,老这么让两条腿的和四条腿的比脚程,实在不是个办法。
他也试图收集一些骡马,培养一支骑兵部队。可是他发现他带来的南方人,实在不是这块料,练了一两个月,除了摔断了很多人的腿,剩下的,也就是勉强能坐在马上不掉下来,跺跺小碎步而已。
至于像捻军那样,驾马奔驰,骑马射击,在马上劈刺砍杀,连想都不要想。看来没有一个一年半载的,这骑兵是练不成的。
除了这些,军费问题也让他头痛,李鸿章那边花钱太多,朝廷根本顾不上他,欠他的军费已经有好几百万两了。
不但欠他钱,而且大家还躲着他。发个朋友圈也不给他点个赞,都装作没看着,为啥呢?
原因很简单,太俗气,每天发的帖子都是众筹,不是要粮,要钱,就是要人,也不谈谈人生,谈谈理想,谈谈这个世界很大,我想去看看,这些高雅的哲学问题,多无趣。
但是,左宗棠可着急死了,自己手下这只天天跑马拉松的军队,本来就一肚子火了,如果再火上浇油,欠饷不发,哗变就只是时间而已了。
所以现在,左宗棠一和别人见面,就想去翻别人的口袋,看看里面有没有钱,能不能借给自己,搞的大家都躲着他走。
钱!钱!钱!有钱能使鬼推磨,没钱难倒英雄汉,左宗棠已经发现,如果再不想办法搞到钱的话,最多到年底,他就和杨岳斌是一个下场。
……
张宗禹最近也很不顺,进入河南和山西的路已经被堵死,而他现在所在的这块区域里,已经被他刮了好几遍,油星子都没有一点点了。
更让他紧张的是,左宗棠新带来的部队,装备了很多他没有见过的东东,好吓人好吓人的。
有一次,他们找到了一个河水很浅的渡口,可以直接骑马过去,对面只有50多个湘军防守。
于是他派人在河这边,先放洋枪压制对方,然后安排了500多人的马队,渡河冲击对方。
河只有几十米宽,他的骑兵队从几百米外冲过去打败对方几十个人,放在平常,是绝对没有任何问题的。但是这一次,意外发生了。
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猛的火力,就好像对方不是50个人,50支枪,而是500个人,500支枪射出来的一样,特别是有一个枪,大的像炮一样,转着管子的喷火,居然把他500多人的骑兵队全部打倒,让他大惊失色。
后来他又在其他几个地方试了一下,都是大同小异,他都吃了大亏,陆陆续续的又损失了几千人。
而且有一次,双方隔河相望,相距三四百米,突然枪声大作,对方竟然开枪打倒了他们十几个人,这是什么鬼?吓得他们连忙后退。
后来,他派人半夜去摸了对方一个哨兵,夺了一把这样的枪,发现这枪是从屁股后面上子弹,而且不是散药,是装好了的金属弹壳,居然可以打到八九百米外,这让张宗禹冷汗直冒。
看到了这种枪以后,张宗禹懂了,再逃不出陕西,肯定就要死在这里了。
好在他的水果刀很给力,现在他已经从穆斯林那里,知道了一个他们这些南方人,永远想不到的故事,他终于有机会逃出陕西了。
不过他还必须要等,现在是8月份,还要再等两个月,他才能动身。在这期间,他必须迷惑对方,让对方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。
于是他每到一个地方,就假装向当地人打听去汉中的路,而且还故意让手下的人到处散布,他们知道一条进入四川的秘密通道,就是三国演义里邓艾走的那条路。
除此之外,他还让他的士兵,到处散布他们已经断粮了的消息。他想让左宗棠觉得,已经没有必要主动进攻他们了。只要困住他们,他们就必须向北或者向西跑了。
到目前为止,他发现他的计谋很成功,左宗棠死死地守住了渭河和泾河,生怕他南下,而他则故意在周围来回的运动,装出一副非常着急南下的样子,让左宗棠坚定他自己的判断。
……
8月末9月初,陕西下起了连续的暴雨,所有的河水都开始暴涨,田地一片泥泞,双方都只有躲在帐篷里,等着天晴了。
对于左宗棠来说,暴雨是一个好消息,让他暂时喘了口气。因为他已经没有钱了,现在他可以理直气壮的撒个谎了,把发不出饷银,归结于因为暴雨,把路冲断了,押钞车没法及时运到,这个无懈可击的理由。
同时士兵也不用每天去跑马拉松了,可以留在营帐里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了,这样怒气也就小一些了。
万幸的是,和杨岳斌不同,左宗棠还有一个胡雪岩,虽然这家伙爱吃回扣,手脚也不那么干净,但他却很有路子,在最关键的时候,总能帮左宗棠搞到钱,让他转危为安。
对于左宗棠来说,有时候胡雪岩比千军万马更重要,现在他来信说,他天天纠缠不休,磨破了嘴皮,终于说服了洋人,相信他有实力还钱,于是从英国的丽和洋行借了120万两白银,可以解左宗棠的燃眉之急。
而且他又空手套白狼,赊购了一大批后膛洋枪,给洋人打了个白条,说好半年之内给钱,下个月货就可以送到,这样刘松山部也可以换装了,这实在是重大利好,全体鸟枪换炮!
当雨天结束的时候,一个更大的好消息传来了,耗资巨大的东捻战事,终于结束了,李鸿章的淮军彻底消灭了东捻军主力,俘虏了首领赖文光,朝廷终于可以把注意力,转向陕西了,下个月就可以划拨给他一部分欠饷了。
另外山西和河南的粮食,今年丰收,困扰他许久的军粮问题,可以得到部分缓解。
再加上从前线收到的情报,据传张宗禹部已经断粮,而且现在正好是秋收不久,这场大雨,让张宗禹没法从容的到处去抢粮,这会加重他的危机。
所以左宗棠只要拉好了这张网,扎紧口袋,冬天到来的时候,就可以彻底解决问题了。
真是天助我也,左宗棠觉得,事情已经开始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,剩下的,就是完美收官了。
……
张宗禹也松了一口气,他的部队进驻陕西以来,一直就被人追着打,一天都没来的及休整,现在,他要等着大雨养养膘,等雨停了,他就要给大家说拜拜了。
雨终于停了,天气也迅速转冷,河水已经又变得很浅,大地也变得很坚硬了。
银子和粮食很快就运到了左宗棠的军营,士兵们又高兴了,刘松山部也完成了换装,左宗棠决定要收网了。
于是全军越过了渭河和泾河,包围了张宗禹的大营,顺利的超乎想象,横行中原十几年的捻军,似乎就要退出历史舞台了。
在密集的炮火准备以后,敌营里面哭爹喊娘的,大群的男男女女往外狂奔,但是这些人,怎么都是走路的,没有骑马的,难道捻军就饿的把他们的马全都杀完了吗?
接着这些人就跪在地上,磕头求饶,没有表现出半点要抵抗的样子。于是士兵们围了上去,很轻松的,就把这些人全抓住了,一看,怎么全是本地的老百姓啊?
原来,这些当地人,有儿女的,儿女都被捻军掳走了,没有儿女的,全部被当场杀死。
捻军威胁这些被掳走儿女的人,如果他们老老实实的在营里住十天,每日要多升火,多放烟子,时候一到,就放了他们的儿女和他们团圆。
如果他们不老老实实的在里头住着,向清军通风报信的话,就把他们的儿女全部杀光。
然后捻军趁着夜色,悄悄的人含枚,马勒口,而且把马蹄全都包了起来,3万多人,无声无息的就消失了。
第二天一早,清军的侦查兵远远看到,捻军大营里炊烟依然升起,而且人来人往的,所以根本就没有想到,捻军早就金蝉脱壳了。
左宗棠得到这个消息以后,大惊失色。这几万人突然全体消失了,太可怕了!
他赶紧派人去查看潼关和黄河渡口,结果沿途都没有发现敌人。
这样他就更着急了,难道对方学会了土遁,越过了他们,到了他们背后南下了,于是他又派人在南边四处查看,结果也没有见到敌军的踪影。
连续十多天,捻军就这样人间蒸发了,左宗棠提心吊胆,坐卧难安,四处派人去寻找。
就在他惴惴不安的时候,陕北方向发来了告急文书,大股捻军攻克了绥德。
左宗棠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,反而松了一口气,浑身上下一下就轻松了,原来去陕北了?!太好了,陕北连年饥荒,捻军这是自投罗网,看来运气来了,挡都挡不住啊,左宗棠开心的笑了。
于是他命令刘松山部的湘军,和郭宝昌部的皖军,一起北上,继续把捻军向西北方向赶,赶得离中原越远越好,打不死他们,也把这帮家伙全都饿死。
然后他又让刘典率领自己的部队,带着川军一起,去认认真真的剿灭穆斯林叛军。
而他自己,终于也可以进省城西安了,去官场会会,这帮还没有见过面儿,就告他黑状的刺头们。 …… 张宗禹悄悄地穿过了群山,进入了陕北,攻下了绥德。他终于松了一口气,这一路上他没有被任何人发现,为了确保这一点,他杀死了所有遇到的山民。
之所以八九月份不走,主要是他担心,万一在这些群山之中,遇到了山洪暴发,而后面又有追兵堵截的话,那他这个假阎王,就要去见真阎王了。
而且他也知道,如果让左宗棠提前洞察他的意图,紧跟着他进入山区,那他就非常的危险。
因为一旦进入了山区,他的骑兵就没有了用武之地,更多的变成了累赘。万一遇到了点意外被耽搁了,他的3万人,在狭小的山谷里,肯定会被湘军用先进的武器射杀殆尽。
所以他必须要确保自己和湘军要有足够的距离,神不知鬼不觉的渡过这片群山,进入陕北。
已经打了15年的仗了,能够活到现在的,都不是一般人!
张宗禹从小阎王都变成了老阎王了,捻军所有名震天下的胜仗,要不是他参与过的,要不就是他打的,这绝对不是一个巧合。这人最大的优点,就是擅长用计。
他这个金蝉脱壳之计,用的非常好,一点儿都没有露出破绽,而且他北上的最终目的,身为南方人的左宗棠和刘松山,绝对想不到。
接着他还做了件事,派人去找了极端穆斯林叛乱势力,也就是教主和陕西穆斯林那帮人,把这个新打下的城,送给他们作为礼物。
而且张宗禹派去的人,还非常诚恳的表示,愿意和他们和解,放弃一切前嫌,以后保证不再拿刀割教主的使者了,在陕北大地上,他愿做马前卒,帮他们攻城略地,从此以后,大家可以齐心协力,同舟共济。
他知道这么大的诱惑,那帮贪心的穆斯林们受不了,一定会火速赶来,抢点残羹剩饭。
而他就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,最后时刻,他也要耍耍他们,来而不往非礼也。
极端宗教恐怖分子们,很就快来了,人数非常的多,张宗禹忍不住笑了,依然是那副很傻很天真的样子。
……
左宗棠高高兴兴的进了西安城,带着胜利者的微笑,他接受了当地官员们的宴请。
而且他还命令,把西安城内最著名的阿訇和回绅请来赴宴,当然,这让其他的满汉官员和士绅们,非常的不爽,他们中间有很多人,遭此大难,早就对伊斯兰教痛恨不已,都是主张彻底消灭伊斯兰教的。
宴会上,左宗棠首先告诉大家,他来不是剿穆斯林的,而是剿匪的,他的政策是,不问是汉人还是穆斯林,只问是良民还是匪徒?
是匪徒的,他一定要剿灭,是良民的,一定会受到保护,不论他们是汉民还是穆斯林。而且他要求大家以后,不要再用剿回这个字眼。
当他宣布完这个政策,那些整日战战兢兢的阿訇和回绅们,激动得热泪盈眶,立刻伏地跪拜,高呼青天大老爷,让左宗棠觉得自己这个政策,有点立竿见影的效果。
然后大家就坐在一起,愉快的聚餐,聊聊陕西风土人情,从吃的,用的,穿的,到天气。
有一个人讲到这陕北的冷啊,冷的不得了,尿尿的时候要带根棍子,好把冰柱敲断。最多到11月末,黄河就会结冰,且非常的结实,上面都可以行车骑马,好玩的很。
左宗棠听到这里,顿时觉得五雷轰顶,他大吃一惊,喝了一半的酒,一口喷出:“什么,黄河都会结冰?”作为一个南方人,他实在想象不出来,这样大的一条河会被冻住。
“中计了,张宗禹要跑了!”左宗棠现在心急如焚,这饭吃不下去了,他立刻派人连夜送出了两份800里加急的文书,一份给刘松山,让他堵住张宗禹去黄河的路。另一份给山西,让他们火速派兵,守住冰冻段的河面。
然后他推开了屋门,外面一阵寒气袭来,他发现已经有雪花在飘了。他望着雪花,沉默良久,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,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。
现在他要去做的,就是写一份请罪的奏折,作为惩罚,请太后免去他的一切职务,但是给他个机会,让他继续留在这个位置。
他被张宗禹耍了,像他这么倔的人,怎么能吞得下这口气,他一定要灭了捻军,平定穆斯林叛乱……
刘松山赶到了绥德,他发现敌军都还在城里没跑,这让他有点意外,又非常高兴,于是他令人立刻包围住城市,开始炮击。
很快,城里的敌人就扛不住了,打开各个城门,骑着马向外冲,但是迎接他们的是加特林机枪和斯潘塞弹仓步枪,3000多名骑兵,只有一百多人侥幸逃脱,其他的全部被击毙。
留在城里的人,很快就全部投降了,但是让刘松山意外的是,没有一个捻军,全部是穆斯林。
这一切都是张宗禹给穆斯林们的“礼物”。毕竟,他来这里是他们请来的,所以要走的时候,他必须回报他们一些。
……
冒着满天的大雪,张宗禹最后一个跨过了冰冻的黄河。他终于离开了黄土高原,这个让他伤心之地。
6万多人入陕,短短的一年多时间里,就只剩下3万余人了,让他悲痛不已。
踏上山西的土地没有多久,就有人跑来告诉他,这里的城市毫无防备,前锋已经攻下了山西的吉县,钱满粮多,女人也不少,兄弟们都高兴坏了。
张宗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这句话了,他高兴了,笑道:“走,今天一醉方休,哈哈哈……”风雪中,他开心的笑声传得很远很远。
朝廷很快下旨,免去左宗棠一切官衔和爵位,保留职务,让他戴罪立功。入陕的第一战,左宗棠以完败告终。
现在他带着兵离开了潼关,暂时离开了陕西,但他肯定还是要回来的,完成他未竟的事业,他下定了这个决心。
坏消息现在像雪片一样的传来,张宗禹一路攻破了山西多座城市,而且还把山西的军马场给抢了,他的队伍又壮大了,现在已经恢复到了4万多人,更可怕的是,他现在每一个骑兵都有两三匹马,他一天轻松可以机动上百公里。
而左宗棠所率领的湘军,却靠着两条腿在走路,他们要怎样才能追得上张宗禹,围住并歼灭他们呢?他能想得出好办法吗?狡猾的张宗禹,会不会又出奇招呢?
小强之死
张宗禹靠近了卢沟桥,北京城里立刻紧张了起来。其实西太后也并不是很慌张,只不过是几个骑兵骚扰郊外而已,没什么了不起的!他们又没有洋枪洋炮,而北京城墙又这么厚,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们。
但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,她随后下的一道命令,却让北京城炸开了锅。她命令各旗的成年男丁,一律自备武器马匹,到各个旗主那里去报名,准备出城迎敌。
这下可捅了马蜂窝,命令一出,全城立刻哀嚎一片,每家每户的旗人,都吓得瑟瑟发抖,一起抱头痛哭,还有不少人,当场就心脏病发作,翘了辫子。
所有有头有脸的满洲皇亲国戚们,全都跑进宫去,在慈禧的金丝楠地板上,留下了一大堆鼻涕眼泪,进行示威,搞得慈禧很心痛。
他们要西太后收回成命,使不得这招,这么多年来旗人都没打过仗了,这出城和如狼似虎的捻军打,无异于羊入虎口,千万别断了满人的血脉,如果不听,他们就来这儿流更多的鼻涕眼泪,把她的金丝楠地板全部泡烂。
这把西太后气得,肺都要炸了。她本来想借这个机会,重振一下满族武装,免得朝廷的军权,全都掌握在汉族大臣的手里。
没想到自己的这些同胞,现在怎么都变成了一群窝囊废,她只是说准备出城迎敌,没有说立刻出城迎敌,这就全都吓得尿裤子了,怎么对得起当年那些叱咤风云,英明神武的列祖列宗?
经不住这帮家伙又哭又闹,再加上心痛金丝楠地板,西太后做了一个让步,既然你们这些老头子都没种了,那年轻人总应该还行吧,城外有左宗棠的湘军罩着,总不至于出多大的事吧?!于是她命令所有城内的旗人,每家出一个年轻人去神机营,还是要出去历练历练。
没想到出兵那一天,变成了出殡,还没有走出正阳门,就哭的晕倒了一片,队伍也走不动了,全都坐在那比谁的声音大,嗓门好。
这果然吵的西太后心神不宁,越听越烦躁,于是下令道:“别在这儿制造噪音了,都给我滚回家去,就你丫这群孙子,除了会玩鸟耍雀雀,还会干什么?真是丢人现眼!”
从此以后,一直到清代灭亡,西太后再也没有提过满人当兵的事情,实在是被这次搞伤心了。
事情闹成这样,西太后的心里实在是窝火,这事搞得她太丢人,她得找人出出气。
于是她宣布,李鸿章剿捻不力,撤职,左宗棠剿捻不力,撤职,哦,搞忘了,好像已经撤了,那就再撤一遍,命令他们两个戴罪立功,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消灭捻军。
当然,他俩就是一个月内没有灭了捻军,她也得把他们两个官复原职,没办法呀,谁让自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那么不争气。
事情是怎么搞到这个地步的?全都是因为左宗棠的倔脾气上来了,非要灭了张宗禹。他认定了,要想平定西北穆斯林叛乱,收复新疆,就必须要先消灭捻军。
不消灭捻军,大清国就永远没有足够的钱,同时打赢两场战争,西北的军队,就永远吃不饱饭。一支天天吃不饱饭的军队,永远不可能打胜仗。这就是他的前任失败的根本原因。
所以他必须要消灭张宗禹!而要想消灭张宗禹,光靠他一个是没有办法的,实力不够,必须要另一个人出手,才能干好这件事。
但是他和这个人有过节,曾经在当年揭过这个人短,检举过这个人谎报战功的事。所以这个人现在绝对不会帮他,而且还巴不得拆他的台。
所以他想来想去,想出了一个险招,一个逼着这个人,非出手不可的办法,但是这个险招,他谁也不能说,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之罪。那么这个险招究竟是什么内容呢?
……
张宗禹冲出了陕西,还没有几天,他就变得又不爽了,不是他不想爽,而是左宗棠闹得他没法爽。
虽然他的骑兵跑得飞快,一下子就把湘军甩得老远。可是出来当强盗是为了啥?不就是为了舒舒服服的抢一把,然后再高高兴兴的爽一下吗?
他可以一下子把左宗棠甩出去一两天,甚至三四天的路程,但是他总得停下来去抢一把,而且要抢的时候,他总得把部队都散开,散得越开越好,这样才能人人都有肉吃。
可是左宗棠这样穷追不舍,短则一二天,长就三四天,他就必须收队,又开始跑,因为左宗棠又追上来了,一点都不爽。
他刚入山西的时候,大家都不知道小阎王来了,所以没有防备,让他搂草打兔子,连吃带裹。
可是消息马上就传遍了四方,大家都防着他了,听说他靠近了,大家都收拾好金银细软,粮食财物,躲在城里头去,紧闭城门;离城远的,就躲到的村镇寨子里去,拉起吊桥;实在没地方躲的,也跑到山里藏着。
这样一来,张宗禹就不好办了。如果把人都散开了,一天两天时间太紧,就连一个普通的村寨也来不及攻,抢不到什么东西。
如果全都聚集在一起,到是能攻下一些城镇,抢到一点东西,但是僧多粥少,没意思,嗨不起来。
所以他把背后的左宗棠,恨得牙痒痒,要收拾一下这些穷追不舍的湖南人,怎么这么缺心眼儿,非要跟他的骑兵玩龟兔赛跑。
他不知道的是,湘军自从他的祖师爷曾国藩创立以来,就是以缺心眼儿著称的。他们打仗从来不玩花哨的,我要追你,就要把你追到哭,我要围你,就要把你围到死。
湘军的口号就是打呆仗,明白的告诉你,不和你玩心眼,就是要像个呆子一样的和你耗。
虽然在此之前,湘军在西北,一直都表现的不如人意,但多半是因为军粮供应的问题。这人是铁,饭是钢,一顿不吃饿得慌,饿着肚子,大家觉悟就没法高。
所以这一回到中原,饭能吃得饱,饷能给得足,湘军立刻又变成了一支纪律严明,韧性十足的铁军。而左宗棠现在也把张宗禹看的清清楚楚,“小子,你不就诡计多吗?来吧,谁怕谁!”
左宗棠可不是一般人,一次挫折对他来说,不过是小菜一碟,当年他连进士都没有考起,都混到快50岁了,才好不容易做了别人一个幕僚,还被同事诬陷,要不是咸丰耳朵不好,他还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把脑袋耍飞了?!所以,这是何等有韧性的一个人?张宗禹很快就发现,他惹了最不该惹的人。
为了彻底消灭张宗禹,左宗棠最后一次,尝试用正常手段来解决问题,他给朝廷再次上了一份奏疏,要求周围的各省一起派兵,设法把张宗禹围住,虽然他知道这写了也是白写,但是结果还是让他有点寒心。
山西巡抚赵长龄,在他自己管理的地盘上打仗,结果刚出太原,部队就跑得只剩几十个人了,吓得他只有回太原呆着,不敢出门,不过这是他自己说的,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。
河南提督宋庆,带着豫军,每次一走到山西边上,要不是想起来,家里还炖着汤,忘了关火了;要不就是她老婆的妈病了,得回去照顾。所以他真的很想帮忙,但就是总有事儿耽搁了。
至于河南的另一支部队,张曜率领的嵩武军,据说正在苦练内功,因为有人说他们的统领张曜,“目不识丁”,所以,他正在努力的提高素质,等他学会了读书认字,再来看看左宗棠给他的信上,到底写了些什么?
而山西大同和河北的古北口,都驻有重兵,是清代的北方军事重镇。但是现在给对方打电话总是占线,发个微信也不回,派人上门去找,领导不是下乡视察,就是进京汇报工作去了。
这些人来不来,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,也帮不上多少忙。左宗棠最需要帮忙的人,那个最能打的,听到他再次战事吃紧,嘿嘿,直接就把部队放假了,然后等着看他的笑话,琢磨着在他追悼会上的发言。
你们不仁,别怪我不义。为了天下太平,为了大清早日安定,为了天下黎民百姓,对不起了,别怪我把诸位都拉下水了!
于是左宗棠下令,全军做好准备,进入张宗禹的伏击圈,反正他喜欢给我们下套,咱们就让他套,看他能不能套住我们。
张宗禹还是老套路,先是假装力战不支,狂奔数日之后,串入河南北部,找几片林子躲着,等湘军一过去,就赶紧冒了出来,把湘军给围了。
张宗禹要打一个歼灭战,灭了这个一路跟着他追,怎么甩也甩不掉的左宗棠,然后越过黄河南下,去江南吃香喝辣的了。
而左宗棠就等着他这一招呢,他现在要做的,就是要把张宗禹彻底打服,摧毁他的信心,然后让张宗禹从此以后,就像老鼠见了猫,只敢在他面前逃跑,不敢在他面前乱动。
准备好了的湘军,是从来不怕包围的,当年曾国荃就是一个人孤军钉在南京城下,任凭太平天国的几十万军队随便围。现在左宗棠也只带了不到5000人,硬是要钻张宗禹布下的网,一个由4万多铁骑组成的网。
当左宗棠的湘军进入了包围圈以后,张宗禹一挥手,他的精锐骑兵红孩儿,就率先从侧后发起了进攻,不过这只红孩儿部队和僧格林沁的那只不同。
他们冒充的不是洋人,冒充的是妖怪。这些人都是一些十五六岁到十七八岁的青年男子,全身上下红衣红裤红头巾,背一把缠着红布的大砍刀,手持一杆一丈多长的红缨枪,再用一个红色的盾牌护身,骑着一匹枣红马,列队疾驰,就像一团烈火,从地面飘过。
正前方和两侧,假装逃跑的敌军中,有一部分人下了马,推出早就藏在附近的独轮鸡公车,开始排成一排往这边冲,车上装着一个厚厚的木盾,上面裹着浇了水的棉被,据说这样子弹是打不透的。其他的骑兵手持长矛大刀,也有一部分人拿着洋枪,躲在后面,准备靠近了再冲击。
张宗禹心想,今天要是再灭不了你,那实在是没天理了!可惜的是,天理不在他这边。
只看见左军中,中法军官开始一阵狂呼:“蓝家阿婆,蓝家阿婆,飞呀!飞呀!”
有读者奇怪了,这些人喊些啥呀?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,有一次醇亲王带着几个满族高官,去检阅李鸿章的军队,看见李鸿昌的淮军军官高呼:“蓝家阿婆”。士兵就排列整齐;军官们又高呼:“扶得马骑。”士兵就开始列队向前走。
于是醇亲王和几个满族高官都非常的奇怪,就忍不住问李鸿章:“中堂大人,这是你们的家乡话吗?”
李鸿章一听,不高兴了:“俺们老家安徽,好歹也是礼仪之邦,怎么会说这么土的话呢?这是英吉利方言!”
淮军用英语指挥战斗这事,是被众多清史资料记载了的,包括上面这些喊法。当然,左宗棠的湘军喊的是法语,不过没有资料记载,他们具体怎么喊的。
不好意思,又扯远了。
“飞呀!飞呀!”就是开火的意思。如果武器只差一代,动动脑子,特别是像张宗禹这么聪明脑袋,还是可以弥补一点的,但是如果武器差了两代,再怎么聪明也就等于零了。
打了不到20分钟,张宗禹全军崩溃,是真的崩溃了,绝不是假装的。他引以为豪的红孩儿马队,第一次冲到半路后退了,因为他们真的扛不住了!面对着加特林机枪的弹雨,看着周围的人不断被打下马,精神崩溃只是时间而已。
而他精心想出来的土坦克,也没有奏效。被左宗棠新购的一种短筒臼炮,现代迫击炮的前身,打得落花流水。这种炮虽然是曲射的,但是射速太快,一会儿就把土盾和土盾后面的马队全部炸散了。
张宗禹的人倒是没有死多少,但是胆全被拈了,信心彻底没了!这样精心的设围都没法打,张宗禹决定不和左宗棠玩儿了。
惹不起还躲不起?他要彻底甩开他,跑的远远的,给自己一点空间,好让他考虑一下这段感情。
现在西边是刘松山,南面是左宗棠,谁都打不过。他只有一个地方可以跑,而这个方向,就是左宗棠故意留给他的,当然,这是一个绝对不能说出来的秘密。
于是,奔跑吧,兄弟。张宗禹决定朝东北方向跑,他马不停蹄,连跑了十天十夜,越过了太行山,进入了河北。
这正是左宗棠希望的,当张宗禹出现在北京城外的时候,再也没有人能袖手旁观了。
于是西太后怒了,问李鸿章:“你的兵怎么还在山东?不是让你去山西的吗?”
“什么?累了?都在休假?全体撤职,什么时候灭了捻军,什么时候再官复原职,不准休假!”
又问直隶总督官文:“为什么不调古北口的军队去山西?调兵文书没有准备好?撤职!你回去慢慢准备到死。”
再问河南巡抚和河南提督:“你俩智商有多低?这么近都找不着路?撤职!”
撤职!撤职!撤职!这一天撤职的诏书发出了几十份。只有灭了捻军,才能官复原职,否则从重惩处。
再也没有人可以扮天真扮可爱,装傻装无辜了。李鸿章,丁宝桢,崇厚,宋庆,刘秉璋,善庆,温德勒克西,这些前段时间都消失了的军政大员,都突然一下冒了出来,从各个地方带队前来。
虽然所有的人都在心里骂左宗棠,特别是李鸿章,这个他得罪过的人,更是对他极度的不满,但是,至少表面上,还是要装出一份万分努力的样子,这就达到了左宗棠希望的效果。
慈禧又做了最后一次努力,她想借各路大军云集北京城下的机会,恢复满人对兵权的控制,化危机为机遇。
于是她就让恭亲王做了总指挥,又把那个高干子弟都兴阿叫来,去做前线总指挥,希望多少有一个满洲贵族来掺和一下。
但是恭亲王绰号叫鬼子六,他心里一清二楚,要想重新掌握兵权,根本是痴心妄想,于是就推说政务繁忙,留在京城里,管管后勤,对军事上绝不插手,他知道插手也没人听。
而高干子弟都兴阿,却参不透这一层,居然傻乎乎的带着一队圆明园的保安,500个骑兵,来到了保定前线,同崇厚率领的两千天津洋枪队汇合,也想争点话语权。
但是10万大军中,2万多是左宗棠的部队,5万多是李鸿章的部下,剩下的两万多人,和湘军淮军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,唯独和都兴阿没有一点儿关系。
所以大家聚在一起开会的时候,根本没有人鸟他,既没有人向他汇报工作,也没有人听他发言,所有的人都只看李鸿章和左宗棠的脸色办事。
最后都兴阿终于明白了,自己名义上为领军三大臣之首,但是就凭那一群圆明园的保安,分量不够,一切都是靠实力说话,然后他只有灰溜溜的回到了北京城。 就像他来的时候,没有被人注意到一样,他走的时候,同样也没有被人注意到。
这么折腾了一阵以后,慈禧也终于明白了,一切已经无可挽回,未来的帝国,全要靠汉人的军事力量来支撑了,为了平衡李鸿章和左宗棠这两支力量的发展,她任命左宗棠为前线总指挥。
但是左宗棠心里明白,他所做的一切,就是为了让李鸿章出手,没有淮军的支援,他没有能力消灭张宗禹。
李鸿章虽然安排了他的军队前来,但是他的心里有一千个不愿意,一万个不高兴,如果再由左宗棠作为统帅,他绝对不会全力相助。
而左宗棠这么做,并不是为了争名夺利,他是为了国家和民族,为了匡扶天下。于是他就主动联系曾国藩,请他为两个人说和,给李鸿章一个台阶下,让他出面主持剿捻大局,自己则全力辅助。
而李鸿章这个人,也是识大局的,他也知道,捻军一日不平,天下一日不得安宁,于是曾国藩一劝,他也就坡下驴,口头上原谅了左宗棠,亲自主持了战局,全力投入了平捻的战斗。
于是,张宗禹和捻军的故事,终于真正可以进入尾声了,只要李鸿章的五万淮军和左宗棠的二万湘军合作,大清帝国的两支最强战队联手,他就无路可走了,而这看起来绝不可能发生的事,左宗棠终于做到了!
虽然,这是一种让大家都非常不高兴的方式做到的,但是只要能做对的事,左宗棠是从来不在乎大家高不高兴的,这就是他的风格。
剩下的故事,就是消灭东捻军的翻版,只是速度更快而已,淮军精锐乘坐轮船和汽艇机动,拦在张宗禹的前方,其他部队堵住另外方向上的路口,逼迫他只能走入遇设的方向。
除了皖军,鲁军这样的地方部队以外,主力的淮军和湘军,张宗禹都打不过。虽然在逃跑的路上,他精心策划了好几次漂亮的伏击战,甚至有一次把皖军的一个分支,卓胜军团团围住,统领郭宝昌挨了一刀,又中了一枪,眼看就要全军覆灭的时候,刘松山赶到,又把他打了个大败。
不是他不努力,实在是武器性能悬殊太大,左宗棠的湘军中,至少有一半以上的士兵,装备的是后膛步枪,而李鸿章的淮军,几乎全部都是后膛步枪,而且还有大量的后膛炮,而张宗禹的部队只有冷兵器和燧发枪,已经相差了两代,这已经不是经验和勇敢可以弥补的了。
所以不论张宗禹怎样的左冲右突,妙计百出,最后还是被逼入了山东半岛,挤压在运河,黄河和淮河构成的水系之间,失去了机动优势。而且他也无法突围,因为湘军和淮军在正面作战中,分分钟都可以秒杀他。
虽然他在这样一个狭小的区域内,依然不断的逃跑,求生,再逃跑,再求生,但是跑着跑着,周围的人变得越来越少。
直到有一天,在一场暴雨过后,河水暴涨,他被追兵逼的无路可逃,只能纵马跳入了徒骇河,被河水卷走。
有人说他被淹死了,也有人说他成功逃脱了,躲在了山东胜利油田附近,从此隐姓埋名。但这一切都不重要了,属于他的时代已经结束了
捻军的平定,意味着中国内地的战乱基本结束,老百姓终于可以有机会开始休养生息了,对于清王朝来说,这意味着它终于挺过了最艰难的时刻。
现在朝廷终于可以集中精力,对付云南和西北的穆斯林叛乱了。
而慈禧到了这个时候,也理清了思路,她终于想明白了,左宗棠所作所为的意图,如果不是他为了社稷和百姓,宁愿冒着大逆不道的指控,不顾自身风险,甘愿得罪众多大臣,做出这样孤注一掷的举动的话,这件事就不会这么快的解决。
所以她打内心里的感激左宗棠,更加的欣赏他,不仅让他官复原职,而且允许他骑马通过紫禁城,隆重的接见了他,然后就发生了那场著名的对话,关于几年能平定穆斯林叛乱的问题。
就在左宗棠准备回到西北的时候,教主也没有闲着,他不断的搜集左宗棠的情报,搜集的越多,越让他觉得,他面临的这个对手,将是前所未有的棘手。
不过,教主也不是等闲之辈,他是前所未有的大奸大恶之徒。这么多天来,他也准备了一整套连环计,想好了一整套组合拳,来对付左宗棠。
他给左宗棠挖了好几个大坑,每一个坑,都能消灭一个杨岳斌,穆图善这个级别的对手,他相信,即使左宗棠才高八斗,躲过了前面的一个两个坑,也躲不过后面的第三个第四个坑,他要给他当头一棒,而且是闷棒,一定要敲在后脑勺上。
到目前为止,教主还没有失过手,过往所有的人,都倒在了他的阴谋诡计之下,那么左宗棠能独善其身吗?
曾参杀人
就在左宗棠平定了西捻,重回陕西后不久,让他万万没有想到,他忽然变成了北京城里的话题人物,网红。
也不知道哪来的狗仔队,刨出了一大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八卦,有些还非常的耸人听闻。
比如有人说:“左宗棠可真不是个玩意,听说他每顿饭都要吃一百零一道菜,比西太后还多吃一道菜,每天晚上都要睡十个女人,比皇上还多睡九个,皇上都舍不得用伟哥,可是他都是一盒一盒的往肚子里倒的。
西北的军费,全被他挥霍了,士兵们现在天天喝西北风,喝得肚子都鼓鼓的,里面全是怨气,马上就要爆发了,不信?咱们走着瞧,西北马上就要发生军队哗变了。”
又有人说:“穆图善才是朝廷的大忠臣,左宗棠根本就是一个大奸臣,本来穆图善已经把西北安定了下来,可是没想到左宗棠非要把这里搅乱,好让自己浑水摸鱼。
这家伙居心不良,故意挑起民族矛盾,偶尔有一二个穆斯林犯罪,他非说是全体穆斯林叛乱,谁都知道他是想骗朝廷的钱,趁机拥兵自重,骨子里是准备图谋不轨。我把丑话先说在这里,信不信由你,要不了多久他就会造反。”
还有人说:“西北官场,现在都是湖南人,和左宗棠穿一条裤子,就算不是湖南人,也被他收买了,这帮人拉帮结派,欺上瞒下,集体腐败,早晚会出大事。”
慢慢的,连贩夫走卒,市井百姓都知道了,满清国的第一大奸臣,就是左宗棠,所以大家一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元芳,这事你怎么看?你觉得左宗棠这个大奸臣,还会误国多久?!”
这些风声,当然也免不了会传到西太后的耳朵里,不光是太监们会向她嚼舌头,就是那些满清贵族们,来陪她唠唠嗑时,也难免时不时的会提提,左宗棠的“花边新闻”。
西太后一开始的时候,不信这些,她觉得谣言止于智者,自己智商多高呀,当然也就不信谣不传谣了。
可是谎言重复一百遍,难免也会变成真理。听的多了,西太后的心里,忍不住有点犯嘀咕,左宗棠会不会真的在坑哀家呢?
没想到怕啥来啥,不久之后,左宗棠真的出事了,就像那些传言所预言的一样,特别准。
看来真是无风不起浪,不仅太后这么想,大臣们也这么想,弹劾左宗棠的奏章,立刻蜂拥而至,就像一块块板砖,全都向他拍了过去。
到了这个地步,西太后终于觉得,这邪有时候也是不能不信的,虽然左宗棠看起来勤勤恳恳,任劳任怨,一副劳模的架势,没想到居然也是一个奸臣,这可如何是好?
左宗棠再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,命运的安危悬于一线。大家都说,走自己的路,让别人无路可走!可是左宗棠,怎么老是把自己也搞得无路可走?
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?说来话长,让我们从头慢慢讲起。
当左宗棠第二次入陕的时候,他才发现,他之前的很多想法,其实都是纸上谈兵,落不到实处,问题远远比他想的更复杂。
最初的时候,他想通过剿抚并举的方法,来解决陕西的穆斯林问题。所以他提出了只剿匪,不剿回的口号,很快就有流串在甘肃的陕西穆斯林,找人和他私下接触,表示愿意向他投降,但条件是,允许他们回到陕西老家,安心务农。
而且愿意投降的人数量还不少,很多人甚至还愿意放弃信教,只要能让他们回老家,因为除了极少数死硬分子,像白彦虎这种,其他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再在甘肃挨饿,盼望着早日回归故土。
可是左宗棠忽然发现,这样的一个要求,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满足。因为仗已经打了六年多了,在开战的第二和第三个年头,陕西穆斯林叛党就被多隆阿驱离了陕西,而他们的土地和房产,也被各地的政府,当做抚恤金,赔偿给了那些受害者的家属。
现在,他们要回陕西,左宗棠却没有地方可以安置他们,因为这个政策早在他来之前就已经执行四年多了,涉及上百万人口,现在如果要想让这些人,把地退出来还给穆斯林,无异于虎口拔牙。
而且,当年穆斯林叛乱,屠杀其他民族所留下的深仇大恨,也不是他左宗棠一句话能抹得去的,好多地方的官吏乡绅,听到准备招抚极端分子的这个传闻,立刻跑来找左宗棠,痛哭流涕,劝他千万不能这么做,有些人甚至当着他的面发誓赌咒,就算是赔上一条命,也要报仇雪恨,绝不和极端分子和平共处。
而且他们向左宗棠提起当年发生的故事,恐怖分子是如何毫无人性的残杀当地百姓的,说到凄惨之处,无不垂头顿足,哀嚎不已,让左宗棠不知道说什么是好。
所以,作为穆斯林投降条件的回到陕西老家,根本就行不通,而不让他们回到陕西,他们就不愿意投降,要死战到底,因此招安陕西穆斯林这条路,算是彻底被堵死了。
陕西穆斯林问题要解决,只能在军事上先把他们彻底打服,让他们无条件可谈,才能考虑下一步的安置问题,毕竟,你不可能把所有的人都杀完,那不是政府干的事,那是伊斯兰恐怖分子们才会做的事。
而另一方面,左宗棠又发现,甘肃很多地区和陕北的一些汉人,也变成了朝廷的敌人,这让他始料未及,穆图善从来没有向朝廷汇报过这事。
这些人怎么会变成了朝廷的敌人的呢?让我们拿董福祥来举一个例子进行说明,这个人可是当时最大的流寇首领。
“崆峒飞雪招人醉,花容水意留香客”,听着很美,可是实际上却不是这么回事儿,甘肃是标标准准的地薄民穷。
甘肃环县的大户人家董福祥,自幼擅长使刀弄棍,据说武艺很好,至于是不是崆峒派,练没练过七伤拳,那就无辑可考了,但总之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。
本来他也是一守法的良民,可是同治穆斯林叛乱发生以后,陕西穆斯林进入了甘肃,到处杀掠抢劫,董福祥一看形势不妙,附近又没有官军,为了自保平安,他也成立了一个“还乡团”。
没想到他聚集的这群人还真能打,什么穆斯林土匪之类的,见谁灭谁,从此,再也没有人敢到他附近来抢粮。
这下一来二去的,名声大噪,周围的汉人,也都纷纷来投奔他,而他又豪侠仗义,有点像宋江,于是这人越聚越多,居然聚了几十万,接着,为了解决这么多哥们的吃饭问题,他就只能真的当了宋江。
甘肃环县到2016年,常住人口才30万左右,是国家扶贫工作的重点县,虽然号称是全国产粮先进县,我查了下资料,丰年的亩产水平,也就最多相当于,川西平原普通年份亩产的1/2弱,因此即使到现在,也养活不了那么多人。
所以,没吃的怎么办?出去抢呗!到哪儿去抢呢?西北诸省中最富的地方是哪里?当然是陕西,而董福祥他们离陕北最近,所以除了穆斯林,他们也在陕北攻城略地。
除了董福祥,甘肃还产生了另外一些汉族流寇,比如著名的有张福满,扈彰之类,形成的原因跟董福祥都是一样,最初都是为了在宗教屠杀中自保,然后人越聚越多,最后无饭可吃,于是就四处抢掠,目标一般都是陕西,尤其是陕北,因为靠的近。
最可怕之处在于,这些人有点像病毒,他们每到一个地方,就破坏了当地的生产,然后这里的人,就只有两个选项,要么被杀死饿死,要么去当流寇,再去抢别人,让别人再去考虑这两个选择,所以流民越卷越多,已经发展到陕西境内。
左宗棠出陕追捻之前,让刘厚基带领灞桥之战残余的老湘军,在陕北主要负责剿匪,黄鼎的川军和雷正绾的老湘军,主要负责剿穆斯林,刘典带领的新湘军,负责到处支援。
当左宗棠平定了捻军,再次回到了陕西的时候,忽然发现这里的局势,已经恶化得不是一般化了,甘肃已经全省皆匪,普通老百姓,不当匪就活不下去了。
所以他赶快让刚刚加入的张曜带了一只部队守住榆林,又让另一支新来的豫军宋庆,带领着河南兵守住了黄河,防止流寇这个病毒传到山西去。
对于流寇,左宗棠可不敢掉以轻心,想当年,大明就是被陕西的流寇李自成,张献忠推翻的,而现在西北流寇的规模,已经接近明末的水平。
不过他很快又发现另外一个问题,对于流寇来说,军事胜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不论你击溃他们多少回,活捉过他们多少的首领,只要你不把他们的吃饭问题解决了,他们还是要继续闹事的,这就是明末,怎么剿也不剿绝流寇的根本原因。
所以左宗棠一方面命令刘松山从山西渡过黄河,先从军事上去压制住陕北的流寇,另一方面,他必须马上解决钱和粮的问题,才能安置被裹挟的流民,否则无论刘松山打了多少个胜仗,都等于零。
而一说到钱,人和人之间的关系,立刻就变得很俗气,再加上因为捻军的事,左宗棠几乎把周围所有省份的官员都得罪完了,现在他又回过头来,需要求周围的人了,好吧,这帮家伙要是不给你小鞋穿,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,
很快,左宗棠又面临着钱尽粮绝的地步。
就在左宗棠正在焦头烂额之际,他还没有见过面的敌人,西北穆斯林叛乱的始作俑者,教主对他出手了,当然,一如既往,用的是阴招。
教主现在已经改名叫马朝清了,和穆图善打得火热。在左宗棠外出剿捻的时候,朝廷任命穆图善代理陕甘总督,成了西北的一把手。
他把招安教主作为了他的主要政绩,在教主的帮助下,他治下的宁夏显得很太平,不过实际上,他的政令出不了他的总督府,各地的实际权力,包括官吏的任免,都由新教掌控,宁夏已经变成了一个由教主控制的,事实上的伊斯兰国。
按照左宗棠后来的说法,照穆图善这个搞法,教主已经和当年西夏的创建者,李继迁或者李德明没有什么区别了,他和大清之间的关系,就是西夏李元昊他爸李德明和宋朝之间的关系,独立只是时间问题了。
而教主这个家伙,现在表面上规规矩矩,没事就去搞搞慈善,捐个几千两银子,几万斤麦子,修修河道,赈济灾民之类,然后再由穆图善给他发个奖状,看起来活脱脱的一个守法企业家的形象。
但是他暗地里却勾结捻军,遥控陕西穆斯林,因为只有世道越乱,他的投降才越显得有价值,他也才能获得更多的政治利益。
当左宗棠被调任陕甘总督以后,教主凭借着敏锐的直觉,立刻知道他无法操控左宗棠,特别是当左宗棠平定了捻军,回到陕西以后,他很可能失去他最大的保护伞穆图善。
因为在左宗棠离去的这段时间里,穆图善纵容教主,对流寇和穆斯林叛军,毫无作为,自然让西北的局势变得日益恶化,而他又欺上瞒下,隐瞒不报,再加上左宗棠的眼里又容不得沙子,他早晚会被揭穿,因此仕途堪忧。
所以现在教主必须出手,帮穆图善一把,更重要的是为了救他自己。教主虽然没有打过仗,不过,杀人并不一定需要用刀子,教主自然有其他办法。
他最大的长处,不在于他的武力有多强,而是他有一个庞大的情报网,数量众多的托,可以为他造势。
作为一个装神弄鬼的骗子,教主最擅长的,就是让别人相信,他想让别人相信的东西。而能够让别人相信的最好的办法,就是先预言,再实现。
教主之所以被信徒们信服,就是因为他说的事,通常都会发生。比如,他说你这两天,会有意外之财,结果你一出门就捡到了一百块钱,你会不会觉得他挺神?其实是他故意丢在那里,让你捡的。
然后你多半会回来又给他一千块钱,请教他更多的事情,骗子通常都是用这些办法,来掌控人的心理。
所以现在教主要做的事情,就是让朝廷相信,穆图善是一个忠臣,左宗棠是个奸臣。而且他要先预言这些事情,在北京城里散布,然后再让其中的一两件变成现实,这样左宗棠就翻不了身了,干这种事,教主实在是驾轻就熟。
左宗棠现在还一门心思的往前走,教主已经悄悄地在他面前挖了个坑,但是左宗棠现在还一无所知,他正在为了钱和粮的事情,到处当叫花子,又到处碰墙,搞的自己一鼻子都是灰。
挫折,挫折,不断的受挫折,这帮家伙都在给他小鞋穿,说好了给他五十万两银子的,他高高兴兴地派人去拿,结果只有5万两,耍你一下又咋滴?说好了三天就给他二十万担粮,可是过了一个月,都还没有音讯。
左宗棠有时候真的也很无奈,就好像这个国家的事情,只是他一个人的事情,和其他人毫无关系一样。而且他也不能什么事都上报朝廷,找西太后做主,那他也就不是一个为国分忧的栋梁了!
有一天早上,他照了照镜子,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为了钱和粮的问题,头发又白了一大堆,看看自己现在的长相,实在是不招人喜欢。
忽然他灵机一动,心想,你们不就是讨厌这张脸吗?没关系,我不找你们要钱了,我请朝廷专门设一个职务,换个脸来找你们要钱。
而且我要找的负责这件事的人,一定让你们和他拉不下脸来,要么和他关系不错,要么就不愿意得罪他,这样,我的粮食问题和钱的问题就可以解决了。
想到这里,他对自己的想法非常满意,必须晒一晒,于是火速发了一个朋友圈,再为自己点了一个大大的赞。
于是他立刻@西太后,让朝廷专门设了一个官,负责监督西北战事的粮草和银钱转运,而且特别指定,要袁保恒来负责,担任钦差大臣。
袁保恒是谁呢?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袁世凯他叔父,这个人跟中纪委,财政部,总装后勤以及各省领导的关系都不错,而且他做事又负责认真,只要他出马,大家肯定都要给面子。
钱和粮食的问题,从此终于解决了!左宗棠松了一口大气,没想到好消息又接踵而至,刘松山也不出意外的击败了董福祥部,而且招降了他们,人还真不少,居然有30多万。
现在有了钱,这事自然就好办了。左宗棠命令刘松山把投降的人中,一万多最精锐的年轻人,编入了部队,由董福祥带领,归刘松山指挥,去吃皇粮。
剩下的人中间,每家出一个壮丁加入转运局,为军队当挑夫挣工资,每天给粟米一斤半,便钱60文,盐菜钱30文,一共90文,能确保这家人不至于饿死。
这些转运局每隔十几里设一个,每局有500多个家庭,家里的人除了去当挑夫以外,剩下的人先安排在转运局附近屯垦,每人每天给粟米半斤,等军队击退了甘肃董志塬一带的陕西穆斯林以后,再让他们回庆阳,环县,固原,平凉老家复耕。
依照这个办法,先在军事上打掉流寇的自信,再在经济上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,陕西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。
可是,让左宗棠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就在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的同时,他已经不知不觉的,掉进了教主给他挖的坑。
在这些被收编的流寇中,混入了大量的教主的间谍,说得更准确些,就是教主的托们,这些人一个个都能说会道,而且会装神弄鬼,战前就是靠着这帮人,教主变成了西北的大V。
那个时候的湘军士兵,基本上都是文盲,中间有不少人的脑子都不怎么好用,对这些人的花言巧语,蛊惑欺骗,基本上毫无抵抗力,很快就对这些人崇拜得不得了,而且开始言听计从。
恰好这个时候,为了管理方便,刘松山把这一部分被教主的间谍渗透的军营,分给了部将高连升,让他单独行动,同时又把另外几个被教主的间谍渗透的营,留在了绥德到甘肃一线,保卫交通要道。
然后,就在刘松山的大部队开赴甘肃,准备平定陕西穆斯林的时候,教主的间谍们出手了。
他们鼓动士兵,以要求提高待遇为名,挑拨士兵找营官闹事,营官当然不同意,然后这帮人就趁机煽风点火,鼓噪士兵哗变,在夜黑风高之时,杀死了留守的湘军将领高连升和其他一些人。
刘松山得知消息以后,立刻回兵平叛,前后只用了不到五天时间,就彻底解决了所有问题,而且规模也不大,总共也就处死了一百多个叛兵,后果也不是很严重,教主的间谍们,早就从营房里溜之夭夭了。
但是,这些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传言会如期发生,这就足以证明,所有关于左宗棠的那些传说,很可能都是真的,这就是教主要的效果。
现在北京城里的人,耳朵里天天听左宗棠的坏话,都听出了茧来,几乎人人都知道,由于左宗棠贪污腐败,克扣军饷,西北的军队马上就要叛乱了,所以当刘松山的部队,发生哗变的消息传到北京的时候,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,左宗棠这个奸臣,终于露出了马脚。
为了火上浇油,再给左宗棠致命一击,教主又用了大把的银子,通过北京城的金爷,买通了一些官僚,开始弹劾左宗棠。
御史宋邦僡奏言:左宗棠办事不力,应该立刻撤换,由穆图善接任,而且他带来的湘军这些南方兵,一个个贪图享受,怕苦怕累,过不惯北方的生活,所以应该就地解散,改成由由穆图善在本地招募部队,来解决问题。
侍郎宋晋,御史毛昶熙也上奏说,左宗棠党性不强,作风不端,能力太差,他主持的西北工作,完全就是一堆烂摊子,应该立刻撤换他,改成由李鸿章指派淮军将领来担当大任。
现在舆论几乎一边倒,而且由于左宗棠历来清廉正直,办事认真,又因为剿捻的事,得罪了一大帮人,所以几乎没有一个人替他说好话。
一时间,京城的干部群众,都在朋友圈转发这条消息,一大堆公众号立刻跑来蹭热点,纷纷发文呼吁,必须立即对左宗棠进行双规,让中纪委彻底调查他的犯罪事实,决不能让这个大奸臣,继续胡作非为。
慈禧太后现在也犹豫了,为什么传言这么准?难道左宗棠真的贪污军饷,腐败堕落,导致士兵哗变吗?既然这个传言应验了,那么会不会其它的传言也是真的,只是现在还没有发作,被他们刻意掩盖了而已?
她想了很久以后,觉得左宗棠似乎不是这样的人,她怕自己像崇祯皇帝一样,听信了谗言,错杀了忠臣袁崇焕,但她又怕自己真的受了蒙蔽,轻信了贾似道这样的奸臣,任用了董卓这样的坏人,断送了大清的国运。
这可是她执政以来,备受煎熬的时刻。这个决定太重大了,她拿不定主意,于是她决定去问一个人,一个她觉得可以信任的人,来做出最后的决定!
但是,慈禧要问的这个人,其实和左宗棠有很深的过节,他会不会趁机要了左宗棠的命呢?
两杆大烟枪(上)
要说这大西北战场上,左宗棠麾下的军队里,最被人看不上眼的,就是黄鼎的川军和雷正绾的老湘军。
前面说过,黄鼎的川军,人首先就长得奇怪,一个个都是矮大紧,活似一群霍比特人,而剩下的彝族士兵,更是奇装异服,武器样式怪异,好似一群半兽人。
更令人惊讶的是,不论是彝兵还是汉兵,人人都叼着一杆大烟枪,一路走一路吞云吐雾,不是咳嗽吐痰,就是哈气连天,看起来像痨病鬼一样,所以谁见谁摇头。
而雷正绾这个中江老表带的部队,更是诡异,前半截你看着还正常,可是一看后半截,我的妈呀,后勤的大车上,装的不仅仅是粮草弹药,还有婆娘娃儿,而且一扎营的话,大家就凑在一起搓麻将,这是集体出游还是打仗啊?
所以呢,想都不用想,这次围攻董家塬陕西穆斯林盘踞的老巢,主攻任务,自然分配给了军纪严明,武器又好的刘松山和刘典的部队,我们以后就简称他们为二刘。
而黄鼎和雷正绾的这两支杂牌军,不出意外的,也就是被安排了跟着打打杂,负责在外围拉一个封锁线,捡捡漏,抓抓俘虏之类的。
1869年的2月间,虽然黄土高原上,依然是寒风料峭,但是自从左宗棠左大帅来了以后,这供粮的问题,穿衣的问题,终于被解决了。所以大家吃的饱饱的,穿得暖暖的,自然也就不觉得寒冷了。
雷黄这两支看起来让人诧异的奇葩部队,各有六七千人,按计划在甘陕交界的长武县会师了,然后一同前往董家塬,准备和二刘的部队会合。
双方的将领都是四川人,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,再加上满口老子龟儿子的交流一番,自然倍感亲切。
左宗棠分给雷黄两支部队的任务都不重,所以他们全无压力,自然心情放松,于是就手牵着手,愉快的聊着天,高高兴兴的散着步,向甘肃出发了。
但是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他们成了这场战役的主角,绝对主角。
他们现在还不知道的是,他们已经被重重包围了,而且他们的对手,将是有史以来,武器最好,兵力最强大的一支穆斯林军,而这支穆斯林军的唯一目的,就是团灭他们。
他们能逃的出生天吗?看起来很悬!
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?原来,这都是教主精心安排的一场大阴谋,彻底打垮左宗棠的连环计,消灭黄鼎和雷正绾,这将是最后的收官之作。
按照教主的计划,首先是在北京散布谣言,败坏左宗棠的声誉。然后再策动兵变,迫使计划前往围攻董志塬的刘松山和刘典部,半路回军平叛。
这样,只要截住二刘派出的通知雷黄的信使,让雷黄他俩,孤军深入,那么,教主就可以派出在董志塬的所有陕西穆斯林军,围住这两支弱旅,全歼他们。
教主的计划,现在已经成功了一半,陕北发生的军队哗变,已经在政治上沉重的打击了左宗棠,被他买通的言官已经纷纷上书,要求严惩左宗棠,搞得西太后压力山大,犹豫不决,举棋不定。
如果他再能如愿消灭雷黄二军,在战场上打败左宗棠,必然朝野震撼,就算他左宗棠的命再硬,西太后再信任他,再想玩政治平衡,左宗棠也不可能不倒台。
到了那个时候,朝廷很可能就会任用穆图善,担任陕甘总督,被迫采纳穆图善的策略,全面招抚西北穆斯林叛乱势力,在政治上做出巨大让步,最终失去西北的控制权。
那样的话,西北,将变成他教主的西北,他要建立的伊斯兰国,就有希望了,即使达不到这一步,退一万步讲,如果换一个人来的话,也需要时间适应,这就能为他赢得时间,让他有机会把生米煮成熟饭。
所以教主本来绝对有资格,争夺中国近代史上四大恶人之首,毕竟他的“成就”,肯定都应该是“名垂”青史的,杀了三千万人,差一点把云南、甘肃、陕西、宁夏、青海和新疆从中国分裂出去,试问在的中国的近代史上,还有谁能比他更大奸大恶?!
不过教主也一定很郁闷,如此“丰功伟绩”,竟然被从当代的历史书中,硬生生的抹掉,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存在过一样,如此重要的一段历史,大概在《晚清沧海事》能出版之前,也会被永远的尘封在故纸堆里。
估计教主会很疑惑,其实我也想问一个问题,究竟是谁做出了这样的决定?难道宗教政策可以大过历史事实吗?刻意掩盖宗教极端分子的分裂历史,美化他们的暴恐活动,这些人到底是站在谁的立场上?
这就像我们一方面指责日本的右翼分子,修改教科书,掩盖日本在侵华战争中,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;而另一方面,我们中的某些人,却又把比日本鬼子还要恐怖几千倍、上万倍的宗教极端分子,供上神坛,对他们极力的美化,对他们所犯下的滔天罪行,彻底掩盖,这对得起那些被杀害了的千千万万的中国人民吗?这对得起那些为此浴血奋战,挽救了中国的民族英雄们吗?
说起来都是一肚子的愤慨,本书是迄今为止,唯一一部揭露了这段历史真相的纪实文学,可是在出版的过程中,却受到了重重的阻力,经常让人有骂娘的冲动。我有一种预感,如果未来继续在这条错误的路上走下去,那历史总有一天会重演,那些阻止本书出版的人,他们就是真正的民族罪人。
……
到目前为止,局势完全按照教主的计划在进行。教主准确的知道了左宗棠的调兵计划,因为说起来,教主和左宗棠现在都是体制内的人,教主的公开身份,是宁夏副将。
当然,左宗棠是不会告诉教主任何用兵计划的,但是穆图善有可能会告诉他,穆图善是西北的第二把手,什么事都瞒不住他的,而且他觊觎陕甘总督这个职位多年了,一直为了朝廷不断的派来空降干部,独独不选他而愤愤不平,所以自然而然的,他也巴不得左宗棠栽跟头,搞不好就会故意把情报泄露给教主。
即使穆图善有最起码的原则,不告诉教主这些军事机密,教主一样有办法,了解内情。
这么多年来,他在甘陕一带经营的庞大情报网,也不是吃素的,绝对有能力把左宗棠的一举一动,调查得清清楚楚,更不要说这次几万大军的调动了,那是绝对掩盖不住的。
所以,按照教主的指示,在二刘出发前往董志塬,恰好走到半路上的时候,潜伏在陕北军营中,教主的间谍们,如期发动了哗变,杀死了部分留守的军官,又故意派人去给二刘通风报信。
然后不出所料,刘松山和刘典一听到这个消息,赶忙回军去救火,他们派出通知雷黄的信使,自然也不出意外的,被教主的人,成功的在路上拦截了。
这些对教主来说,不过是小菜一碟,毕竟到处都是他的眼线。
所以现在,雷正绾和黄鼎这两个瓜娃子,正懵懂无知,高高兴兴的走入了伏击圈,他们俩要面对的,正是所有陕西穆斯林的精锐。
为了打赢这场仗,教主可是下了血本的。自从他向穆图善诈降以后,他成了宁夏的实际控制人,而且掌握了宁夏最赚钱的资源,盐业。
在清代,盐业是国家最重要的税收来源,我们知道的,后来那些著名的山西票号,最初都是从贩盐开始的。
而教主的商号本来就遍布甘肃,青海,蒙古,新疆,北京和山东,甚至在黑龙江也有据点,现在又有了盐业,自然锦上添花,越做越大。
这几年里,他利用朝廷集中精力剿捻,无暇西顾的时机,养精蓄锐,集中精力赚钱,他的资产就像滚雪球一样,快速的增加。
然后他用这些钱,一方面花重金,把金积堡地区打造成了一个堡垒密布,防守严密的独立王国,另一方面,他又通过沿海的回商们,向洋人们购买了大量的枪支弹药,大大增强了自身的实力。
他有一条秘密贸易通道,可以把这些枪支弹药,从天津转运入河北,再运到蒙古,最后又从蒙古转运回了宁夏,这几年里,一直畅通无阻。
现在,为了彻底扳倒左宗棠,他豁出去了,把这些原来准备用于防守金积堡地区的洋枪,大部分都投入了这次战役。
就在一个月以前,他出动了1500只骆驼,向董志塬的陕西穆斯林军,运送了大量的枪支弹药和粮食,他要让他们在这场决定性的战役中,有着最佳的装备,充足的物资。
现在白彦虎,崔伟,禹得彦,郝明堂,禹生彦,马长顺等等,陕西穆斯林的所有的精锐,已经倾巢而出,把黄鼎和雷正绾围得水泄不通,只等最后的收网了。
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,教主得意的捻须而笑,这一仗结束以后,清廷很可能会心灰意懒,放弃西北,他的伊斯兰国就有望了。 …… 雷正绾本来也算湘军的一个名将,历经大小战役无数,一向是很能打的,从来没有吃过败仗,多隆阿带兵的时候,他可是军中的第三号人物,西北地区的绝对主力。
原来的他也是牛逼轰轰的,看谁都瞧不上眼儿,可是,自从上次哗变以后,他也开始灰溜溜的夹起尾巴做人,而且他的部队,士气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,整个就蔫了。
再加上墙倒众人推,雷正绾的黑历史,全被大家挖了出来,什么投机取巧,擅长奉迎,抽鸦片,包小妾,纵容士兵携带眷属等等,简直不胜枚举,好多人都觉得雷正绾光杀头都是不够,就算不灭九族,也该千刀万剐。
而且,名声比他好的多的陶茂林和刘蓉,都被罢官,削职为民了,他雷正绾名声这么差,不从重处理,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呀?!
所以,当左宗棠传他到西安问话的时候,他的三妻四妾们,抱着他哭成了一块,他连棺材都买好了,唯一能想的,就是一个怎么样的死法了。
没想到他战战兢兢的来了西安以后,左宗棠并没有问他哗变的事情,反而是问了他很多甘肃的风土人情,地形地貌,叛军的内部构成等等问题。
直到末了,左宗棠才问他,别人说你打仗的时候带着家眷,此事可当真?
雷正绾本来想否认的,在给朝廷的奏章里,他一直在否认这些指控,但是想到左宗棠大人是出了名的喜欢刨根问底,眼里容不得沙子,瞒他多半是瞒不住的,于是犹豫了半天,他点头承认了。
出乎意料的是,左宗棠并没有立刻指责他,只是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?雷正绾接下来的回答,挽救了自己的前途。
他给左宗棠是这样说的:“大人,你也是带兵出身的,我也就不瞒你了。最初跟着多隆阿在陕西,所有的人都发了点小财,这一有了钱以后,大家就觉得命就值钱了,就不想打仗了。
后来入甘以后,经常吃不饱肚子,又离家万里,就更加人心思归了。
好多人揣着钱,心里烧的慌,都怕夜长梦多,哪天钱会没有了,所以急着想趁手里有点钱,回家修房子,娶媳妇,从上到下,没得哪个不想回家,于是逃兵就越来越多。
所以,只要这帮人手里有点钱,他们就绝不会安心在这里打仗。我必须想个办法让他们把钱花了。想来想去,我觉得女人是最能帮男人花钱的,而且也是最能拴住男人心的。
因此,我就带头买了些当地女子,也鼓励官兵去买,这样一来,官兵就不再寂寞了,心中也有了寄托,二来一旦有了女人帮忙,这钱几下就不够用了,所以只能老老实实的当兵吃饷。
而且我每次出去作战,之所以要把家眷都带上,也是为了防止士兵们临阵脱逃,他们要是往后一退,他们的老婆娃儿就要遭殃,所以他们不敢往后退,只有拼死作战。
这要是在其他地方,我绝对不会出此下策,可是在这个鬼地方,实在是没办法呀。”
听他说完,左大人似乎并不是很惊讶,只是淡淡的笑了笑:“所以你的兵哗变了,都能追的回来,而他们则办不到。”
最后,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,撤职留用,戴罪立功,这让他简直大喜过望。
不仅仅如此,更让他意外的事,虽然他不是左大人的嫡系,但左大人也没有把他当外人看,派专人敦促,解决了他的粮食和军饷问题,让他的部队恢复了元气。
现在,除了武器没有换装以外,他觉得其他的一切都已经恢复了正常,当然,在很多人眼里,他依然是一个渣渣。
……
慈禧太后虽然这几天心里很乱,为了左宗棠到底能不能用?!纠结不已,但是年轻时候的她,还是精明强干的,当她静下来,仔细的看了一会弹劾左宗棠的奏章,不由的发现这事有点不对劲。
这哗变的消息,是穆图善用800里加急传来的,虽然说他有专折奏事的权力,但这么着急的揭上司的短,也未免有点太不符合官场的惯例了吧?
至于这言官的弹劾速度,更加的神奇。这奏报前脚才到,后脚他们就上书弹劾,难道这写文章不要时间的呀?特别是过节之前,应酬这么多,天天喝的二醉二醉的,实在来不及更新。莫非这帮言官,他们早就准备好了?这事有蹊跷。
但是转念又一想,慈禧又觉得很不踏实,毕竟京城里很早就流传着左宗棠的种种是非,她也有所耳闻,会不会是大家早就知道真相了,只有她一个人被瞒着不知情,所以她才觉得这一切稍微有点儿奇怪呢?
这左思右想,害的她一夜睡不着觉,于是第二天一早,她就派人去请,她在朝廷上最相信的一个人,也是最正直的一个人,她希望这个人能帮她明辨是非,那么这个人是谁呢?
这个人就是曾国藩。
两人一见面,西太后特意给曾国藩安排好座,看了茶,然后开始故作轻松的聊聊天气,讨论讨论火山灰对航班安全的影响,又谈谈如何保持身体健康,强调下不吃转基因食物的重要性,东拉西扯,最后终于把话题落到了左宗棠身上。
曾国藩一听要讨论左宗棠,微微一笑,似乎早就知道了西太后的意图,但是出乎意料的,他给了西太后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,他是怎么说的呢? ……
莫急,我们稍等下再说西太后和曾国藩聊天的事,现在我们先来讲讲,雷黄二人走到哪儿了。
这个时候,他们刚刚越过了长武县,已经进入了甘肃,所在的地方,是一种非常独特的地形,叫做塬。
塬就是山顶上的一块大平地,只有黄土高原才有。它的特点是,四面都是陡峭的坡,上面却是平的,大小不等,小的只有几公里长,几百米宽,大的可能有上百公里长,几公里宽。
在这种地形上,最适合打歼灭战。以前西夏的李元昊,就是在这种地形上,多次歼灭了宋军主力,从此一跃而起,建立了西夏国。
现在,教主也打算重复这个故事。而黄鼎和雷正绾,就是他下酒的菜。当然,穆斯林是不喝酒的!
雷黄两人走着走着,忽然发现怎么老是看不见二刘,周围却有很多的穆斯林在出没。最后,他们发现走不动了,前面有很多穆斯林凶神恶煞的堵住了路。
粗略数了一下,正面至少有四五万人,抄到他们背后的也有一两千人,全部加起来,是他们两个人部队的三倍左右。
让他俩最担心的是,好像穆斯林中有一大部分人,都是背着洋枪的,和他们两个人一样的洋枪,恩菲尔德1853式,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。
看起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,虽然这两个人一脸的懵逼,怀疑自己走错了路,怎么会没有遇到二刘,却遇到了这么一大堆穆斯林?实在是意料之外,但两人也得赶紧应付。
于是,这两个人立刻布阵,雷正绾摆了一个矩形的长方阵,把辎重和家眷放在正中,把炮兵放在地势稍高之处,一切井井有条,一看就是个经验丰富的老手。
但是等他布置完毕,回头一看,黄鼎的川军,居然排成了两列长蛇阵,间隔很宽不说,而且侧翼还是由手持冷兵器的彝军防守,这把雷正绾吓得出了一身冷汗,于是火速策马去找黄鼎。
“你娃这个样子搞要不得!你不弄个方阵,拿给骑兵一冲,你娃就瓜西流了!”雷正绾赶紧跑去告诫黄鼎。
“莫要虚火,你娃懂不起,杀猪杀屁眼,各有各的杀法。”没想到黄鼎理都不理他。
就在雷正绾着急的时候,白彦虎和其他穆斯林们,看着川军的阵型,也都乐了,这不是找死吗?!
于是他们很快做出了决定,用骑兵冲击彝族军队防御的侧翼,用炮兵轰击雷正绾的方阵,并派出少量的军队佯攻,牵制他的兵力,防止他支援川军。
然后手持洋枪的士兵们,重点攻击川军,和他们对射,一旦对方队形混乱,立刻由埋伏在洋枪队后方的两万多骑兵发动冲锋,彻底歼灭黄鼎的川军,然后再来收拾了雷正绾。
一切都安排得完美无缺,穆斯林军看来就要创造历史了,他们是否能重演李元昊的故事呢? ……
左宗棠现在恨不得自己能有三头六臂,这两天在西安,正忙着和袁保恒两个人算账,这要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,需要的粮食数,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,如何调配?给谁不给谁?实在是伤透了脑筋。
前段时间,和陕西穆斯林的谈判破裂,所以,这进攻董志塬的仗是非打不可了,他安排好了各军的进军路线以后,本来是准备亲临前线指挥的,可是收服了董福祥以后,几十万流民的安置问题,却把他给拖住了。
哪些地方安置多少流民,需要多少安置经费,由谁来负责?这大大小小的官吏,争得个你死我活,都想从中间揩把油。
而左宗棠既要把流民安置好,也要尽全力防止贪污腐败,避免安置工作的失败。这些官场斗争,耗了他太多的精力,让他实在脱不开身,所以前线指挥的事情,就委托给了刘松山。
就在他每天忙得屁滚尿流,连吃个饭,喝口水都需要挤时间的时候,陕北军队哗变的消息,也传到了他这里,虽然规模不大,而且刘松山和刘典已经去处理了,但是还是引起了他的极大关注。
因为这事实在有点奇怪,以往的哗变,都是因为缺钱少粮,但这次,供应充足,而且是任务最轻松的留守部队,这就有点莫名其妙了,因为前面我们说过,湘军的待遇,是清军里最高的,所以闹待遇问题,这就很不正常了,感觉是有人蓄意煽动的。
最近怪事挺多的,左宗棠已经得知了,京城里到处都散播着对他不利的谣言,联想到这次的哗变,让他感觉到,是有只黑手在背后操作,一股看不见的恶势力,正企图把他打倒。
特别是,这事发生在二刘出兵的半路上,太蹊跷了,让他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。
他把二刘的报告,又拿了过来,一遍一遍的看,突然他发现,刘松山通知了黄鼎和雷正绾,他要回军平叛,可是却没有告知黄鼎和雷正绾该怎么做,是进是退还是原地待命。
按理来说,这两个人会立刻来征求他的意见,可是,他却没有收到他们的报告。
越想越不对劲,左宗棠拿出地图一看:“不好,要出大事!”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,原来这是一个连环计,玩的是调虎离山,黄鼎和雷正绾危险了,他必须要马上想办法,去救他们俩,那么他还来得及吗?他能有办法吗?
……
黄土塬上,几万穆斯林军也正在布阵。雷正绾骑在马上,拿出了千里眼,也就是双筒望远镜,观察着穆斯林军的举动,他看见穆斯林军纷纷下了马,开始列阵,手里也都拿着洋枪,粗略数了一下,居然有四五千杆。
接着,他看见他们正在从后面拉上来一个个大家伙,12磅的阿姆斯特朗前膛炮,一门,两门……居然有16门,这些都是当年陶茂林军哗变时,被穆斯林捡去的那些大家伙。
雷正绾感到了真正的压力,虽然天气很冷,北风像刀子一样的,但他还是冒出了很多的冷汗。
穆斯林军开始进攻了,禹生彦率领5000多骑兵,卷起了漫天的尘土,呐喊着冲向了川军由3000多彝族士兵防守的侧翼,雷正绾看见,还没有等骑兵靠近,那些彝族士兵就开始向后跑了……
两杆大烟枪(下)
如果禹生彦带领的5000穆斯林骑兵,在冲锋之前多想一个问题,为什么在灞桥之战中,独独黄鼎麾下的川军和彝军,在4万多捻军骑兵的包围下,毫发无损,全身而退?也许他们就不会这么鲁莽,选择彝军作为突破口。
张宗禹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小阎王,捻军骑兵的战斗力,那可是清朝末年,冷兵器之王,足足甩出穆斯林骑兵好几条街。
就连成吉思汗的子孙,大名鼎鼎的铁帽子王僧格林沁,他带领的近二万原汁原味的蒙古骑兵,都被张宗禹砍了个干净。
而且在灞桥之战中,他们还曾经围歼了一万多湘军,这是连太平天国都没有做到过的事!以张宗禹这么强的战斗力,却独独放过了黄鼎麾下的川军和彝军,这中间难道没有什么玄机吗?
当然,如果禹生彦他们会思考,他们也就不会参加这场叛乱了,更不会出现在今天这个冲锋现场,所以,一切都是命数。
5000多穆斯林骑兵,在禹生彦的带领下,排成了一个正面宽200多米的密集纵队,举着刀,挺着矛,冲向了川军左翼最顶端的部分。
这里是彝军防守的地方,根据间谍们的情报,他们的武器主要是双股叉,短柄刀之类的,只有少量的人背得有弩,而且看起来射程也不远,完全不足为虑。
本来黄鼎的部下,只有几百彝族士兵,但是这群人特别幸运,在和太平天国扶王陈得才的战斗中,以及后来和张宗禹的战斗中,几乎都没有什么损失。
而且来到西北以后,他们也不觉得这里很艰苦,反而觉得比家乡大凉山还好,因为那里的条件比陕西还艰苦,而且这里有政府管吃管住,除了时不时的出去打打仗,大部分时间都在晒太阳,不用给土司干活,轻松安逸。
而且打仗对他们来说,也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,在大凉山的时候,隔三差五的,他们就要帮土司去参加各种大大小小的械斗,一样的惊心动魄,关键纯粹是白干,没有任何收益。
但是在这里参加战斗,不仅仅可以领饷银,而且可以抢掠一些财物,虽然银子和抢来的财物,有很大一部分会被管家收走,但是有总比没有好,所以大家都很开心。
而管家也发现这是一个生财之道,就报告给了土司,于是土司就派了更多的人来拿工资,把这当成了他的创收项目,所以陆陆续续的,黄鼎的部队里,就有了3000多人的彝兵。
现在,穆斯林骑兵把他们当成了鱼腩,准备蹂躏他们,生生的吞掉他们。
穆斯林骑兵决定把冲击的正面缩小一些,尽量靠边,离阵线中央的川军远点,尽量避开他们的洋枪火力,减少不必要的损失,集中精力,击溃这些手持冷兵器的半兽人。
就在他们冲到一半的路上,他们发现,骑兵冲击宽度上的所有彝军,都已经开始逃跑了,而且跑得飞快,川军的一字长蛇阵的最左边,开始折弯了。
所有的穆斯林都笑了,心中暗想,你们跑得再快,难道还有我们的马快吗?于是,所有的骑兵都冲向了溃退的彝兵,跟着他们就追了下去,卷起了漫天的尘土。
追着追着,这场冲锋的领导者,18寨首领之一的禹生彦,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,这老彝胞们不是在逃跑,而是在转弯,他们实际上是把面对着骑兵的一字长蛇阵,转了90度,变成了和骑兵平行的一字长蛇阵。
前面我们说了,他们作战的地方,是一个叫做塬的特殊地形,这种地形就好像是一座大山被削平了,四周都是悬崖,上面是一块平地。
所以,彝军假装逃跑,实际上是在转弯,穆斯林骑兵落入了一个陷阱,一侧是悬崖,一侧是彝军,他们的正前方没人了!
现在穆斯林变成了骑兵游行,相当于列队从几百米长的彝军战线前通过,让彝族士兵们检阅,“彝族首长好!”“穆斯林同志辛苦啦!”
就在这个时候,欢声雷动,掌声四起,一阵密集的鲜花彩带飞了过来,为阅兵的士兵们加油……额,不好意思,搞错了,是鹅卵石。
丢石头,这不是小孩子干的事情吗?让穆斯林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这可是彝军的独门绝技。
他们扔的小石头,都是专门选过的,装在布袋子里头,需要的时候,拿出来夹在一个皮绳中间,然后用手快速的旋转,他们觉得差不多的时候,会突然松开皮绳的一端,然后小石头就准确的飞了出去。
他们扔的不仅远,而且准头好,说打鼻子不打眼,个个都是没羽箭张清。一时间仙女散花,穆斯林们被打得鼻青脸肿,好多人都被打下了马,急需前往医院整形,剩下的人则是吓的抱头鼠窜,谁也没有想到,还有这种玩法。
而且跑着跑着,他们又发现,前面的通道越来越窄,想勒住马,免得冲下了崖,但是由于马蹄溅起的尘土太大,后面的人根本就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,依然拼命的往前冲,结果几百号人和马,被挤下了悬崖。
看着大部分骑兵都挤进了窄小的通道,动弹不得,彝军挥舞起了钢叉,一边乱戳,一边把穆斯林们往崖下逼。
现在穆斯林们把侧面全都暴露给了彝兵,一下子变得毫无还手之力,不是被连人带马的挤下悬崖,就是被钢叉捅了个对穿对过。
这5000骑兵的指挥者禹生彦,也是一不留神,身上被钢叉一戳,扎出了四个洞,开始向外咕咕的冒血,而他只有两个手,所以怎么也堵不过来,最终血尽人亡。
他死的时候,应该想起了他听过的一个传说,只可惜,他现在才能明白其中的含义。
据说张宗禹在灞桥围住湘军那天,看见黄鼎的部队外围,彝军排成了一个锥子阵,手舞钢叉,步伐整齐,移动迅速,不声不响的向包围圈冲了过来。
久经战阵的张宗禹一看,顿时感觉到寒意阵阵,杀气冲天。他立刻判定,这帮人不好对付,没有必要硬拼。于是令旗一挥,让出了一条缺口,由着彝军冲了出去。
可是旁边的穆斯林向导大惑不解,问为什么不杀了这帮人?张宗禹只是哈哈一笑,说道:“你看这腊月寒冬,冰天雪地的,这些人居然赤足而行,又不是汉人,想来也是生活不易,被逼而来,所以我不忍心杀他们。”
没想到这话,把穆斯林们忽悠了,现在让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,也让后世的好多历史学家们,特别是左派的研究者们,感动的泪流满面,一致认为,这是张宗禹有革命觉悟,懂得民族团结的明证!事实证明,捻军就是一股革命力量!
不好意思,又扯远了。现在左线的局势,出现了一个大逆转,变成了彝军拿着钢叉,劝着穆斯林们跳崖:“你看,多么蓝的天哪,走过去你就会融化在蓝天里,朝仓不是跳下去了吗,唐塔也跳下去了,现在你也跳下去,跳呀,快跳啊!” ……
几天前,千里之外的北京城,西太后问曾国藩,让他谈谈对左宗棠的看法,曾国藩想了想,微微一笑,他是这样对西太后说的。
“刘松山这个人就是一个活雷锋,他是一个焦裕禄式的好干部,这点你也是知道的。”
西太后一听,点了点头,确实如此。西北这么苦,他这个级别的干部,除了刘松山以外,再也没有人主动报名去了,论道德品质,人人都要对他翘一个大拇指。
“刘松山在我麾下的时候,非常注意洁身自好。”曾国藩接着又说道:“其他人也许会碍于面子,和一些不三不四的人交往,刘松山若遇到了品行不端之人,即使是比他官品更高的,也会拂袖而去,绝不接触。”
“所以,能和刘松山相处的人,是怎么样的人,应该可以猜得到的。” ……
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这话绝对的不错。所以刘松山愿意跟着左宗棠,那左宗棠就一定是个正确的人。
因此黄鼎既然是左宗棠的好友派来的人,那他一定就不会差到哪儿去,而雷正绾,既然被左宗棠留了下来,那也一定有值得留下来的道理。
西安城里,左宗棠想了一夜,最后下定决心,把已经写好的发给刘典的调令,放在烛火上烧掉。他觉得雷正绾和黄鼎不会失败,他不能派刘典去支援。
如果他派刘典去支援,对方肯定会逃跑,这样对方就会化整为零,和他打游击,要消灭对方就难上加难。
现在不如将计就计,让对方去围雷正绾和黄鼎,打一场消耗战,彻底消耗掉陕西穆斯林的主力,他相信雷黄二人肯定应付得了这件事,他对他们两个有信心!
那么,他的这个想法正确吗? ……
寒风里,看着对面一眼都望不到头的小白帽,川军的士兵们牙齿都在打颤,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。
黄鼎听到了这骨头咔咔咔的撞击声,在他的军中响成了一片,快成了交响乐,于是立刻下了马,招呼士兵:“大家把烟都烧起,烧起,听我给你们摆一下!”
于是所有的士兵都拿出了烟杆,手抖脚抖的装上了烟丝,点燃了火,吞云吐雾之后,刚才那阵儿打击乐的声音,才稍微小了一点点。
“对面的穆斯林是我们的三倍,我们要一个弄他们三个,你们虚不虚火?”黄鼎笑着问大家,有些士兵说有点虚火,有些士兵说不虚火,还有些人不开腔。
“虽然我们是一打三,但是如果一枪一个,只要三枪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洗白,这个帐大家都是算得清楚的。
关键是他们脑子有病,你们说这帮穆斯林,放着马不骑,偏偏要下来走路,和我们比枪法,你们说,他们是不是一群瓜娃子?”
所有的士兵都赞同的笑了,一起说道:“对头!”
“所以一点儿都不用虚火,这群龟儿子,我们随便弄他们。”黄鼎接着又说:“记到,过会儿装火药的时候,千万不要撒了,不然枪打起就没得力了。子弹要捅到底,千万不要忘了塞纸,不然子弹就滑出来了,这下就搞个串串了,晓得不?!”
“晓得!”士兵们齐声回答。
“枪拿起来莫要乱抠,要瞄准了才放,子弹是拿来打人的,不是拿来听声响的,记到没有?”
“记到了!”士兵们又齐声应和道。
这个时候,对面的穆斯林们正在向麦加方向磕拜,阿訇们开始诵经,声音洪亮,阴阳顿挫,宛如一首歌声。
黄鼎听了一会儿,回过头来对士兵们说:“狗日的嗓门好大,隔得这么远,都听得清清楚楚,等会儿把他捉到,弄到川江上去喊号子,肯定要些人来比噢!”
士兵们全都哈哈大笑,开始七嘴八舌的议论了起来,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了。
……
在雷正绾的对面,穆斯林们把大炮刚推入了阵地,就对着雷正绾的方阵,进行了一次齐射。
炮弹嗖嗖的飞了过来,有些打在阵地前,有些从头顶上飞了过去,还有几颗打中了阵地,造成了一些伤亡。
不过看到这架势,雷正绾却反而放下了心,他摘下帽子,擦掉了额头上的冷汗,深深的吐了一口气,他知道,今天的炮战他肯定会赢,因为对方只是会放炮而已。
这样的敌人和他可不在一个境界上,他马上就可以吊打他,让他们知道一下,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炮兵战术是什么样的,他要给他们上一堂炮术教学课。
他对着自己的炮队做了一个手势,于是一门炮开始发炮,这一炮是测距用的,而且一定要打短,不能打长。因为打长了看不见弹着点,下一门炮就无法修正。
这一炮射出去以后,果然落在了敌阵前,雷正绾用望远镜一看,测算了一下距离,又给了炮队一个手势。
于是下一门炮开炮,这一炮就打得离对方很近了。雷正绾观察了以后,说了一组数字,剩下的炮兵,按他说的调好炮。
他一挥手,炮兵开始依次放炮,而不是像穆斯林那样,没有规律的,大家想放就放,这样的目的,是方便每门炮观察自己的弹着点,进行校准。
这一轮射击过去以后,立刻摧毁了穆斯林的好几门炮,打中了一个弹药堆,炸得穆斯林的炮兵阵地人仰马翻,就算是打歪了的炮弹,也偏的不远。
每一炮射出去以后,雷正绾手下的其他几个军官,也拿着单筒望远镜,观察弹着点,然后指挥炮兵加减装药量,改变了俯仰角。
结果对射了十几轮,用了不到半个小时,雷正绾就把对方的炮兵彻底打熄火了。所以,这洋枪洋炮,绝不是有就可以,会放就行,其中的窍门,只有内行才知道,而雷正绾就是这个内行,所以左宗棠才要留下他。
不过这些都是些小便宜而已,离战争分出胜负,还早得很,穆斯林的主力,还没有开始进攻。
冲击川军的左翼失败以后,穆斯林们付出了2000多名骑兵的代价,学会了张宗禹只看了一眼就明白的道理,别打彝兵的主意,这帮人不好惹。
而且他们还学会了一条,在塬上作战时,和平原作战有着本质的不同,随时要记着,两边儿都是悬崖,骑兵千万不要玩侧翼进攻,否则就变成了跳崖比赛。
虽然受了这些挫折,但是他们毕竟还有四五万人,这点儿痛无伤大雅,陕西穆斯林的首领们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阵,重新调整了战术。
他们要把排在中央,准备攻击川军的洋枪兵,抽出一部分,向左横移,去攻击冷兵器的彝兵,另一部分则继续牵制川军。
这一招很狠,彝军虽然很猛,但是初战胜利,很大程度上,是他们正确运用了地形的结果。
虽然他们的冷兵器作战能力很强,小石头扔得又准,但是他们也不是神,在洋枪面前,一样也是血肉之躯。
所以他们要么后退,要么川军移动过来支援他们,可是无论做什么,都会造成队形混乱,这样两万多穆斯林骑兵一冲,基本上就可以奠定胜局了。
可惜的是,等他们想明白的时候,雷正绾早就想明白了,而且已经开始行动了,比穆斯林们更快,更及时。
虽然在甘肃混了很久,但都是小打小闹,在塬这个特殊的地形上,打这个级别的会战,他也是第一次,但是问题是,打会战,他可不是第一次了,当年和陈玉成交手的时候,规模可比这个大得多了,他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。
现在他已经明白了,在塬上,骑兵是不能包抄两翼的,那干嘛还需要方阵呢?而且既然没有侧翼的忧虑,我就可以主动进攻啊!
于是他立刻改变了阵型,派出一列纵队,贴着悬崖前进,另外一部分排成横列向前平推,这样他的阵型就变成了一个L型,他面前的敌人,都要面临前方和侧方交叉火力的射击。
黄鼎也不是等闲之辈,他参加过当年湘军和扶王陈得才在汉中的大会战,而且也击败过陕西境内的李蓝起义军,更熬过了张宗禹对湘军的大屠杀,所以,雷正绾一变阵,他立刻心领神会,予以配合。
清军突然主动出击,全线压了过来,大大出乎穆斯林军的意料,而且现在雷正绾的炮兵也腾出了手,开始全力轰击穆斯林军马队的集结地,这时穆斯林们最大的问题暴露出来了,前线没有一个最高指挥官。
白彦虎,崔伟,陈林等等陕西穆斯林的叛军首领,都听教主的,但是互相之间没有一个隶属关系。如果清军呆在原地,等着他们打,他们可以慢慢商量。可是清军突然发起了进攻,他们就乱了。
在炮火的轰击下,有一部分马队向后退了,另一部分马队冲向了雷正绾,立刻被湘军的交叉火力打得落花流水,也开始乱窜。
而穆斯林的洋枪队刚刚分了兵,一部分向左开始移动,没想到川军就主动压了上来,和留下来的穆斯林洋枪队开始了对射。
这川军虽然看起来个子矮小,不堪一击的样子,但是实际上他们都是久经战阵,打过扶王陈得才的太平军和李蓝起义军的。
虽然大家都用的是同一种枪,但川军的枪法和装弹速度,远远不是才练了几天的穆斯林洋枪队可以比的,所以每一次对射以后,川军只倒下了几个人,而穆斯林的洋枪队则是倒下了一大片。
向左移动的穆斯林洋枪队还没走远,看见中央战线支持不住了,也没了主意,一部分继续向左走,一部分又跑回去增援,顿时乱成了一团。
而彝军这个时候也突然发力,左侧的阵线开始向前冲,他们的正前方,就是刚才死里逃生的禹生彦的骑兵余部,现在已经是惊弓之鸟,看见彝军冲了过来,掉头就跑。
他们这一跑不打紧,后面的骑兵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儿,也掉过头来跟着跑,而右侧的骑兵这个时候也被雷正绾打垮,退向了左侧,也被裹挟着一起逃跑,顿时全军崩溃。
穆斯林的洋枪队,本来就快扛不住了,回头一看后面都在跑,于是也慌了神,丢下枪就开始跑,川军立刻全线冲锋。
于是战场上诡异的一幕出现了,步兵追着骑兵跑,小矮矮撵着大汉打。
什么是风声鹤唳?什么是草木皆兵?穆斯林马上就体会了这两个成语的精确含义。他们很快就发现,不论他们怎么跑。只要刚一坐下来喘口气,彝兵就出现在他们不远之处,让他们没法休息,只好站起身来,又继续跑。
而后面的川军和湘军,现在也只有一个愿望,追上彝兵,好叫他们停下来,让大家歇口气,可是他们怎么样也追不上彝兵,所以也只有跟着跑。
于是这一下,整个甘肃都跑起了马拉松,而且是没日没夜的跑,不是一天两天,是连续十多天如此,所有的陕西穆斯林都崩溃了,他们现在只有一个愿望,以最快的速度逃往金积堡。
可是就是这样一个愿望,好多人也实现不了,白彦虎就是其中一个悲催的家伙,由于他先跑回董志塬去接家眷,就这么稍一耽误,结果忽然发现,彝军不知怎么的,居然跑到他前面去了,而且把去金积堡的路给堵住了,后面的雷黄两军马上就要追上来了,于是他急中生智,从两军的缝隙中找了一个空子,转身跑向了河池地区。
就这么马不停蹄的连追了十多天,最后黄鼎和雷正绾,终于在快到灵州的路上,追上了彝军,他们每个人现在都有几大包的战利品,实在是背不动了,所以都躺在路边吞云吐雾。
……
就在西太后仍在品味曾国藩那番话的深意的时候,太监来报,西北大捷,左军收复了大半个甘肃,董志塬,庆阳,镇原堡,固原,环县等等,全部在十多天内被光复,击毙穆斯林极端分子三万余人,大小首领上百人,缴获骡马两万余头,军械无数……
京城内顿时欢声雷动,左宗棠的角色,忽然从人人唾骂的大奸臣,变成了人人称颂的大英雄,一天之间,就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。
这两只大烟枪,最被人瞧不起的雷黄二军,居然只用了十多天的时间,就把五年多来都解决不了的问题,就这么搞定了。
所以,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,别以为抽烟的人都是那种:“鼻泷口水,冒充老鬼,牙齿焦黄,装作内行”。在识货的人眼里,他俩就是有真本事的人,可以信赖的人!而左宗棠,就是那个识货的人。
望着一茬又一茬逃入金积堡的陕西穆斯林,教主感到有点心惊肉跳,他知道,下一个目标就是自己了。
这个时候,他的儿子马耀邦给他出了一个主意:“不如我们把陕西穆斯林组织起来,越过蒙古,直接进入华北,出现在北京城下,这样在军事上虽然意义不大,但是在政治上可以狠狠的打击一下左宗棠,你看如何?”
教主想了一会儿,摇了摇头说道:“不用,还没有到那个地步,我还有一计,必能奏效!”
然后他咬了咬牙,恶狠狠的说道:“左宗棠,别得意的太早,咱俩走着瞧!”
那么这个大奸大恶的家伙,又想出了什么更可怕的诡计呢?
蝴蝶效应
美国气象学家爱德华·罗伦兹,在1963年提交给纽约科学院的一篇论文中说:“一只南美洲亚马逊河流域里,热带雨林中的蝴蝶,偶尔扇动几下翅膀,可以在两周以后,引起美国得克萨斯州的一场龙卷风。”
而一件看起来和你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,最后通过鬼使神差的连锁反应,居然能决定你的命运,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,而左宗棠这个时候,大概也想不到他的命运,居然和一大群,他一直到死都不知道是谁的人,联在了一起。
西班牙的伊莎贝拉二世女王,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,却不能自己做主,她要和谁结婚,那由不得她,完全是大国政治博弈的结果。
斗争的最后结局,法国占了上风,她被迫悲催的嫁给了一个不愿意做她老公,却想做他“姐姐”的丈夫。
更加可怜的是,虽然伊莎贝拉二世女王长相平平,但是却身体健康,需求旺盛,而她的“姐姐”丈夫,却只对“帅锅”感兴趣,所以她只能靠出轨,来解决生理需求。
于是整个西班牙的皇宫里就乱了套,每一位男人,都被如饥似渴的女王和她的丈夫注视着,要不就要去陪女王睡,要不就要去陪她丈夫睡,而且据说女王逢人就上,绝不挑食。
但是大家千万可不要想入非非,以为这是一件美事,虽然我们今天看她的画像,人似乎长得还是马马虎虎,但是很可能,那是已经严重被ps过的。
因为有一则记载说,有一位御医,不幸被女王看上了,于是女王强迫他行鱼水之欢,但是据说女王长相恐怖,而且吃相不好,那个医生最后忍无可忍,夺路而逃,一出门就吐了一地,可以想象,女王实际上长得有多丑。
所以,过着如此荒淫无耻的生活,自然所治理的国家,也乱的一塌糊涂,25年中,西班牙更换了34届政府,颁布了7部宪法,发生了15次暴动,最后终于在1868年9月,她被一次政变推翻下台,匆匆的跑到了巴黎避难。
顺便提一句,当时的欧洲皇族们基本上都是亲戚,而且大都出自哈布斯堡家族。
这样一个人,左宗棠终其一生,也不知道她的存在,那么她是怎么影响到左宗棠的命运呢?别急,这是几件事情交织起来的结果,让我们一件一件的来交代,需要几章的时间,才能把它们串起来。
法国人的天主教会来到中国以后,到处给人讲木匠耶稣的故事,说他是一个网红,希望大家成为他的粉丝,而且要成为脑残粉。
可是在当时的中国人眼里,一个木匠当网红,干的只是四处跑江湖吹牛皮,又不是励志读书的故事,自然不会得到大家尊重的。
再加上太平天国运动,造成了中国将近一亿人的死亡,而且据说洪秀全就是那个木匠的兄弟,他俩都是一个爸爸生出来的,所以大部分的正人君子,本能的就会觉得天主教是一个邪教。
所以传教士们磨破了嘴皮子,到处求人加粉,可是除了那些抱着坏心思,想找个洋人当靠山的泼皮无赖,社会上的边缘人士以外,没有什么在社会上站得住脚的人,愿意加入教会。
可是当时又没有互联网,更没有什么微博,论坛,抖音之类,传教士如果想要靠卖萌耍宝求关注,那显然也是办不到的,而且即使有,最多也只能就像罗玉凤和芙蓉姐姐一样,成为人们饭后茶余的笑料。
和佛教不同,大家讲一个缘字,有缘就聚在一起,没缘大家就一拍两散,各不相扰。天主教是非常执着的,非要叫你信它才行。
既然传统的方法行不通,传教士们就开始观察中国社会缺什么?需要什么?让他们能快速募集到大量的粉丝。
很快,他们就发现,中国人对科学知识一无所知,特别是在医学方面,简直是落后的掉渣,居然相信什么补肾可以治阳痿,吃人血馒头可以治痨病,完全处于落后蒙昧之中。
而当时的西方,拉瓦锡早就奠定了化学基础,巴斯德已经发现了细菌,知道了大部分疾病的治病原理,至于人体结构,各个器官是干什么用的,早已经明白的八九不离十了。
所以他们已经学会了用一氧化二氮来做麻醉剂用,给病人开刀做手术,已经可以熟练的治疗急性阑尾炎。
同时由于化学技术的发展,他们还掌握了阿司匹林,奎宁,碘酒,还有各种各样乌七八糟的硫化物和砷化物的制造方法,能治疗一些头痛脑热以及心血管和皮肤疾病,还有疟疾之类的传染病,甚至能治疗一些简单的癌症。
所以教会开始开医院,为中国人低价,甚至免费治病,条件就是让中国人听他们讲木匠耶稣的故事,然后成为耶稣的粉丝。
虽然这个时候西医还不完善,但是治疗结果,早已甩了中医几条街,所以对于当时的中国人来说,简直是药到病除,神奇的一塌糊涂。
所以大家纷纷都在猜测,他们的神药到底是什么制成的?那么这件事又和左宗棠有什么关系呢?当然有,我们说的每一件事,都是一只不同的蝴蝶,在扇动翅膀。
还有一只蝴蝶,听起来似乎更不相干。林肯颁布了宅地法,推进了美国的西进运动,内战结束以后,大量的人涌进了美国西部。
很快,他们就在加利福尼亚,科罗拉多和内华达一带,发现了大量的金矿,于是轰轰烈烈的淘金热兴起,美国成了世界上最大的产金国。
由于大量的黄金涌入市场,为英国早就开展的金本位制度,奠定了物质基础,西方列强逐渐把黄金作为主要的货币手段,白银的地位开始日渐下降,价格也逐步探底,出现了过剩。
而这个时候的欧洲,还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情,普鲁士击败了奥地利,统一了德国北方,但是南方还剩下四个小邦国,在法国的保护之下,没有纳入德意志的版图,对此,普鲁士的铁血宰相,俾斯麦耿耿于怀。
而在中国国内,另外一只小蝴蝶扇了扇翅膀,把雷黄大捷的消息,不仅仅彻底冲淡,而且导致左宗棠陷入了全面的危机。
大家不知道还记不记得,那个曾经上访的杜文秀,现在已经是大理伊斯兰国的苏丹,就是国王的意思。
两年前,就在清廷集中精力和捻军作战的时候,内地空虚之际,他派出了20多万大军,计划先拿下昆明,然后进攻四川,最终把整个穆斯林叛乱区域,全部连成一片。
这个计划听起来雄心勃勃,而且杜文秀的部队,装备要远远好于西北的穆斯林叛军,他们从英国的殖民地缅甸,购买了大量的洋枪,趁云南的另一支军队,岑毓英的滇军被派往贵州平叛的同时,发动了这场气势汹汹的进攻,大有势不可挡的架势。
当时留守昆明的,是穆斯林将领马现,很多人都担心他靠不住,因为他也曾经参加了当初的云南穆斯林叛乱,围攻昆明,逼死了前任总督恒春。
而且后来他还曾经和杜文秀联手,重创过清军,最终在总督徐之铭的招抚下,加入了清廷这一边,但是以前也是劣迹斑斑,很多人对他还是怀有戒心的。
当杜文秀的大军逼近昆明的时候,很多人担心他会倒向杜文秀,而且杜文秀也亲自给他写信,劝说他看在共同信仰的基础上,再加上昔日战友的情分,重新加入穆斯林叛军,共同创建伊斯兰国。
当时马现的军队,只有杜文秀大军的一个零头,而且手下的很多穆斯林将领,都暗中准备投降杜文秀。
但是马现在关键时刻,不为所动,他当众发誓,誓死效忠朝廷,坚决保卫昆明,城在人在,绝不投降。
在获悉部分守城穆斯林将领,图谋与杜文秀叛军做内应后,他毫不犹豫的将他们一网打尽,其中包括副将合国安、参将马学林、守备马云龙等等,都是他的乡党,但他毫不留情,全部将他们当场处死。
然后他带领手下的各种信仰的士兵,面对敌军的重重包围,坚守孤城,拖住了杜文秀的大军,一年后,终于在岑毓英的支援下,打败了杜文秀的东征大军,彻底扭转了云南的战局走向。
所以,当捷报传到北京的时候,朝廷大喜过望,后来慈禧还多次接见了他,并请他在慈宁宫看戏,而且还特意为他准备了清真食品。
就在左宗棠收复董志塬的捷报传来的同时,马现和岑毓英,也在云南战场上,取得了节节胜利,正在攻向杜文秀的老巢大理。
所以,朝廷上的很多大臣,忽然觉得既然信仰伊斯兰教的马现,可以迷途知返,重新精忠报国,那么西北的教主为什么就不可以呢?穆图善的说法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嘛。
而且更重要的是,云南的军费花销,只是西北的一个零头,当然,这里也有一些客观原因,首先,云南物产丰富,吃饭问题并不严重,不需要从外地大量输入粮食。
其次,云南矿产丰富,特别是拥有丰富的铜矿,铸出来就是钱,所以基本上能自给自足,不会给朝廷添加太多的负担。
但是很多人并不这么想,他们觉得问题的根本在于,左宗棠在西北,只是一味的用强,没有使用好以夷制夷这招,所以什么事都必须亲力亲为,靠朝廷的兵去解决,自然花费巨大,步步维艰。
这一年,左宗棠的直接军费已经花了570万两。如果算上流民的安置费用,各地的运粮送饷派兵的间接费用,全部支出已经超过了千万,因此虽然同样取得了胜利,但却和云南的开支,形成了鲜明的反差。
而且在这一年,朝廷的全部收入还不到7000万两,除去正常开支以后,全部的盈余都投入西北战场还不够,还得向洋人举债,才能勉强维持,所以可以想象,压力有多大。
因此,虽然左宗棠在战场上取得了胜利,处理流民问题也获得了进展,但是朝廷的财政却快扛不住了。
而左宗棠在这个时候,正准备乘胜进攻,拿下金积堡,又面临着大量花钱,这让很多大臣们担心,旷日持久的战争,会不会导致清廷的财政破产?
一旦入不敷出,就不可避免的要向农民加税,基层的官吏,很可能借机搜刮,这样很容易造成官逼民反,让好不容易刚刚稳定下来的内地,再次陷入动荡,很可能会诱发新的叛乱,那样就得不偿失了。
不仅仅大臣们有这个担心,西太后一样也是忧心重重,面对着案头,西北堆积如山的要钱报告,慈禧也在想,能不能有一个省钱的办法来解决这些问题?
所以,在这种氛围下,马现的胜利,就显得意义特别重大,很多人把云南军费开支小的原因,归结到了以穆斯林制穆斯林策略的成功,他们很希望在西北,也用这个办法,来解决财政危机问题。
因此,虽然收复了董志塬,击溃了陕西穆斯林主力,让大家短暂的高兴了一下,但是很快,大家全都又为了钱的问题,皱起了眉头,越来越多的人,开始支持穆图善的方案,觉得这才是解决西北问题的最佳出路。
慈禧其实也是很想采纳穆图善的方案的,但是她有一个先决条件,那就是教主只是癣疥之疾,而不是心腹大患,更不能是李元昊那种人物,不然的话,招抚就成了饮鸩止渴,这不仅仅是她的看法,也是朝廷其他几位重要大臣的看法,但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北京城,她们又该如何去搞清真相呢?
……
左宗棠现在也是压力山大,花了这么多钱,他也肉痛得紧,虽然每一分每一厘,都是为国分忧,他用的问心无愧,但是他也知道,他不能再有丝毫的拖延,必须赶在朝廷撑不下去之前,尽快解决金积堡,否则的话,一旦弄出了又一个西夏国,他就成了千古罪人。
所以他不停的向朝廷申请增兵,现在他的军队,又增加了一大堆奇葩,张曜和宋庆,就是两个新来的人,一个被称为天下第一耙耳朵,另一个则是一个战术专家。
先说这天下第一耙耳朵,那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,他可是慈禧太后钦定的。这人生在捻军之乡,自小练成了一身好功夫,远近闻名。
出乎意料的是,他并没有去参加张乐行的捻军暴力流串犯团伙,反而去跑了二派,干上了联防这个很有前途的职业。
由于工作努力,积极上进,不久,这个小伙子就被转正了,而且年纪轻轻就变成了厅级领导,当上了河南省的布政使。
这下春风得意马蹄轻,一时好不风光,没想到中央督查组来豫视察,传达中央精神的大会上,忽然有人发现这小伙看文件的时候,怎么倒着拿?
这就引起了中纪委同志的注意,于是,督察组的负责人就写了几个字,放在他面前,问他,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?
没想到这小伙顿时脸胀得通红,支支吾吾了半天以后说:“这个人我不熟。”中纪委的同志又问他:“你确定吗?这个人你不熟?”他点了点头,确定了,然后中纪委的同志对他说,这是你的名字哦。
这下,一出悲剧就上演了,中纪委督察组在督查报告中指出,河南省选拔干部有严重问题,居然把目不识丁的人,提拔成厅级领导,严重违反了组织纪律,必须立刻纠正。
虽然领导再三求情说,这小伙立了很多功劳,可是还是不行,因为上级说的也很有道理啊,你当联防不认识字可以,你当了公安厅厅长还不认识字,连中央文件都看不懂,那是绝对不行的。
于是立刻被下撸两级,改为联防大队长,这可是晴空霹雳,当头一棒啊。于是这小伙暗下决心,痛定思痛,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扫盲工程。
首先他想,你们不是说我不认识字吗,那我就干脆给自己刻个章,上面写着目不识丁四个大字,以后我经手的文件全都盖这个章,这样就能时时提醒自己。
然后呢,他就要找一个老师来教他识字,那么找谁好呢?这左思右想之后,他猛然一拍大腿,想起来了,老婆大人啊!老婆大人可是名门闺秀,不但上得了厅堂,下得了厨房,而且还读书识字的。
于是他马上就跑回家和老婆商量:“老婆大人,能不能从今天开始占用一点你宝贵的时间,你少打点麻将,教我读书啊?”
老婆一想,我招你惹你了,我这多忙啊,白天要帮你花钱,晚上还要陪你睡觉。现在你把娱乐时间也给我挤去了,24小时工作,这违反了劳动法呀!
于是他老婆就说,去把搓衣板拿来,跪在上面,给我磕三个响头,拜我为师,否则就别来烦我。
没想到这小伙真就跪在搓衣板上,“啪啪啪”就磕了三个响头,从此拜老婆为师,认真学习,不到一年,就开口成章了:“床前明月光,地上鞋两双,举手去开灯,大家全光光。”
这个小伙子,就叫张曜,后来跟着左宗棠西征回来,正要论功行赏的时候,没想到又有人对慈禧说,他没文化,别给他大官做。
于是他大声喊冤,慈禧太后一听就说,别急,这还不容易分辨?!于是就亲自在金銮殿上考了他一下,没想到他抬起笔来,不到一个时辰就写了一篇千字文。
慈禧太后一看,哎呀,这字写的娟娟小楷,漂亮着呢!于是就问他,这跟谁学的呀?张曜就据实回答,跟老婆学的。
慈禧太后一听,高兴坏了,就对着诸位大臣说:“看见了没有,一个人要想进步,就要懂得尊重女同志,学会看女同志的脸色生活,这样就会成为一个好同志的!”
于是,张曜就被封为了山东巡抚,一下子变成了封疆大吏,后来又被委以重任,负责治理黄河,再也没有人敢嘲笑他是文盲了。
据说后来有一天,他特意拿了1000两银子,去送给那个当年说他目不识丁的中纪委干部,感谢他的鼓励和支持,这让对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,不知如何是好,居然一时被传为了佳话。
另外一个人就是宋庆,这人虽然不是淮军,但是和李鸿章关系不错,算是半个淮军吧。前面我们提到过他,就是剿捻的时候,只要不是河南的事儿,他就不想管的那个家伙。
现在朝廷也把他派来了,跟着左宗棠混,你可不要小看这个人,他所带领的这支部队叫做毅军,后来和袁世凯的新军,共同构成了清末朝廷的两大军事支柱。
宋庆这人最大的本事,就是喜欢研究西洋军事理论,而且爱往中间加点中国特色,然后发表为学术研究报告,有点学院派的气质。现在留下来的清宫档案中,《毅军陆操图》就是出自他的手笔。
在这本阵图中,宋庆把西洋阵法和中国的五行相结合,创造了一个非常著名的连环枪击阵,设计的非常合理,在单位时间内,可以投射最大量的子弹,效率比西洋标准的线式三列阵型还高,让现在的中外古代战术研究家,也忍不住要对他点个赞。
更重要的是,在这本阵图中,他把如何行军,如何扎营,如何前进,如何后退,全部都规范化了,这对当时的中国军队来说,那也是一次革命性的进步。
与此同时,原来多隆阿的部下金顺,现在也归左宗棠直接指挥。
金顺这人,祖上也是有军功的,是个地道的八旗子弟,可是他命不好,从小父母双亡。然后田产又被一帮恶毒的亲戚霸占了去,从此跟着继母,相依为命。
你要知道,清代的旗人,不但有国家赏的地,作为固定资产,而且每个月国家是要发工资的,时代不同,数目有所差别,但是穿衣吃饭是足够的。
所以大部分的旗人,衣食无忧,很快就沦落为一帮只会提笼架鸟的家伙,除了每天聚在一起,吹吹牛,喝喝茶,发发朋友圈,其他什么都不想做,更不会有人去参军打仗的。
但是金顺却是一个绝对的例外,他居然成了一个穷人,为了养活自己和继母,没有办法,年纪轻轻,只有去参军打仗。
而且因为穷,离开了军队就没法生活,所以他打仗勇猛,让周围的人都刮目相看。到了清代晚期,这旗人不要说打仗了,就是听到枪响,没有被吓尿的,那绝对都算英雄了。
而像金顺这种旗人出身,居然还能骑马射箭,并且还特别能打的人,立刻引起了领导的重视,很快就被树立为典型,一路提拔,成为了一个远近闻名的骑兵将领。
所以人们常说,一个人年轻时候吃点苦,未必是什么坏事,反倒是从小生在蜜罐里,将来很可能成不了气候,金顺就证明了这句话是有道理的。
张曜和金顺都是杰出的骑兵将领,而宋庆的部队则是一支洋枪洋炮武装的现代化军队,他们加起来有接近3万多人。
再加上新收服的董福祥,现在左宗棠已经有了六七万人,军费开支简直是一个天文数字,就在他再次提出为攻打金积堡要钱要兵的时候,天天为了钱的事情,快要搞崩溃的慈禧,突然无名火起,写了一篇文章训斥他,大意是:
“你为啥非要去打金积堡?非要去灭了教主?你能不能给我一个靠得住的说法?!
你要知道,为了支持你在西北作战,我用了11个省的税赋在支持你,压力很大你知道吗?
你知道现在老娘住的房子,都是破破烂烂的,上次被英法联军弄坏的地方,我一直都舍不得花钱去修。
我和东宫娘娘,已经好多年都没有买过时装了,现在提的包,穿的衣服全是A货,每一分钱都省出来,让你用在西北战场。
可是你现在,每天除了要钱还是要钱,西北的问题,你到底多久才能解决?我们娘俩对你这么信任,你可千万不能辜负我们。
所以你一定要摸着良心告诉我,你现在所采取的一切手段,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吗?”
左宗棠看着这封信,大汗淋漓,他知道,西北战场,如此巨大的财政消耗,让朝廷马上就要掏空口袋了,很可能最终因为钱的原因,被迫姑息了叛乱的穆斯林,那样就贻害无穷了,所以为了国家和民族负责,他必须马上发动进攻金积堡的战役,但是这又谈何容易啊?!
就在他紧锣密鼓的准备进攻的同时,教主也没有闲着,这次他又想出了一整套更高明的计策,准备在政治和军事上双重打击左宗棠,他是怎么安排的呢?还有那些蝴蝶,它们振动的翅膀,会产生什么样的效应呢?
西北偏北
伊莎贝拉二世女王,是法国大革命中,那个被砍了头的路易十六国王的老婆,玛丽王后的外甥女,她们都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。
大概由于长期的近亲结婚,很多哈布斯堡家族的成员,都智商低下,据说她的姑妈也是昏庸无比,传说有一次,法国某地发生了大饥荒,官员向路易十六报告,当地的老百姓都没有面包吃了,结果站在旁边的玛丽王后插了一句嘴,问那个汇报的官员:“为什么他们不吃蛋糕?”于是因为这句话,她被记入了历史,成为了经典。
虽然都是二逼女青年,不对,这个时候伊莎贝拉二世女王的年纪,已经不小了,她都生了九个孩子了,活着的还有五个,当然,没有一个是她老公的,不过伊莎贝拉二世女王,还是要比她的姑妈幸运得多,她在政变中保住了脑袋,成功的逃到了法国。
然后在当时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的庇护下,到法国西南部的比亚里兹居住。虽然流亡在外,但她一直贼心不死,日夜思念着复辟自己的王位。
但是经过多次努力,不停的失败之后,她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,西班牙人已经恨透了她,绝对不会接受她回去。
虽然如此,但是当时的欧洲人,还是把共和制看成了洪水猛兽,所以西班牙还是需要有一个国王的,没有一个国王,政变者就缺乏政治上的合法性,自然也是寝食难安。
于是她就和国内的政变者商量,你们名不正,言不顺,说起来也是大逆不道,而且现在看起来也是下定决心,不想和我上床了,既然这样,我们能不能各退一步,我宣布退位,让我的儿子阿方索12世担任国王。
国内的政变者们一口答应,但是伊莎贝拉二世显然和她的姑妈一样,智商偏低,她被国内的政变者耍了,相信了对方的口头承诺,当她宣布退位以后,国内的政变者们,终于松了一口气,他们变得名正言顺,可以重新拥立国王了。
但是他们并不打算履行约定,让伊莎贝拉二世女王的儿子阿方索十二世继位,他们害怕,将来他长大了以后,万一拥有了实权,会来报复他们,所以他们准备另外从哈布斯堡家族请一个人来当皇帝,而他们看上的最佳人选,就是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的堂兄。
这件事自然引起了法国国王,拿破仑三世的关注,西班牙是法国的势力范围,决不能允许普鲁士插手,因此,他派出使者,要求普鲁士的威廉一世皇帝,去劝说他的堂兄,放弃争夺西班牙王位,让意大利的另一位法国波旁皇族的后裔,继承西班牙国王大位。
虽然普鲁士的威廉一世国王,在拿破仑三世的压力之下,已经口头答应劝说堂弟,放弃争夺西班牙王位,但早已对法国不满已久的普鲁士首相俾斯麦,觉得机会来了,他开始蠢蠢欲动,也想要借这个机会,统一德国,于是,他决定要搞点阴谋诡计了。
几乎就在女王宣布退位的同时,在中国的天津,一个叫水火会的民间组织,抓住了一个人贩子,名字叫做武兰珍,在他的身上搜出了迷药。
偷小孩卖钱的家伙,干的是天底下最恶毒的勾当,历来是大家最痛恨的,于是,众人立刻把武兰珍绑了起来,一顿暴打,要他坦白罪行,说清楚偷了多少小孩,都卖到哪里去了?
这个水火会,有人说是民间治安消防组织,也有人说带一点黑社会性质,总之也是一个狠角色,一阵拳打脚踢之后,人贩子武兰珍自然熬痛不住,立刻哭爹喊娘,求爷爷告奶奶的叫饶,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犯罪事实,交代的清清楚楚。
这一下子把大家惊呆了,原来这个家伙是受了天主教堂里一个管事的教民,名字叫做王三的家伙指派,来给教会的育婴堂偷小孩做药的。
于是大家立刻恍然大悟,原来,前一段时间,天津发生了瘟疫,死了不少的人,有人在天津郊外的乱坟岗里,发现了很多七零八落的小孩尸体,一打听,原来是天主教会的育婴堂里,也死了30多个小孩,被埋在了这个乱坟岗里,由于埋的浅,被野狗刨了出来。
但是问题是,大家发现这些尸体都是残缺不全的,于是都起了疑心。有一些被天主教会的医院,抢了生意的老中医,更是愤愤不平的说,天主教会,肯定是挖了小孩的器官,拿内脏做药的,所以自然他们的药,比我们的药灵,你看这些七零八落的小孩尸体,就是证据,不是我们中医不行,那是因为他们敢伤天害理。
一时间舆论大哗,惊动了官府,急忙也派人来查验了,但是仵作说,这些小孩的尸体是被野狗扯烂的,并不是生前被人割成这样的,于是官府立刻出面辟谣,叫大家不要听信传言,渐渐的,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,但是所有人的心里,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头。
现在人贩子武兰珍这么一供述,大家一下子都想起了这件事,天哪,原来传言是真的。这一下国仇家恨全都涌上了心头,洋鬼子如此灭绝人性,惨无人道,如今人证物证俱在,绝不能放过他们。
于是众人急忙押着武兰珍,直奔县衙,一路上互相奔走相告,听到的人,无不义愤填膺,全部涌向了官署,要政府给个说法,决不能再包庇洋人作恶……
生命不止,挖坑不止,这就是教主的座右铭。左宗棠你跳过了一个坑,没事,我再给你挖一个,就是和你死磕,早晚要让你掉进去。
有时候我看史料的时候,都忍不住有点同情这家伙,坏点子真多,每次都是政治军事双管齐下,设计的丝丝入扣,巧妙不已。
这家伙若是放在朝廷里,绝对是个能吏,肯定能混到封疆大吏,所以左宗棠认为这家伙有点像当年建立西夏的奠基者,李德明和李元昊,绝对不是冤枉他。
半年多以前,教主也很焦虑,虽然他从很多渠道得知,由于巨额的财政压力,清廷中很多大臣,都支持维持现状,见好就收,没有必要再打了,他们建议,以左宗棠的军事压力做后盾,让穆图善推进他的招抚工作,这样花钱最少,最容易达到效果,先把西北稳下来再说,一味的打下去的话,到哪去找那么多钱,来填这个无底洞?!
而且听说朝廷还发了上谕,让左宗棠暂缓进攻,解释清楚自己的行动计划,看来慈禧太后也动摇了,朝廷很可能改弦易辙,重新考虑西北问题的解决方案。
可是传言虽然都是些好消息,但是对面的左宗棠,却丝毫没有要变化的意思,军事行动也是越来越紧迫。
他已经派出雷正绾和黄鼎,从甘肃逼了过来,张曜和金顺沿着黄河西岸在靠近,刘松山的部队从陕北出发,先锋已经离自己很近。
“哎”,教主叹了一口气,他已经知道,自己正面对的,是一个什么样的对手,这个对手只要认为自己是在做对的事,那就绝不会在乎任何阻挠,也不在乎自己个人的得失。
打是不可避免的了,但是他也知道,自己和陕西穆斯林都不擅长野战,可是在他马上要实行的这个大计划中,野战是最关键的一环,现在他必须找外援了。
只有这群外援,擅长野战,而这群外援,却是他最不想惊动的人。
他拿起一个和田玉雕成的大印章,犹豫了一下,这个章是当年他们串通起事时,发誓奉他为最高首领的信物,他从来都没有敢用,因为一旦被人发现,他的幕后主谋身份,就彻底暴露了。
按理来说,召唤其他人,他完全用不上这个,他在信徒中的地位,远比清朝皇帝在人们的心中还要高。皇帝最多管人活着时候的事,但是他却不仅仅要管人活着时候的事,死了以后也归他管,这样谁敢不听他的?
千万别以为我在神话他,在某个平行世界中,他的后代传人,第某代守教人,其实就是后来的教主,在1993年的时候,在某某地区,为了“血性信仰”,和另一个教派,进行了一场规模宏大的暴力械斗,打死了几十个人,打伤的不计其数。
当地政府根本就束手无策,直接惊动中央,派出军队制止暴乱后,光是缴获的枪支就有几千把,十几门自制的大炮和大量的炮弹,吓人不吓人?
你想不到吧,就在政府眼皮子底下,他们居然有了这么强大的武力,而且还秘密造了大炮,到底有什么图谋,天才知道。
但是你猜猜,最后当局是怎么处理的?是左宗棠的风格还是穆图善的手法?
当局考虑再三,只抓了很少几个人,一个死刑都没有敢判!他的后代传人,曾经担任过某副州长,某大代表,某协副主席的械斗组织者,仅仅只被关了十五年以后,就放了出来,前几年死的时候,当局送了10万慰问金,还有30万信徒,在吴忠市(就是金积堡附近)给他送葬!
如果当局当年敢判他的传人死刑,立刻就是一场现代版的西北回乱,绝对没有任何意外,想想我前面提到过的苏四十三起义,最初发生的原因,就是认为当局处理教派纷争不公,最后发动暴乱,四处攻城略地,屠杀不信教的人,末了乾隆四处调兵遣将,费了九牛二虎之力,才平定下去。
所以我要说的就是,任何一个时代里,穆图善的做法才是正常选择,而且最容易获得上下赞同,况且,这种做法究竟对不对,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,能说得清楚的,放在任何时候,也是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,很难辨清是非。
所以你不觉得上面那个事,就是按穆图善的方式处理的吗?当时先强调维稳,别捅了大漏子,以后的事以后再说,更何况到时候自己早就调走了,管那么多干吗?
所以左宗棠绝对是个另类,他要彻底解决问题,绝不敷衍搪塞,捅多大的漏子他都愿意担当,这那里是一般官员能理解的?!所以,你才能想明白他有多难!
好了,扯远了,就此打住,我说的是某个平行世界里的事,请千万不要对号入座。
教主现在要找的外援,偏偏是一群他恰好管不着的人,现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,管不了那么多了,他必须要在战场上击败左宗棠一次,那样左宗棠肯定就会被替换,所以这个险,他现在必须冒了。
教主给印章上沾满印泥,在几封传帖上清清楚楚的盖了上去。就在这个时候,一个心腹走了进来告诉他:“花旗国的夏普士枪运到了。”
左宗棠本来并不想立刻对金积堡动手,他已经获得了充分的情报,知道这几年教主已经修了450多个堡垒,其中一些关键地点的堡垒,城墙厚度超过了10米,普通的9磅12磅野战炮,基本毫无威胁。
所以最好的方案,是把所有的军队一起开上去,慢慢把他们围住,再把32磅的攻城重炮拉上去,耐心的一座座的轰跨这些堡垒,这样就可以用最小的伤亡解决战斗。
可是,这样就需要筹集大量的军粮,而且要确保粮道安全,另外还需要要翻山越岭,开路架桥,才能把重炮运上去,一切都需要时间,但是他现在,却已经没有时间了。
因为这样打,要花的钱是个天文数字,现在就已经快把朝廷逼疯了,再向朝廷伸手,很可能朝廷真的就会采纳穆图善的意见,变相放弃西北了。
更重要的是,从朝廷发来的上谕看,慈禧动摇了,不想打了!让他说理由,纯属找借口准备停战。
这种事,只要不想打了,无论他说的理由有多中肯,总会有人能想出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反驳他,这种口水仗,永远分不出个高低,所以他必须当机立断,造成既成事实再说。
可是如果要立刻动手,那就只有打攻坚战了,架云梯,爬城墙,这样要造成大量的伤亡和损失,底下的人会干吗?
左宗棠把手下的人挨着数了一遍,又翻过来数了一遍,不由的长叹一声,只有一个人会认真去做,道德模范刘松山,其他人全部都会阳奉阴违。
左宗棠打开了金积堡的地图,反反复复的看,不论从那个方向攻到主堡,至少要先攻下4、5座大堡,几十座小堡。
攻完外围的堡,刘松山的军队至少要损失三分之一到一半,而主堡,高30米,宽10米,周长4500米,靠爬云梯,估计把刘松山的部队全部耗完,都不一定攻的下来。
该怎么办呢?左宗棠已经度过了几个不眠之夜,他这个小诸葛,能拿的出锦囊妙计吗?
黄鼎又立了大功,左宗棠让他去打通从董志塬到金积堡的粮道,扫平周围所有的土匪,特别是孙百万兄弟,他们人数众多,行事比极端穆斯林暴徒还残忍,威胁巨大。
有人就提醒左宗棠,孙百万兄弟全是骑兵,官军一来就跑,官军一走他们就到处去抢,黄鼎他们全是步兵,就算彝军的脚力好,那也快不过马呀!为什么不派金顺张曜他们这些骑兵去解决问题?
左宗棠却不以为然,他对众人说:“这事只有黄鼎能在十天之内解决,其他人几个月都解决不了,等着瞧吧。”
果然不出所料,没几天黄鼎就传来捷报,活捉了孙百万兄弟。原来黄鼎按左宗棠的吩咐,把全军一分为二,一半装作挑夫,一半装作押运的士兵,假装从孙百万兄弟的巢穴镇远堡边上过。
孙百万的匪帮一看,原来是运粮队,押运的全是步兵,装备也不好,于是就把所有匪徒都召集到一起,准备明天去抢一票。
可是没想到,当天晚上,黄鼎就摸黑连续赶了十几里地,围了他们,天还没亮,就把他们全都包了饺子。
这时候大家才想明白,如果派骑兵去,会把对方吓跑,化整为零,在这绵绵不绝的黄土高原上,你到那里去抓他们?而其他部队的步兵,又没有悄无声息,夜奔十几里地的本领,所以大家不由的心服口服,佩服左公真会用兵。
现在黄鼎又和老搭档雷正绾合兵一处,前往金积堡的外围咽喉,青铜峡设垒,但是左宗棠给他两人的命令,却让这两人怎么也看不明白。
不过考虑到自从跟了左公以后,基本没有出过岔子,而且左公一向英明,下这个命令,自然有他的道理。所以两人虽然满腹狐疑,讨论了半天,最后还是决定,依左公之计而行。
……
白彦虎最近变得威望很高,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,话说上次董志塬之战,虽然一败涂地,但是乱军之中,只有跟着白彦虎的人,全都毫发无损。
而且白彦虎抢在彝军之前赶到了董志塬,把所有部下的家属全部带齐,虽然因此行动缓慢,但是由于他领导有方,几次躲过了清军的合围,最后成功的逃到了河州,这让大家越来越觉得,他才是个人物。
现在,他拿着教主的传帖,交给了当地的伊斯兰教首领马占鳌,但是马占鳌看完以后,秋风黑脸,长吁短叹,就是不给个回话。
前面我们说过,河州马占鳌他们的祖先,是老教的创世人马来迟点化的藏族部落,祖上都过的是游牧生活。作为吐蕃人的后裔,战头力自然比白彦虎这些汉族血统的穆斯林强悍的多。
但是老教历史上没有反过朝廷,一直都是受朝廷优待的,在他们看来,新教才是他们的敌人,他们是不愿意去踩这趟浑水的。
但是教主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,老教的首领们要是敢不参加这次叛乱,他们就会变成全体穆斯林的公敌,所以他们不敢不向教主宣誓效忠。
看着马占鳌不说话,白彦虎忍不住催促他:“咋样吗?行不行你给句话!”
马占鳌摇摇头苦笑着说:“你们这些娃子不知道深浅,长毛和捻子比我们强的多,都被朝廷给灭了,教主真以为自己是李元昊,要搞哈里发国,他做梦去吧!”
“算了算了,我也是被你们害了,犯了这诛九族的罪,既然以前同意了,那就派人和你一起去。”
……
金顺和张曜看着左宗棠的命令,两个人直犯嘀咕,这命令的内容,让人丈二和尚,摸不着头脑。金顺忍不住问张曜:“哥们,你说咱俩要按这命令做,御史会不会参咱们?”
“那是肯定的!”张曜也一边看一边摇头:“千万不能把这个命令搞丢了,不然将来说不清楚。”
……
左宗棠已经出招了,教主也没有闲着,到底谁棋高一着,很快就要见分晓了。
就在这个时候,陕西境内,一小群化装成汉人的穆斯林正昼伏夜出,他们沿着小路,绕开了关卡,来到了陕西东部,华阴,大荔潼关一带。
这些人是教主的点睛之笔,按照教主的计划,首先对于最能打的刘松山,教主安排金积堡地区,采取固守堡垒,坚壁清野的策略,拖住刘松山的部队,不和他正面交战。
到时候现任甘肃巡抚穆图善,必然会向朝廷上奏,参左宗棠不按照朝廷规定,擅自挑起冲突,耗费公帑,加大左宗棠的政治压力,而左宗棠面临朝廷指责,很可能为了尽快解决问题,就会逼刘松山爬云梯攻坚,这样就可以迅速消耗刘松山的兵力,然后等着他被消耗的差不多了,找个机会反戈一击,彻底消灭刘松山。
与此同时,他会让白彦虎带领河州骑兵,把防守黄河的张曜和金顺的防线撕开一个裂口,让宁夏银川一带,更加骁勇善战的穆斯林南下,围住雷正绾和黄鼎,争取全歼他们。
而他的点睛之笔,将是派一些陕西穆斯林,秘密重新潜入陕西,利用他们熟悉家乡情况的特点,昼伏夜出,白天隐蔽起来,每天晚上就在陕西东部的城市周围,开枪放炮,喊打喊杀,做出假装要攻击这些城市的样子。
这些地方官必然就会吓得屁滚尿流,向朝廷报告受到了穆斯林攻击这一情况,然后被他买通的御史,就会趁机上奏,参左宗棠已经战败,穆斯林已经攻入陕西,要求立即换人。
……
几个月之后,北京城里,西太后看着穆图善的奏报,心里有点不爽,说好了让你左宗棠先汇报后行事的,你怎么不打招呼,就擅自开始让刘松山进攻教主?
西太后正准备和军机处讨论一下,如何处理这件事的时候,没想到一封又一封的坏消息突然接踵而至。
穆图善800里加急奏报,白彦虎率领河州叛回骑兵,击溃了张曜和金顺,撕开了他们对金积堡的包围,大量的宁夏穆斯林涌入金积堡,支援教主。
张耀和金顺已经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,溃兵到处抢割农民庄稼,甚至放火烧田,残害百姓,荼毒生灵,罪不可赦。
穆图善800里加急奏报又到,雷正绾和黄鼎在青铜峡筑垒失败,被宁夏穆斯林叛军团团围住,形势危急,很可能会被全歼。
陕西800里加急奏报也送到了,大荔,渭河,华阴等县被叛回围攻,急需增援。
看到这一封又一封的加急奏报,西太后和军机大臣们,全都懵了!极端分子怎么都越过了西安,打到陕西东部了,难道全线崩溃了?
面对这样险恶的形势,朝臣们忍不住开始七嘴八舌的指责左宗棠,揭他的黑历史。
有人指出,以前就有民谣说,左宗棠不是个东西,你看果不其然。当初就有预言说他贪污腐败,带兵必然会叛乱,结果真就发生了叛乱。
现在他在西北,故意置穆图善努力营造的和平局面于不顾,单方面挑起民族冲突,目的就是拥兵自重,动机不纯啊!这些民谣里早就说过。
又有人说,左宗棠这个人沽名钓誉,故意挑起民族冲突,打这个仗,他的目的是什么?不就是想青史留名吗?!可他这是花着朝廷的钱,给自己脸上贴金,这人太卑鄙无耻了。
还有人说,左宗棠想沽名钓誉,没关系,只要他有本事,可是你看现在,全线崩溃,一下子又回到了解放前,他还吹自己是小诸葛,可他连赵括都不如,就是一个马谡,斩他十回都不为过。
看着眼前的奏章,听着朝臣们的议论,西太后心里的戾气,是越来越浓,就在这个时候,又有一道800里加急军报送到,前线总指挥,肃州镇总兵,广东陆路提督刘松山阵亡。
听到这个消息,朝廷一下子就炸开了锅,这条消息坐实了前面的推测,左宗棠全线崩溃,显然打了一个大败仗,所有的人都认为,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,而西太后的心也沉到了水底。
“哎,看来哀家真是用错了人。”慈禧太后长叹了一口气,她下令:“着李鸿章处理西北事务,刘铭传任陕西巡抚,速带40营淮军,租洋轮船运到武昌,星夜赶赴陕西,接管西北前线军事,钦此。”
那么西北前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?左宗棠到底在搞什么鬼?西班牙的王位之争和天津的人贩子被抓,到底和左宗棠有什么关系?
总得有人站出来
书接上回,水火会的人把武兰珍抓到县衙以后,知县刘杰一听案情,吓了一大跳,赶紧亲自去审问这个人贩子。
“你和教堂的人见过几次面?具体是什么时间?”
“那个王三长得是什么样子?具体多大岁数?”
“你们在哪里见面的?具体的地点在哪里?”
“你们每次的银钱交易是怎么做的,数量多少?是银子还是铜钱?都用在哪儿去了?”
问着问着,县太爷发现不对劲,这个人贩子的说法颠三倒四,同样的问题问几遍以后,每次回答都不一样,于是县太爷灵机一动,就问人贩子:
“既然你去过教堂很多次,那你就说说教堂里都有些什么?”
“你每次从哪个门进去的?那个门是铁门还是木门?上面都有些什么装饰?”
这几个问题一问完,县太爷立刻了然于胸,这个人贩子显然是屈打成招,胡乱诬陷,因为县太爷去过教堂,拜访过里面的法国人谢福音牧师,而且去过不止一次,所以对里面的情形一清二楚,而这个人贩子是满嘴跑火车,一件也没有说准。
但是县太爷刚想当面戳穿这个人贩子,一抬头,看见县衙外面人头窜动,足足围了几千人,全都在那喊打喊杀,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,他知道,如果他现在敢说出这个人贩子是在说谎,天主堂根本就是清白的话,那么这群人肯定会冲进来,把他当成卖国贼打死。
于是他急中生智,给大家说:“这事涉及外交,我说了不算,你们在这等着,我去找领导来解决”。
紧接着他就跑去找了天津知府张光藻,把案情详详细细的给张光藻做了一个介绍。
知府大人一听,也是头大如斗,赶紧又叫来了其他官员,一起商量。商量来商量去,大家都觉得这事儿难办。
如果据实向围观的老百姓说,老百姓肯定不信,一定会认为当官的奴颜媚骨,害怕得罪洋人,置老百姓的生死于不顾,那样肯定会激起暴乱。
可是不这么做,洋人他们也得罪不起,更何况别人本来就是无辜的。这可如何是好,大家七嘴八舌,讨论了半天,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,团团乱转。
最后不知道谁出了一个馊主意,要么大家一起出面,压着人贩子武兰珍,去教堂当面对质,到时候真相大白,围观的人自然也就会散去。
这个主意听着不错,可是他们忘了一点,自从第二次鸦片战争以后,洋人进入天津已经十多年了,这期间,由于有治外法权做靠山,很多洋鬼子有恃无恐,欺压老百姓,双方的矛盾早已势同水火。
现在真相是什么?其实早已没有人关心,大家就是要出一口气。带着人贩子去教堂当面对质,数千人围在教堂前,那可是一大堆火药桶,稍不留神就会闹出大事。
那究竟该怎么做呢?其实你问我,我也不知道,反正去教堂对质,肯定是下下之策,但是天津的官员想破脑袋,也没有想出其他应对之招,最后就选了这个下下之策。
于是天津知府张光藻带着一大群官员,压着人贩子武兰珍,来到了天津望海楼法国天主教堂前,拿着他之前的口供,当面印证。
于是上万人跑来围观,水泄不通的围了天津望海楼教堂,对质的结果自然是无话可说,当场印证了人贩子武兰珍全部都是瞎说。
但是问题是要有人信,虽然证据确凿无疑,但是还是有人在人群里煽动,认为是政府做假,故意掩埋真相,除非让大家进去查看一下,否则还是不能善罢甘休。
法国神父一看,乱哄哄的上万人,自然不同意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入内查看,于是就有人就开始鼓噪,还有些人开始向教堂丢石块,局势顿时乱作一团。
一看情况不妙,教堂里就有人跑去报告了法国领事丰大业,这家伙本来就是一个二杆子,仗着战胜国的地位,一向飞扬跋扈,根本瞧不起中国人。
他一听到教堂被围了,中国的官吏又处理不力,立刻暴跳如雷,就跑去找天津的最高行政长官,三口通商大臣完颜崇厚,指着崇厚的鼻子乱骂,口水喷了他一脸,要他立刻派兵镇压。
崇厚其实也一直关心着这事,而且他听到底下的人汇报说,虽然现在局面有点乱。但是当地的官员都在场,没人敢直接冲击教堂,老百姓也就是发泄发泄愤怒,不会出什么大事,忍一忍,天黑了自然就会散去,这事儿也就过去了。
于是崇厚也就把这个意思,原封原样的讲给法国领事丰大业,事情已经闹成这样了,不出也出了,现在也就只能忍一忍了,等大家肚子饿了,总得回家吃饭吧,不可能永远在那围着,所以也不用太担心。崇厚还特别并向丰大业保证,人没有散去,官员绝对不走,不会出什么大事。
俗话说,一个巴掌拍不响,如果换一个人,可能也就接受了崇厚的说法,但是法国领事丰大业,是个一贯目中无人,蹬鼻子上脸,欺人太甚的家伙,非要逼着三口通商大臣完颜崇厚,立刻派出洋枪队去镇压。
无论崇厚好说歹说,他就是不听,最后把崇厚也说火了,就撂摊子说,如果你非要我派兵,那行,我就给你两个巡捕,你去镇压吧。
没想到法国领事丰大业,勃然大怒,居然从腰中拔出手枪,对着崇厚就是一枪,当然不是真打,是打的崇厚背后的花瓶,结果碎渣子把崇厚的脸给划伤了。
于是众人赶紧把他拦腰抱住,推出门去,说起来崇厚也真是窝囊,被人欺负成这样了,屁也没敢放一个,这也怪不了他,国家积贫积弱,没有底气,他这个三口通商大臣,也只能做缩头乌龟。
而这个法国领事丰大业,依然怒气未消,又带着秘书西门,气冲冲地赶往了望海楼天主教堂现场,路上碰见了天津知县刘杰,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阵乱骂。
天津知县刘杰这个时候,也早就窝了一肚子气,整整一天提心吊胆,四处低声下气的劝老百姓回家,累得汗流浃背,嘴都说干了,生怕惹出什么大事儿,破坏了维稳局面。
眼看着大家的火气渐渐熄了下来,人群渐渐开始有人散去,正说要喘口气呢,没想到遇见法国领事丰大业,不问青红皂白,一来就问候了他老母,外加祖宗三代。
于是他再也忍不住了,当场爆发,就和法国领事丰大业吵了起来,又引起了人群的围观,没想到法国领事丰大业这个家伙真不是个玩意,居然拔出手枪,对着他就是一枪。
天津知县刘杰眼疾手快,往旁边一闪,躲过了这一枪,结果他的仆人,被当场打死。
这一下火药堆被点燃了,所有围观的群众,全被激怒了,围住法国领事丰大业,就是一阵群殴,把他和秘书西门两个人当场打死。
而这个时候,在场的所有的人全都红了眼,集体变得歇斯底里,官员们再也拦不住了,所有的人呐喊着冲进了教堂,把里面的人杀个干干净净,然后又放了一把火,把教堂烧个精光。
这还不解气,他们又冲进了不远处的法国领事馆,还有其他国家开办的教堂,肆意烧杀,好多看热闹的外国人也挨了误伤,一时天下震惊。
很快,七国驻华公使联合向清廷总理衙门提交抗议,外国人的联合舰队,也驶向了天津,眼看又一场战争,已经迫在眉睫。
而就在这个时候,慈禧为了西北的战局,整天提心吊胆,睡不着觉。虽然李鸿章带着刘铭传,统领40营淮军,两万余人,正在赶赴西北战场,但这已经是大清王朝压箱底的宝贝了,千万不能再有闪失。
所以,当天津教案爆发以后,朝野震动,而且洋人的抗议文件,措辞强硬,无异于最后通牒,据说法国的拿破仑三世皇帝龙颜震怒,已经准备远征,面对如此局势,慈禧也是紧张的坐卧不安。
而满朝文武,在这个时候,既不识相,也不给力。他们纷纷上书,认为外国人欺人太甚,唯有一战,才能维护尊严,一个个都像打了鸡血一样。
而慈禧心里清楚,打?拿什么打!在海上,根本就不是别人对手,在路上,所有的精锐都在西北,即使调回京城,也未必打得过别人。
更何况,国库早就空了,全靠洋人借款才能勉力维持,别说打仗了,如果和洋人把关系搞僵了,一旦资金周转不灵,紧急的时候,洋人不借钱给朝廷,单单一个财政危机,就能压垮大清帝国。
所以慈禧心里一清二楚,只有谈判是唯一的出路,而谈判要想成功,就意味着必须要赔款道歉,处理当事人,在当前的舆论环境下,谁去谁就会被当做卖国贼,这可如何是好,谁又愿意去呢?
与此同时,她也想知道,几个月前,在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?左宗棠真的全线崩溃了吗?
……
为什么我们总是诱饵?雷正绾和黄鼎有点想不通。其实我们很能打的,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都是四川人,看起来有点矮矬穷,所以大家就要欺负我们?
不管他们怎么想,反正左宗棠就是把他们当成包子往外丢,而穆斯林们也总把他们当成兔子整,才过了半年,就忘了董志塬大捷是他俩打的,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吧!
可是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诡异,教主的计划依然是,围歼雷正绾和黄鼎,而左宗棠给他俩的指示却是,装死但是不能死,而且要让穆斯林们觉得他俩马上就要死,但是总也咽不下最后一口气。
雷正绾和黄鼎一听,我俩是实力派,不是演技派好不好?!要死不死,这怎么演啊?左宗棠一听,不会演,去看抗日神剧,正面人物中了很多枪以后,咋表现的,你们就会演了。
教主的军事部署是,对于刘松山,一个字“躲”,你不是武器好,士兵素质高吗?没有关系,反正你也没有带重炮,我就不和你打,死守堡垒。
除非你愿意来爬云梯,那就陪你硬碰硬,但这种玩法,你的火力优势也没有多大用。
对于金顺和张曜,你们不是要封锁我们吗?没关系,用河州骑兵和他们对砍,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,肯定可以撕开包围圈,让宁夏甘肃各地的穆斯林援军,进入金积堡。
而对于雷正绾和黄鼎,既然你俩最弱,所以我还是得专门收拾你俩。
你们不是打算筑垒包围我们?没关系,我们可以将计就计,一方面从正面派宁夏各地来的援军攻击他俩,然后再传帖通知从平凉到灵州固原一带的所有穆斯林,从后面包围他们,断了他们的粮路,彻底围歼他们。
如果张曜和金顺要来救援,用河州骑兵挡住他们,如果刘松山愿意来救,那就太好了,这样就解了金积堡的围,不就是传说中的围魏救赵吗?大家撤了就是。
如果他不来救,那就对不起了,这次一定要灭了雷正绾和黄鼎,这样大的军事失利,左宗棠肯定倒台。
多好的安排,看起来天衣无缝,完美无缺。但是魔高一尺,道高一丈,没有二把刷子,左宗棠敢说自己是小诸葛吗?
左宗棠看见朝廷的上谕以后,立刻下定决心,必须马上就打,不能给主和派任何机会。但是怎么打,其实他心里也没数。
爬云梯是绝对不可以考虑的,你拿升官发财做鼓励,让大家爬个一次两次可以,可是要攻下金积堡,那必须让大家爬几十次,这摆明了就是让大家去送死。
士兵又不是傻瓜,没人会蠢到自愿不要命,如果你非要拿枪逼着他们天天爬,那结果想都不用想,他们会直接调转枪口,一枪就把你崩了!所以这招万万使不得。
爬云梯行不通,运重炮又来不及,一连几天,左宗棠搜肠刮肚,苦思冥想,也找不出一个好办法来。
这一天,负责钱粮的袁保恒,抱着账本来给他汇报工作,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大帅,你常说这西北打仗的第一要务,就是粮食,所以我把这话牢记在心里,最近我又筹集了……”
“等等……你刚才说的第一句话,对,粮食!我有办法了!哈哈哈”左宗棠突然一拍大腿,高兴的笑了起来,把袁宝恒吓了一大跳。
没笑多久,左宗棠忽然又不笑了,皱起了眉头,这一惊一乍的,看的袁宝恒是目瞪口呆的。
“继续说,小午兄。”左宗棠又变得无精打采,心不在焉,让袁宝恒接着聊,可是袁宝恒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,想了半天才想起来,他是来给左宗棠送大米的。
“大人,你是南方人,来这儿天天吃面肯定不习惯,我特意收集了一些金积堡一带产的大米,改善改善大人的胃口,这可是贡米啊,当年康熙帝最喜欢吃的东西。”袁保恒说道。
“什么?宁夏产大米?而且产在金积堡一带?我以为他们种的都是小麦呢。”左宗棠不由吃了一惊,这他可没有听说过。
“小麦也种,水稻也种,金积堡一带,因为靠近秦渠汉渠,所以种水稻更多一些。”袁保恒接着又说道:“因为这里天气冷,所以水稻长得比较慢,但是产量也高,不像小麦,7月底就收割了,而水稻却要到9月底10月初才收割,所以颗粒特别大,味道特别香。”
左宗棠忽然眼前一亮,追问袁宝恒道:“你确定是9月底10月初才收割?”
袁保恒点了点头:“我问清楚了的,确实如此。”
左宗棠忽然兴奋的一拍桌子,站了起来,抱拳对着天拱了拱手,长舒了一口气:“真是天佑我大清,教主,汝命休矣!”
……
金积堡在黄河的东面,金顺和张曜带领的部队,在黄河的西面,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挡住宁夏府,就是今天的银川,那里的穆斯林南下支援金积堡。
从陕西延安向西偏北走,就能到达陕西和宁夏的交界处,这里有一个关键的地方,叫做花马池。再向西走,就到达了金积堡。
为什么花马池很重要?因为这里归属于宁夏的盐池县,听名字就知道这里产盐,而盐在西北,和钱就是同一个意思。
教主之所以有钱买武器修堡寨,就是因为他控制了这里,所以刘松山的第一个任务,就是夺回这里,断了教主的经济来源。
可是由于包括花马池在内,以及再往东去金积堡的路上,都是穆图善招抚了的地区。所以为了刘松山该不该占花马池,以及还可不可以再向前走的问题,穆图善和左宗棠打了一阵子文书官司,还闹到了朝廷上。
结果刘松山就在这里耽搁了半个多月,左宗棠一看就着急了,他给刘松山说,不要理他,有事我担着,你就以追剿陕西穆斯林叛匪为名义,立即出发,如果当地的穆斯林主动攻击你,你就照我教你的计策而行。
如果他们不攻击你,你就以搜查陕西叛乱穆斯林为名义,强行进入他们的寨堡,逼他们动手,越快越好,万万拖不得。
于是刘松山立刻出发,全军奔向金积堡,这个时候已经快到1869年7月了,金积堡之战,正式全面开打。
这一切都在教主的预料之中,他并不感到意外,于是他命令一部分陕西穆斯林骑兵,绕到刘松山的后方,袭扰他的后勤补给路线,而正面所有的堡寨,一律闭门不出,看他怎么办。
白彦虎带领的数千名河州骑兵,和他自己的陕西穆斯林骑兵,一共上万人,及时的赶到了金积堡。这让教主非常的高兴,于是他命令他们迅速的渡过黄河,去攻击金顺和张曜的部队。
结果白彦虎带领的河州骑兵,果然名不虚传,战斗力爆棚,一下子就把金顺和张曜的骑兵冲得七零八落,把他们的防线撕开了一个大口子,这样几万银川一带的穆斯林,顺利的渡过了黄河,前往支援金积堡。
这些人到了金积堡以后,教主立刻安排他们赶往青铜峡,去挡住了正在筑垒的雷正绾和黄鼎,而从定西,固原,平凉一带,收到教主传帖的的穆斯林,也及时赶到,堵住了他俩的退路。
一切都按照教主的计划,顺利地的在发展,唯一的变数就是刘松山,可是只要我坚守不出,他又能奈我何呢?教主难免有点得意,心想,谁才是小诸葛,恐怕我比左宗棠更有资格一些。
所有左宗棠的敌人,通常都会低估左宗棠,因为他看起来总是慢半拍。可是这半拍,就是为了故意踩你脚的,而且一定要踩得你痛不欲生。
话说这金积堡一带的穆斯林,看见刘松山的大军到来,全都躲入了寨堡。等着刘松山来攻,但是刘松山理都不理他们,直接就放火烧他们城外的庄稼,烧不着的,就派人拿镰刀去割。
这下穆斯林全都傻了眼了,你毁了庄稼,我们吃什么呀?教主给的剧本里,没有这么写呀!你们怎么瞎演起来了呢?导演,导演,这是怎么回事儿?
教主也懵了,说好了湘军纪律森严,秋毫无犯,而刘松山又是道德模范,你们怎么能这么干呢?这是祸害老百姓啊!
导演懵了,金积堡周围的群众演员,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演了。
于是有些堡寨的穆斯林,就冲了出来阻止刘松山的部队烧毁农作物,这样自然是飞蛾扑火,不但人被消灭了,寨子也就被顺手攻陷了。
而另外一些堡寨,白天不敢出来阻止,就晚上出来偷偷的抢割,管它熟还是没熟,有总比没有好。
可是这些湘军特坏,他们先把堡寨周围的农作物破坏掉,把远处的给你留着,你看着他们白天走远了,可是当你晚上出去收庄稼的时候,他们的骑兵就会突然出现,把穆斯林挡在城外,这样自然又是人寨两空。
如此一来二去之间,一不留神,刘松山几乎兵不血刃,居然连续攻下了几十座寨子,而这段时间表现的最好的,就是新收纳的董福祥部,他们的骑兵特别管用,让刘松山忍不住写信给左宗棠,夸奖董福祥的演技好,将来可以当大明星。
刘松山一路势如破竹,让教主顿时乱了方寸,慌乱之中,他的儿子马耀邦给他出了个主意,不如咱们把秦渠的水放了,挡住刘松山,教主没有细想,就采纳了这个方案。
可是教主刚一放水,马上反应过来,这是昏招,立刻派人去马五寨,让把水关了。而刘松山一看教主放水,猛得反应过来,这样毁了他们的庄稼,效率更高,于是立刻带兵直扑马五寨。
教主稍一定神,把整个事想了一下,他的头,嗡的一下就大了,不好!中计了!
左宗棠这是要断他的粮。金顺和张曜那里是被打败的,他们是故意放开缺口,这样银川的几万穆斯林,到了金积堡,就可以吃掉教主很多粮。
而张曜和金顺在黄河西边烧粮抢粮,根本就不是溃兵所为,就是为了让银川一带也缺粮,将来教主就无处买粮。
至于雷正绾和黄鼎,他们两个边打边退,装作不支,目的是吸引教主招集更多的穆斯林,去围攻他们,而这些穆斯林的粮食,全部要靠金积堡补给。
这各地的穆斯林援军,将近十万张嘴,一下子就把金积堡历年的存粮和今年的夏小麦几乎全部吃完,原本收了稻子还可以支撑,如果不出意外,还能有所盈余,可是现在……
教主突然感到天旋地转,居然眼前一黑,晕了过去……
慈禧要派人去处理天津教案,可是却没人愿意出面,所有那些喊打喊杀的人,这时却集体沉默,其实很多人心里一清二楚,怎么处理天津教案,无非要么是打,要么是和。
但是打拿什么打?除了极少数楞头青,朝里有经验的大臣,虽然嘴巴上也迎合着社会舆论,一个个都做出宁愿舍身取义,也绝不低头的架势,但是心里谁都知道,那是鸡蛋碰石头,而要去谈和,那就准备当卖国贼吧。
所以自然而然的,没人愿意去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事,到了具体安排谁去做这件事的时候,所有那些刚才还侃侃而谈,义愤填膺的家伙,全都闭上了嘴,低下了头,就好像完全和他们无关一样。
这帮人的小心思,慈禧自然也是心知肚明,但是她又不能揭穿,因为她也不能说出主和这句话,不然她就成了昏君宋高宗赵构了,虽然是女版的,但是一样会遗臭万年。
而她又不能乱点鸳鸯谱,如果不明白她心意的人,很可能会把事情搞砸,把帝国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。
虽然她在朝堂上不断的给大家使眼色,又不断的说些双关语,来暗示大家,可是所有的人都在装傻,没人愿意提一点谈和的意思,一个个都把胸口拍得砰砰响,作出拼死一战的架势,把慈禧气得差点晕过去。
就在这个时候,曾国藩站了出来,他表示愿意出面去解决天津教案,慈禧终于松了一口气,她知道她不用暗示他什么,他一定会做出最佳的选择。
但是他向慈禧提了一个条件,要她务必答应一件事,因为这一去,他肯定会身败名裂,被全国人民所唾骂,但是,和他要做的那件事相比,这一切值得付出,这是一件什么事呢?值得他愿意为此,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呢?!
当他被委任为钦差大臣,负责去解决天津教案的消息传出来以后,他的亲朋好友,门人故吏,弟子学生,全都跑来劝他,谁都知道那是一个坑,他们一个个痛哭流涕,劝他不要自毁英名。
但是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:“总得有人站出来。”
……
袁保恒听完了左宗棠的计划后,不由得抚掌叫好,可是他想了一会儿以后,又发现这中间有点问题,于是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,忧虑的就对左宗棠说:
“大帅,你这计策是釜底抽薪,实在是妙到极点!可是有个问题,这烧粮之事,有违圣贤之道,你恐怕也不便上奏说明,如果不说明这一层缘由,外人是不容易看明白的,恐怕会觉得你打了一个大败仗,这样会对你不利的呀!”
左宗棠沉默良久,凝视远方,然后长叹一声,说了一句跟曾国藩一样的话:“总得有人站出来!”
然后他接着说道:“在眼前的情况下,实在是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!被人误解一阵子,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了,但是最终的结果,一定会证明我的所作所为是正确的,更何况,和社稷江山,天下百姓相比,我个人的荣辱不值一提!千秋功罪,自有后人评说,我只要问心无愧就好!”
那么愿意为了国家和民族站出来的曾国藩和左宗棠,他们最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?
走在历史前面的人
这个世界上最难做的事情就是替别人收拾烂摊子,不要说难做,而且是绝对的吃力不讨好。
议和就是替别人收拾烂摊子,做这种事,不管你做得多好,解决了多大的问题,但是从古到今,都不会落一个好名声,不信我就给你举一个例子看看。
西汉初年,刘邦死了以后,吕太后专权,她刚一上台,就遇到了一个大麻烦,匈奴的冒顿单于给她写了一封信,大意是这样说的。
“听说你老公死了,这事儿挺好,他老是占着茅坑不拉屎,不和你搞床上运动,早就该死了。我在隔壁,想当老王,已经等了很久了,听说你长得还行,现在一个人也挺寂寞,而我这个人呢,好就好在床上功夫不错,精力也总是发泄不完,要不这样,咱俩结个伴,一起睡一睡,我保证能满足你!”
匈奴王冒顿的这封信,在他们自己看来,并没有什么,因为当时他们的哥哥死了,老婆自然就被弟弟继承,而刘邦和匈奴王冒顿之前在合约里,既然约为兄弟,那么向吕后求亲,自然也在情理之中。
但是在当时的汉人看来,这简直是奇耻大辱。假如你恰好穿越回去,又是一个汉朝的大臣,知道了这封信的内容以后,你该有一个什么样的反应呢?
如果你够聪明的话,那一定是要表现出一副义愤填膺,痛不欲生,非要和匈奴势不两立的架势。
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爱吕后,你和她是站在一个战壕的,她受了气,就是你受了气,所以如果她说她气的吃不下饭,那你就是更加火冒三丈,甚至就是刚吃了饭,一想到这事儿,就气得要把吃下去的东西,也全都吐出来。
当然,真相是什么?并不重要,打不打得过?也不重要,重要的是你要站对立场。
哪怕可能实际上,你是酒饱饭足,浑身上下正舒舒服服,但是你也得装出这副样子,将来吕后会记得,你这个家伙不错,在我最困难的时候,他是挺我的,其他人也会觉得,嗯,不错,你这个人是挺有骨气的,这是官场的处世之道。
所以当时在朝廷上表现得最激烈的,就是以樊哙为首的一帮大臣,他们在那里大呼小叫,说是给他们10万兵,他们就要去把匈奴灭了,替吕后找回面子,其他的朝臣也跟着瞎起哄,都说非打不可。
可是真的能打吗?谁心里都清楚,不能打,为什么?很简单,打不赢!
你要知道,经过了秦末农民战争,中原人口锐减,百废待兴,根本就没有实力去支持打这样一场大仗,你可以想一想,后来经过了文景之治,国家富得流油了以后,汉武帝为了打败匈奴,都差点把国家搞破产,而这个时候的国力,根本就不能跟汉武帝的时候相提并论,所以根本想都不要想了。
而且这个时候,中原还没有进行军事革命,依然是以战车为主的作战方式,就在不久之前,英明神武的汉高祖刘邦,率领了32万大军,居然也被匈奴骑兵,围在白登七天七夜,无计可施,差点全军覆没。
最后全靠陈平的反间计,去给冒顿的老婆看中原的美女图,引起了她的危机意识,让她妒火中烧,给冒顿吹了吹枕头风,才侥幸突围的。
那你樊哙有何德何能,本事能大得过刘邦?你凭什么说你率领10万大军,就能打得败冒顿的匈奴骑兵,替吕后找回面子?
当然,大家心里都清楚,但是所有的人都装傻,你千万别以为樊哙和这帮人智商低,你想想樊哙在鸿门宴上,那个装猪吃象的表演,是智商低的人干的事儿吗?而且经过了汉初的大清洗,刘邦屠杀功臣,能活下来的人,哪个不是人精?
所以这个时候,其实就是考验一个王朝,有没有栋梁之材的时候,有没有愿意为了全天下,挺身而出的人的时候。
这在很多情况下,就会决定一个王朝的命数,有人愿意挺身而出,这个王朝就会活下去,老百姓就会过上幸福日子,相反,如果没有人愿意挺身而出,那么亡国也就为时不远了
比如明朝末年,也遇到了这样的情况,当时明朝面临着两线作战,既要和努尔哈赤皇太极打,又要和李自成,张献忠打。
当时所有有点儿见识的人都知道,这样无论在经济上还是军事上,两线作战,肯定是撑不下去的,要想真正的解决这个问题,就应该和满人议和,大不了就割地赔款,然后集中精力去打张献忠和李自成,这样明朝才能有机会,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。
崇祯心里也知道该这样做,可是就是没有大臣愿意替他出头,后来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人,同意悄悄的替他去和皇太极谈条件,可是没有想到,后来事情泄露以后,这个人却不愿意承担责任,反而到处说,是崇祯主使他这么干的。
但是崇祯作为皇帝,他不能表现的软弱,那样人心就彻底散了,所以他唯一的出路,就是把这个人杀了来表现他坚持到底的决心,可是这样,也就堵死了挽救明朝的唯一机会,最终导致了它的覆灭。
所以对于每一个时代,最大的不幸,就是没有愿意担当的人,而幸运的朝代,总是有人愿意出来担当。
汉朝是幸运的,当时主政的陈平就愿意出来担当,他就驳斥樊哙这些人,你们既然这么能打,当时在白登被围的时候,你们不是也在现场吗?没有看见你们有什么表现吗?不是照样怂的跟孙子一样,无计可施吗?
于是在他的坚持之下,吕后就给匈奴王冒顿写了一封信,大意是这样的:“你的好意我领了,可是现在呢,我其实已经停水停电,老的没法和你一起做床上运动了,不但头发都快掉光了,脑门儿亮的让你晚上睡不着觉,而且一嘴的假牙,万一咱俩一打kiss,牙齿掉了把你噎着了怎么办?不如这样,我把我开的奔驰车送给你,没事你去兜兜风怎么样?”
陈平选择了当时唯一正确之路,认怂!忍了!因为和亲政策,汉代通过不断的休养生息,逐渐的蓄积力量,最终到了汉武帝的时候,一举击溃了匈奴。
可是陈平这么做,在历史上却没有留下什么好名声,后代的好多史学家,给他的评论都是,这个人脑子虽然挺好用,但是办事全靠小聪明,气节不全,不喜欢走正路。
最后他死了的时候,给了一个谥号“献候”,这在中国古代可不是什么好字,想想汉朝最后一个皇帝,就是叫汉献帝。
其实你仔细想想,要不是按陈平这个方案做,真的意气用事,去和匈奴打,汉朝可能早就被匈奴灭了,我们现在都不能叫自己汉人了,可能全都叫匈人了,一个个胸大无脑。
这样大的功劳,可是最后,大家却说他不愿意走正路,只会耍小聪明,那啥又是正路呢?
所以,敢于实事求是,有担当的人,未必会落到什么好下场,更不要说好名声了。
陈平算是下场不错的了,毕竟他那个时候,儒学还没有占据统治地位,到了后来,儒学兴起,饿死事小,失节事大,这成了大家的价值观以后,所有实事求是,委曲求全的人,全都被骂得一文不值,狗血喷头。
所以,像和辽国签下了檀渊之盟的宋真宗,和金国签订合约的宋高宗赵构,在中国的传统语境下,那都是昏君的代表,而且是昏的不能再昏的家伙,至于那些实际操作的人,肯定就是奸臣中奸臣。
这些人真的都是错了吗?都真有那么坏吗?其实也未必,至少他们化解了干戈,让老百姓过上了安稳日子,如果一味的喊打喊杀,那么出钱出命的又是谁呢?还不是老百姓!
特别是一个朝代,在虚弱的时候,这种实事求是的精神,就更加重要,如果都变成了明朝末年那样,所有的人都是嘴炮和喷子,没有人愿意实事求是地去解决问题,那么亡国灭种,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了。
所以曾国藩现在要去做的这件事,风险有多大,你们就可以想象的出来。
因为干议和这种事,一定是一个朝代最不光彩的事,总是因为打不过人家,或者被人家打痛了,怕了,认怂了,所以才去议和的,所以将来史书写这事的时候,总得找一个替罪羊,通常是谁去干的这个事,谁就是倒霉鬼,至于真正原因是什么,那反而倒没有人注意了。
那这些曾国藩不知道吗?他当然知道,你想想他是什么人?一个理学家,杰出的政治家,不仅仅饱读诗书,又有那么多年的实践政治经验,他怎么会没有想到结果?
可是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?因为他要实现一个更宏大的抱负,他需要得到朝廷当权者的支持。
那么这个更宏大的抱负,具体是什么事儿呢?派留学生出国!这在当时,说起来也是石破天惊,大逆不道之事。
现在我们听到这事,好像觉得不算什么,当代人只要稍微有点儿钱的,对子女寄予期望的,都希望他们出国去走一走,见识一下世面,这是好事,大家求之不得的事,甚至好多家长,省吃俭用的,也要支持子女去国外留学,就是为了他们将来有更好的出路。
为什么我们会这么想?因为这里有一个关键因素,那就是我们大家都一致认同,西方在科学技术,人文教育,政治制度等等许多方面,领先于我们,去那里可以学到很多,特别是我们在国内学不到的东西。
可是在清代,大家可不这么想,我们是中华,他们是夷狄,我们的文明比他们先进好不好?
你可能会觉得,不对呀,明明洋鬼子在第一次和第二次鸦片战争中,打得大清帝国,抱头鼠窜,狼狈不堪,圆明园都被人家烧了,你凭什么说你比人家先进?
可是当时的人并不这么看,夷狄有什么了不起的?他们不过就是武力强而已!你要知道在中国历史上,什么匈奴,突厥,蒙古之类的,经常打的中原王朝抬不起头,可是从来没有人说,他们的文明比我们先进,他们无非就是武器好一些,战斗力强一点,可是就文明的本质来说,比我们中原的儒家文化那是差远了。
所以洋鬼子也是一样,没有什么了不起的,不就是有洋枪洋炮吗?这就像当年的那些夷狄们一样,拥有骑兵的优势,马多,汉人马少,没有骑兵而已。
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!我们过去只要多养马,然后再发挥自己的经济和政治优势,就可以打败这些夷狄,现在无非是多学着造点洋枪洋炮,不是一样可以打败他们吗?
所以搞洋务运动,学着造枪造炮,反对的人并不多,可是你要派人去出国留洋,去学外国所有的文化知识,这性质就不一样了!
你这是什么居心?难道你认为我们中华文明不行了?孔子的那一套不灵了?你要这么做,那就是背离了主流价值观,威胁到社会稳定,无父无母,籔祖忘宗,大逆不道。
可是曾国藩到了晚年,他真的就觉得,原来那一套确实不行了,你要想让中国赶上世界的脚步,摆脱积弱积贫的困境,就必须全面向西方学习,而且还必须原汁原味的去学。
所以曾国藩已经不满足于,只是向西方学点技术,造点洋轮船,修几座兵工厂,搞搞洋务运动,他要培养一群完全不同于传统的现代化人才,就像他当年组建的湘军一样,必须要有根本性的突破。
所以到了这个时候,他已经意识到人才是最重要的,因此他打算派中国的小孩去西方学习,而且要从小就去,持续不断的去,将来这些学会西方知识的人,成千上万的回到中国,社会的风气就会变化,那中国自然就会成功。
所以他的眼界是远远超越过了当时的其他人的,有人说晚清四杰,曾国藩,李鸿章,左宗棠,张之洞,这里面张之洞有点儿勉强,和其他三个人相差较远。
虽然过去都认为,他们三个人可以相提并论,曾国藩是最有政治眼光的,李鸿章是最有外交才能的,而左宗棠,则是他们三个人中最能打的,而我要客观的说,曾国藩高于他们两个人,他在认知境界上是不一样的。
有人可能会说不对呀,在我们看过的曾国藩的书里头,不是这么写的呀,都说他是一个保守派,中国传统文化的卫道士,怎么忽然又变成了一个改革派呢?
曾国藩一开始确实是一个保守派,和当时的另外一个顽固保守派大V,倭仁那一伙人是一个鼻孔出气的。
他们这伙人的特点就是,自恃道德完人,眼高手低,见谁都挑刺,最擅长打嘴炮,曾国藩早年的时候,连皇帝都敢喷,当着皇帝的面说了一大堆坏话,差点把皇帝气晕过去。
后来曾国藩为了剿灭太平天国,回家办团练,第一次出山的时候,也是这个德性,试图让所有的人,都和他保持一个道德水准,最喜欢到处说教和挑别人的毛病,动不动就上书参奏别人,他觉得,只要大家都能达到一个很高的道德水平,世界上的万事万物,自然而然都可以被解决了。
但是你可以想象,在现实中,曾国藩这一套显然是玩不过去的,因为在其他人看来,你这不就是想出风头,无底线装逼吗?
所以一开始的时候,他几乎把所有的人都得罪完了,是个人都想办法排挤他,整他,因为大家都是有七情六欲的,偶尔玩玩高尚可以,但是你不能天天玩高尚,这就属于太装了。
所以他最初在长沙的时候,就和大家搞不好,到处挑别人的刺儿,连巡抚骆秉章都不支持他,甚至有一次,要不是他跑得快,差点被一群恨他的绿营兵暴揍一顿,险些丢了小命。
后来去了江西,上级也是不停的给他穿小鞋,而且还发动群众孤立他,因为大家都看不惯他,你想想,现实中,如果我们觉得哪个人是装逼犯的话,我们不都是这么整他吗?
所以他第一次出山,碰得头破血流,最后被迫灰溜溜的回家守孝,这让他明白了一个道理,靠道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。
所以他第二次出山的时候,知道道德这东西,只能拿来约束自己,但是你不能拿它来作为和其他人相处的准则,更不能靠它来解决现实中的问题。
所以换句话说,他也就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同流合污,学坏了,对于什么贪污受贿,谎报军功等等不良风气,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你把该做的事儿做好了,他就都容忍了。
这样在第二次出山的时候,终于有一大群人愿意跟着他一起拼命了,而且他也终于在官场上如鱼得水,官运亨通了,这样他才能够真正的办实事了。
所以你可以看到,曾国藩最后能办大事,并不是那些铺天盖地的成功学书上写的那样,完全靠道德的力量,他是本着一种实事求是的态度来解决问题的。
而大部分这些所谓的成功学书里,关于他成功背后原因的总结,往往是说的他第一段出山时的处事方法,那恰恰让他碰了一鼻子灰,你照着那个学,自然越学越傻。
所以很多人说,为什么曾国藩的书读得越多,道路就越坎坷,下场就越凄惨,就是这个道理,他都没有走通,你怎么可能走得通?
所以早期一些言必谈曾国藩的企业家,最后很多都进了大狱,就连最喜欢一字一句细读曾国藩语录,对曾国藩崇拜得五体投地的蒋介石,最后也丢了江山,就是这个道理。
因为曾国藩其实一直在变,到了后期,他意识到,真正让他平定了太平天国的,并不是什么传统的儒家思想,道德力量,而是洋枪洋炮这些西洋玩意。
特别是,他后期受到了中国第一个留美学生,耶鲁大学毕业的容闳影响很大,容闳长期在美国生活,后来做了曾国藩的幕僚,他对西方的介绍,那是原汁原味的,让曾国藩开阔了眼界,增长了见识,甚至有可能产生了向往之情。
所以曾国藩觉得,如果中国的年轻人都能像容闳一样,见识过西方,真正掌握了西学的真谛,那么中国就有希望了,因此虽然是容闳提出的,派年轻人去美国学习的建议,但是曾国藩却完全赞同。
当然,作为他这么老练的政治家,他也不会公开说出他的想法的,他知道这会遇到多大的阻力,所以,他愿意去解决天津教案,一方面是出于道德担当,另一方面,也是为了让自己有大恩于慈禧,得到她的支持,实现这个计划,所以,他愿意去扛这个黑锅,总得有人站出来。
这个时候的曾国藩,身体已经大不如前,一个眼睛已经失明,而且还很可能患了肝癌,随时都处于病痛的折磨之中,但他依然决然的,带着容闳,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,前往天津,那么他最后能解决问题吗?
……
而几个月前,西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?那就是俗话中所说的,计划不如变化快。
教主最初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策,本来想借这个计划,彻底打败左宗棠的。可是左宗棠也不是吃素的,他可没有打算照着教主的剧本演,见招拆招,别出心裁的设计了一盘大棋,结果教主发现他上当了,左宗棠要断他的粮,这完全在他的计划之外。
第一个回合,教主落了下风,但是打仗就和下棋一样,你不按照教主写的剧本演,那教主又凭什么按照你写的剧本演呢?
教主已经从最初的慌乱中缓了过来,现在他想明白了,他还没有死透,只要在春耕之前把刘松山打出去,他就还有机会撑过去。
他细细的想了一下,发现了一个大问题,其实到现在为止,穆斯林从来没有跟刘松山正面打过一仗,只是传说他很强,但到底是不是这样,其实没人知道。
现在没有其他办法了,那就硬碰硬的打吧。打的赢,一切问题都解决了,打不赢,该死人就死人吧,反正早晚都会有人饿死。
那究竟该怎么打呢?刘松山的火力优势是摆在那里的,他的部队不仅仅有大量的阿姆斯特朗前膛炮,还有少量新式的克虏伯后膛行军炮。
而且在他的部队中,几乎完全装备的,都是清一色的洋枪,其中至少有一大半的士兵,都装备着后膛枪,而且还有大量最新式的,连发速射后膛枪,少量的加特林机枪,这正面对决是无法打的,那该怎么办呢?
现在轮到教主开始睡不着觉了,“刘松山,刘松山,刘松山……”这个名字不停的在教主的脑子里徘徊,连续几天的彻夜无眠,苦思冥想之后,他突然眼前一亮,有了,他想到了办法。
……
刘松山已经占领了永宁洞,控制了山水沟,这里有几条渠水经过,刘松山命令部下全部掘开,淹掉了大片农田,比放火烧,镰刀割,快多了。
但是穆斯林吃一堑,长一智,也学狡猾了,现在刘松山烧也罢,淹也罢,再也没有人理他了,都站在城上看热闹,绝不出来,就好像不关他们的事一样。
这下战事就陷入了僵持状态,按照左宗棠的计划,现在只有开始漫长的等待了,就在这个时候,他遇到了一件麻烦事。
教主命令灵州城里的穆斯林,再次叛乱,血洗了灵州城,杀死了知州钟兰和前署知州尹泗在内的数万官民,断了刘松山的粮道,让他的供应也陷入紧张之中。
但是最让刘松山郁闷的是,穆图善居然给朝廷上了一份奏折说:“刘松山滥杀无辜,激其走险,恐难收拾……”
把灵州丢了的责任赖在他头上,明明刘松山去都没有去过灵州城,城里的穆斯林都是穆图善他自己招抚的,这些人再次叛乱和刘松山有什么关系?
接着还有一个绥远将军安定,大概是一个旗人,刘松山听都没有听过的家伙,外加几个御史,也一起参奏刘松山滥杀无辜,激起穆斯林叛乱,要求朝廷处分。
一边打仗,还一边有人拖后腿,光是左宗棠一个人帮他解释都还不够,幸好有同样也是旗人的宁夏将军金顺,帮他上书证明,才把这帮家伙挡了回去,不过这件事,也把刘松山搞的披头散发,压力山大。
其实这是教主经过重新考虑之后,新想出的应对之招,他决定先拿下灵州城,一方面断了刘松山的粮道,另一方面,穆图善为了推卸责任,肯定会告刘松山的黑状。
这样不管结果如何,刘松山都面临着强大的政治压力,这样他也就不能完全按照左宗棠的计划,稳扎稳打,光在寨子外面烧烧粮,放放水,必须要向朝廷表现点什么,而教主就是要造成他这个心态,从中加以利用。
……
雷正绾和黄鼎,现在渐渐也有点儿扛不住了,这出乎左宗棠的意料,本来他以为刘松山进入金积堡一带以后,大肆破坏庄稼,教主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了,所以他很可能会抽兵回去,集中兵力,先把刘松山打出去,这样雷黄二人可以顺势跟进,围住金积堡外围。
但是没想到,教主现在表现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,还在源源的增兵,而且越来越多,一副非灭了雷黄两人的架势,教主究竟在想干什么?左宗棠也开始思考了起来,他也必须做出应对之招。
雷黄两人虽然准备的很充足,但是围攻他们的穆斯林越来越多,弹药的消耗超过了预期,而且他们的粮道也被彻底断了。
所以雷正绾和黄鼎两个人就商量,要不要他俩都往后退一点,黄鼎退的快一些,先把粮道打通,雷正绾断后,避免混乱。
但是他俩不知道的是,白彦虎带领的河州骑兵已经从黄河对岸撤了回来,正在向他们两个扑来。
教主这么做其实是有用意的,他已经参透了左宗棠的计策,知道雷黄两人是诱饵,但他决定将计就计,还是要尽全力的进攻他们,这样在金积堡一带的刘松山,就会有两个反应,第一个是觉得穆斯林的主力全在攻打雷黄二人,在他周围是安全的。
第二个是会让他着急,担心雷黄二人的战况,害怕他们撑不下去,想更快的解决问题,必须做点什么,而一旦刘松山有这个想法,教主就有机会了。
而如果左宗棠觉得雷黄二人撑不住了,必然会派兵增援,这样如果他对刘松山的计策得手,开始全力围攻刘松山的部队的时候,左宗棠将无兵可调,他就可以一举反败为胜。
教主在准备实行他的大阴谋之前,悄悄的把陕西穆斯林中最精锐的骑兵和步兵,马政和和崔伟的部队全部收拢集结,为了确保他们绝对卖命,还让他们把眷属全部送到了金积堡。
然后他又把各寨中所有能打的陕西穆斯林,全部都悄悄聚集到离刘松山部队最近的堡寨中去,又从自己的各个堡中,抽调了几万人聚集到金积堡一带,他要和刘松山拼了,现在他要走他最后一步,关键的一招了。
左宗棠把指挥所前移到了平凉,并且让穆图善来这里和他交接了关防,免得这家伙拿着陕甘总督的大印,唧唧歪歪的在背后拖后腿。
而且顺便他要把穆图善手下几只部队的指挥权拿过来,这些都是当年多隆阿留下来的。
除了简敬临的老湘军,特别还有曹克忠的部队,大家还记得当年中了教主化学武器的那只部队吗?曹克忠后来病重辞职,部队由徐文秀带领。
到目前为止,一切都还按照左宗棠的计划在运行。唯一让人感到有点不解的是,教主看来也疯了,他也不管缺不缺粮了,还在使劲的招呼周围的穆斯林围攻雷黄二人,仗的规模越来越大,所以左宗棠必须收集所有一切可用的兵力,准备投入战场,增援雷黄二人。
刘松山收到了一个报告,马五寨的穆斯林愿意投降,献出寨子,而且还愿意提供教主当年密谋造反的证据,但是一定要听刘松山一个亲口担保,饶过他们寨子里所有的人,那么他们还能说服更多的人投降。
这个消息太重要了,刘松山立刻同意去亲自招抚他们,有了这个证据,就可以堵住朝廷中一切反对派的口,而且马五寨离金积堡很近,如果一旦起了示范作用,周围的堡寨很可能也会望风而降,这样金积堡必然士气崩溃,很可能就能提前解决问题。
这天一大清早,刘松山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马五寨的情况,只见有三个老年回绅,正跪在寨门外三百米的地方,年纪很大,而且也没有武器,看来不构成威胁。
刘松山又观察了一下周围,平坦开阔,没有任何可以藏人的地方,城墙上也没有大炮,刘松山知道穆斯林也有恩菲尔德1853式前膛来复步枪和米尼弹,但那东西在这个距离上打不准。
就在他前来接受穆斯林投降之前,从小就和穆斯林打交道的董福祥,苦苦的劝他,千万别信穆斯林的话,十有八九都是坑,但是问题是这个诱惑太大了,如果万一是真的,这场仗可以少死很多人,就提前结束,所以刘松山不能不去。
但是董福祥的提醒,还是让他多长了一个心眼,在去之前,还是反复的查看了周围的地形,但是实在看不出,像是有什么埋伏的样子。
于是刘松山带着十几个骑兵一起跃马上前,三个穆斯林立刻磕头如捣蒜,口呼青天大老爷。然后递上了一封信,说是教主谋反的证据。
刘松山打开信一看,是教主写给他的参领马重三的函件,下面盖着一个印章,上面印着:“统领宁夏两河等地方军机军务大总戎马”,这立刻让刘松山喜出望外,开始认真的看函件的内容。
就在刘松山认真看信的时候,城墙上悄悄伸出了几十杆美国夏普斯1859式后膛来复步枪,这种枪使用定装枪弹,有效射程是900米左右,所有的枪全部瞄准看信的人,刘松山,然后一阵齐射,只见刘松山应声落马。
教主站在金积堡的城墙上,焦急的等待着结果,然后他听见了枪响,接着马五寨升起狼烟。
教主长出了一口气,知道他得手了,他已经想清楚了,现在的情况下,刘松山肯定会中他诈降的计,他只要能如愿击杀了刘松山,湘军突然之间群龙无首,必然陷入混乱,然后他派出所有的伏兵,乘机全力猛攻,就有了反败为胜的机会。
为了实现这件事,他特意请来河州金爷手下的叉子枪手,一群猎户,这些人枪法娴熟,目力极好,他们日夜苦练这种最新从花旗国运来的来复枪,很快就掌握了在这个距离上的射击技术,现在,他终于得偿所愿了。
教主摊开双手,念经感谢真主,又向麦加方向跪拜,然后下令点燃狼烟,一座一座的寨子都生起了狼烟。
陕西穆斯林首领马政和身穿红衣,头戴白帽,骑着青骢战马,率领一万多早已埋伏在湘军周围的骑兵,发动了冲锋。陕西穆斯林另一个首领崔伟带领了两万多名步兵,也从各个寨子里冲出,一起呐喊着冲向了湘军,一时间湘军大乱。
……
雷正绾和黄鼎也遇到了麻烦,这两个人在往后退的过程中,没有协调好,结果突然遇到了白彦虎率领的河州骑兵冲击,被分隔包围。
好在两个人经验丰富,虽然受到了一些损失,但是还是分别成功的组成了方阵,虽然穆斯林一时拿他们也没办法,但他们俩也彻底动弹不得了,情况不妙,左宗棠不得已,只有立刻派出了后备部队,前去支援他俩,现在他手上已经无兵可用了。 ……
局势突然被大反转了,战局不利的消息,被穆图善第一时间报告给了北京,然后就发生了前文提到的那些事情,于是朝廷决定,派李鸿章带领刘铭传率领40营淮军,前往陕甘前线,计划由他取代左宗棠,总理西北政务,刘铭传负责前线军事总指挥。
几个月以后,就在曾国藩前往天津去处理教案的时候,淮军已经从武汉下船,进入河南,马上就要到达潼关了。
这几个月里,西北前线又发生了些什么事?大家并不清楚。但是所有的人都知道,左宗棠的政治生命即将完结,他将会是又一个倒在教主手下的人吗?
就在这个时候,欧洲那边,西班牙王位之争也是越演越烈,伊莎贝拉二世女王退位以后,西班牙的篡权者喜不自胜,立刻指示报纸透露出来这条消息,以及他们准备请普鲁士亲王,担任西班牙新任国王,他们有了新靠山这条喜讯。
本来这事只是在贵族上层圈子里,互相倾扎,勾心斗角,秘密交易的勾当,现在突然之间,变得路人皆知。
整个法国社会,一听到这个消息,全都炸了锅,就连路旁的妓女,餐厅里的侍者,也在讨论这件事情。
大家一致认为,西班牙是法国的势力范围,西班牙女王也是法国波旁王朝的直系后代,如果让一个普鲁士亲王去把西班牙抢了去,那么实在太丢法国人的脸,而拿破仑三世皇帝,就不配称自己是拿破仑的后代,最好赶快滚蛋走人。
面对空前沸腾的民意,拿破仑三世也感到压力山大,他开始加大了嗓门,恐吓普鲁士的威廉一世国王,让他绝不能够插手西班牙王位,否则兵戎相见。
而普鲁士的威廉一世国王,则是犹犹豫豫,刚开始的时候,他被俾斯麦说服了,同意支持他的堂兄去当西班牙国王,接着,他又觉得拿破仑三世的嗓门太大,吵得他不舒服。
而且法军参加克里米亚战争时候,表现的也很凶猛,所以他对拿破仑三世的武力威胁,还是很当一回事的,于是又决定不支持他的堂兄,去当西班牙国王。
他这样变来变去的态度,让拿破仑三世也很抓狂,因为他吃不准,明天再睡一觉以后,威廉一世是不是又有了新主意?
考虑再三,拿破仑三世觉得还是要再听他保证一次比较放心,于是就派法国大使,又去找威廉一世,让他再次确认他的保证。
而这个时候,威廉一世正在一个温泉里度假,只是想泡在暖烘烘的热水里,睡一个舒服觉,但是法国大使却不停的逼逼叨叨,在他旁边不断的要他保证,绝不变卦,而且要一遍一遍的重复,确保他不会忘记。
这把威廉一世给搞烦躁了,说一次不就行了吗,我老妈都没有你这么啰嗦,于是他就拍了一份电报,向他的首相俾斯麦抱怨,法国人怎么这么碎碎念呀,我都已经答应了他们的要求,他们却还在要我重复。
我连泡一个澡都得不到清静,你能不能把这个法国大使劝走,等我过完了黄金周假期,到柏林上班的时候,再听他磨叽。
而这个时候,俾斯麦正在家里举行家宴,他收到这个电报以后,忽然发现这是一个机会。于是他就问在座的普鲁士总参谋长毛奇,我们到底打不打的过法国人。
毛奇是一个很严谨的人,而且是现代战争的奠基者之一,他认真的考虑了一会儿以后,给了俾斯麦一个肯定的回答,打得过。
于是俾斯麦喜出望外,他跑到了书房,决定对这封电报做一点点修改,改变几个措辞,然后他又派秘书把这封电报抄文,送给了报社,他知道,他这么一改以后,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,就要发生了……
太阳照常升起
就在刘松山被打下马的那一瞬间,所有的湘军士兵全都傻了。因为刘松山对他们来说,不仅仅是统帅,也是他们的精神支柱。
和其他部队不同,刘松山部实际上很少打硬仗,很少有伤亡。因为刘松山在战场上,名气太大了,实际上已经成了战神的代名词。
虽然很多人并没有真的跟他交过手,但是只要听到他来了,大家的正常反应,要不就是跑了,要不就是躲起来,没有人会选择和他做对手,更没人会去和他死磕,所以他的部队,一般总是追着别人打。
而正因为老是追着别人去欺负,所以就显得更加强大,反过来也让神话变得更加神,以至于所有的将士,都相信只要刘松山在,他们就是战无不胜的。
所以他们是西北军中的明珠,总是更加被宠爱,更加被呵护,他的部队总是能得到最好的装备,最优的粮饷,以及最多的赞誉。
每一个刘松山的手下,无论走到哪里,只要一报自己的老大是刘松山,就立刻被人高看一眼,而周围其他部队的,也会不自觉的,感觉似乎矮了一头下去。
所以当刘松山坠下马时,每一个湘军士兵都崩溃了,他们从来都没有想到,他们的神也会倒下。
就在所有的湘军士兵,目瞪口呆,大脑死机的那一刻,穆斯林骑兵已经发动了全面的冲锋。
离穆斯林最近的一些营队,已经被穆斯林骑兵冲得七零八落,士兵在田野里四处乱窜,无助的乱跑,有的被战马撞倒,有的被骑兵砍杀。
而相隔较远的一些营队,就像一堆堆呆呆的企鹅,站在那里,只是傻傻的看着一切,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。
教主站在金积堡的城墙上,看着这一切,欢欣鼓舞,他不断的诵经感谢真主,更感谢自己的妙计,胜利的天平已经向他倾斜,他觉得自己,马上就要完胜左宗棠了,在西北大地上,他才是能笑到最后的人。
金积堡外的战场上,就在这短短的一眨眼工夫,刘松山的部队,就已经有好几名营官,稀里糊涂的倒在了穆斯林的刀下,一半以上的士兵,都在无目的的瞎跑,眼看就要全军覆没了……
曾国藩来到了天津以后,经过一番调查,立刻就搞清楚了事实的真相,但是没想到,他刚一公布结论,马上就成为了全国人民的公敌。
这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,曾国藩发现,这事的起因,就是因为天津的老百姓愚昧无知,居然相信什么,天主教会拿小孩的器官,去做药引子这种谣言,然后无理取闹,围攻教堂,由此引发了这场冲突。
于是,他就决定先发一个安民告示,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,给这个事情来一个官方定性,可是没有想到,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,顿时舆论哗然,所有的人都骂他是汉奸卖国贼。
你可能会诧异了,难道他做的不对吗?他做的当然没有错,但是问题是,其他人可不这么看这件事,他们认为,事情是法国人挑起的,如果不是法国领事丰大业蛮横无理,先开枪伤人,怎么会发生这件事呢?所以,责任不在天津市民,全部都在法国人那一方。
而现在,你曾国藩不仅罔顾事实,不去据理力争,还一味的袒护洋人,指责自己的同胞,把奋起自卫说成是寻衅滋事,你不是汉奸卖国贼,你又是什么呢?
这些人为什么会这么看问题?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,因为他们都怀着满腔的爱国主义热情,来看待这件事。
而什么是爱国主义呢?说简单一点,就是我们和别人打交道的时候,只想着自己,凡事我们都是对的,别人都是错的,只能是我们占便宜,决不能是我们吃亏。
而什么是极端爱国主义呢?那就是不仅仅我们要占便宜,而且还要占大便宜,如果对方不同意,那对不起,揍他们。
当然,这不是说爱国主义不好,爱国主义绝对是一个好东西,如果大家都不爱国,那这个国家就不可能强大。
但是凡事都有两面性,如果你在处理国际关系上时,死抱着一个爱国主义不放的话,那就相当于人和人打交道过程中,你抱着极端利己主义和人谈事,其结果可想而知。
所以在这种情况下,曾国藩居然说是天津市民不对,责任在我们这一方,让我们输了理,占不着便宜,那大家就觉得,曾国藩不爱国。
这要是换了一般人,面对着这样强大的舆论压力,估计立刻就手足无措了,只会屈从于沸沸扬扬的所谓民意,同洋人胡搅蛮缠,非要辩出一个是非高低,那结果肯定是针尖对麦芒,事态会越演越烈,最后就只能刀枪相见,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。
但是曾国藩知道,他是来解决问题的,不是来激化矛盾的,况且不管怎么说,是你中国人杀了对方几十个人,烧了对方的教堂,自己只死了一个人,这是事实。
如果你非要强词夺理,为这件事找理由,那这事儿也就没法解决了,这个后果,大清可承担不起,所以曾国藩的解决方法很简单,就事论事,杀人偿命,烧房子赔钱。
一开始法国人也是气势汹汹的,要价很高,曾国藩就先不急着跟他们谈,他先去找那些挨了误伤的其他外国人谈,先把这些国家摆平了,确定出一个赔钱的标准,然后再拿这个条件去和法国人谈。
这样法国人就不好说什么了,因为其他国家的人都接受了这个条件,说明这个条件是合理的,你法国人要是不接受,那就是不讲理,对不对?
在这次谈判中,由于曾国藩的翻译是容闳,他在美国生活过很久,对西洋人的那一套价值观,一清二楚。
所以他给曾国藩做参谋,整个事就办得有理有节,最后,双方很快达成协议,决定处死当天杀人的18个暴徒,充军流放25人,并将天津知府张光藻、知县刘杰革职充军发配到黑龙江,赔偿外国人的损失46万两白银。
消息传到北京以后,慈禧太后大喜过望,这比她原来预估的心里价码可低多了,在此之前发生的杀害洋人的事情,除了惩办凶手以外,一个人通常都要赔几十万两的银子,而这次二十几个外国人被杀,她原以为要赔出一个天文数字来,没想到就这么轻轻松松就解决了。
可是慈禧太后还没有来得及笑出声来,朝廷上的大臣们一听到这个消息后,全都炸了锅,个个都是义愤填膺,认为曾国藩你会不会办事啊?!明明是该外国人向我们赔礼道歉,补偿我们的损失,怎么你却搞成了我们向外国人赔钱,还要屠杀自己的同胞?!
所以大家都气得不得了,一致认定,曾国藩就是一个卖国贼,这是一份卖国协定,奇耻大辱,丢了中华上邦的颜面,绝不接受,必须和法国开战。
慈禧太后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,心里也是气得不行,她想,如果这份协定都不合理,那什么协定才算合理?合着我们动手杀了别人,还要别人向我们赔礼道歉,这不是谈判解决问题,是欺负人好不好,照你们那个想法,那非得跟别人打一仗不可了?!
可是想当年,法国人和英国人来火烧圆明园的时候,你们这帮家伙都在哪里?再打,拿什么打?看来不把这紫禁城也烧了,你们不高兴是不是?合着烧的不是你们家,你们不心痛是不是?
可是朝野内外,到处都是求战之声,至于究竟怎么打,打不打得赢,从哪里调军队?从哪里筹钱?具体的这些细节问题,可能产生的后果,偏偏没人关心。
一个个只是发誓赌咒,说这是吃了大亏了,必须打,现在全国上下,团结一心,同仇敌概,绝不能贪生怕死,必须要拼死一战,一洗国耻。
在这种舆论环境之下,所有的人都生怕别人说自己是胆小鬼,卖国贼,全都跟着附和,朝堂上下,没有一个人支持曾国藩,这可把慈禧太后急坏了,你们这是逼着我往火坑里跳啊!这该怎么办呢?
……
再说俾斯麦这边,他究竟把电报改了些什么呢?原来,威廉一世的原文,是让他把法国大使劝走,别在那里啰啰嗦嗦,影响他度假,如果法国大使实在不放心,可以等他回到柏林上班的时候,再慢慢谈也不迟。
可是到了俾斯麦的笔下,就变成了另外一番味道,大意是,普鲁士国王威廉一世认为,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,目前处于更年期,一天到晚,神经兮兮,派来的大使,也患有经前综合症,随时都语无伦次,烦躁不安,看来法国人都有病,所以我决定,不和这些老娘们谈了,让她们立刻滚蛋,以后再也不想见她们的面了。
然后他就把这份修改过的电文,让报纸立刻发表,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欧洲。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看到以后,差点没有气晕过去。
而法国的民众也受不了了,这简直是侮辱了伟大的法兰西民族,士可忍,孰不可忍,必须教训一下傲慢的德国佬,让他们学会说人话。
于是,英明神武的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,顺应民意,向普鲁士正式宣战!然后亲率50万大军,浩浩荡荡的开赴普法边境。
……
就在这个时候,李鸿章和刘铭传带领的40营淮军,已经到达了潼关,正准备加速赶往甘肃前线,接替左宗棠。
但是李鸿章突然收到了北京发来的800里加急文书,让他星夜启程,迅速赶回北京,而刘铭传和40营淮军,则先留在陕西待命,至于是否接替左宗棠,等候命令。
这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,朝廷上那帮喷子,越闹越上瘾,现在更是蹬鼻子上眼,非要慈禧太后,马上否决曾国藩的处理方案,严惩曾国藩,同时立刻和法国开战。
可是慈禧太后知道,这使不得呀,这是找死呀!但是放眼望去,朝廷上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,公开支持她,所以她必须要找一个明白人来当她的政治援军,而且还得有足够的能力来摆平这件事。
就在这个时候,有人给他出了个主意,这事如果要想顺利解决,非李鸿章莫属,慈禧太后一听,对呀,李鸿章肯定会站在她这一边,于是她立刻发出800里加急文书,调李鸿章先别管西北的事了,马上回北京,先处理这个迫在眉睫的危机。
结果李鸿章就被调走了,可是为什么刘铭传也不用马上带着40营淮军,去甘肃了呢?他也是能力超强,号称天下第一能打的名将,就算李鸿章不在,他也可以去甘肃前线呀,当然,这也是有原因的。
话说袁保恒知道了左宗棠的计策以后,一方面是高兴,西北之战,终于看见了曙光,另一方面却也是担忧,他知道左宗棠这个人办事认真,凡事认死理,得罪的人真不少,平常就是没有事,大家都还想挑他的刺儿,现在他下的这盘大棋,这内幕一般人是看不明白的,而且以左宗棠的脾气,也不屑于向别人去解释,万一被他的政敌利用,坏了大事,那可就不好了。
所以袁保恒在后方,一直也是提心吊胆,时时刻刻都注意着朝廷的动向,果然,不出他的预料,还真就出事了,朝廷把左宗棠连贬了两级,而且派李鸿章和刘铭传前来的西北,摆明了就是准备替换左宗棠。
于是袁保恒再也坐不住了,他觉得必须做点什么,因为他相信,只有左宗棠,才是解决西北问题的最佳人选,而他的那一套方案,也是最佳方案,其他人来了,未必能比他做得好,甚至有可能把事情搞砸。
可是要如何才能帮一下左宗棠呢?让他能按自己的想法继续进行下去呢?这事确实也不好办,因为左宗棠的那一套计划,都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的,属于政治不正确的。
这事袁保恒想了很久,他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,但是他一直却不想用,因为那有点不光彩,况且他和李鸿章的关系也非常好,也不想得罪他。
但是现在已经火烧眉毛了,再不用就来不及了,所以犹豫再三以后,他提笔给北京的一个人写了一封信,他知道这封信能为左宗棠赢得时间,证明自己的能力,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?
……
李鸿章一回到北京,就发现铺天盖地的,到处都是骂曾国藩的标语,就连湖南会馆外面,也贴了一副对联,嘲弄曾国藩。
上面大意是这样说的,曾国藩是古今中外,最阴险的奸臣,如果他早死一年的话,大家还以为他真是郭子仪转世,中兴名臣,那就被他蒙骗了,可是他晚死了几天,结果暴露了他的马脚,原来是秦桧复活,出来就是为了祸国殃民的。
李鸿章无奈的只能摇摇头,他隐隐约约的觉得,这事不那么简单,就算有那么一群人,是出于爱国激情,对曾国藩的决定表示不满,可是如果没有上层的支持,那这事也闹不了这么大。
那么李鸿章的想法对不对呢?他还真没猜错,确实有那么一大群守旧派,早就对曾国藩李鸿章看不顺眼了,他们觉得再不打压一下这些人,皇权就不稳了。
虽然慈禧太后并不抱有这种想法,因为对她来说,这是玩火,万一弄巧成拙,就会烧到自己的身上来。
可是那些满清的权贵并不这么想,他们想借这个机会,把新兴的曾国藩和李鸿章这些汉族势力彻底搞臭,把军政大权重新掌握到自己的手里来。
李鸿章发现,让他回来,说起来是给慈禧太后站台,可是稍有不慎,那就变成了跳火坑,那么是谁给慈禧出的这个主意呢?原来是翁同龢,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?说来话长,我们后面慢慢给大家讲。
……
再回到西北战场上,就在陕西穆斯林马政和的骑兵,把湘军冲得七零八落的时候,突然有一支骑兵,大约有一千多人,冲了过来,为首的一个人,直奔马政和,对着他劈面就是一刀。
马政和吓了一跳,侧身闪开。他忽然觉得这个人身影很熟,回头一看,居然是董福祥,顿时怒不可遏:“好你小子,当了朝廷的走狗,看我先弄死你”。
这个想法不仅仅出现在马政和的脑袋里,所有的陕西穆斯林骑兵也都产生了同样的想法。这几年在黄土高原上,他们和董福祥之间的恩恩怨怨太多了。
接着所有的陕西穆斯林骑兵,都放下了眼前的湘军,调转了马头,开始去围攻董福祥和他的一千多骑兵。
于是董福祥在前面跑,一万多骑兵在后面追,隆隆的马蹄声,让整个大地都在颤抖,飞溅的尘土遮天蔽日,声竭力嘶的呐喊,撕心裂肺的哀嚎,让人胆战心惊。
就在湘军乱成一团,眼看就要全军覆没的时候,上天终于开眼了,它让中国近代史上最伟大的一个“军神”,从此登上舞台,为中国的统一和领土完整,立下了汗马功劳,那么这个人是谁呢?
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刘锦棠,虽然你可能没听说过,但是今天的新疆之所以还在中国的版图里,全是因为他,以后我们会详细的聊聊他。
不过在这个时候,刘锦棠仅仅只是湘军中的一个后勤军官,和其他人一样,最初听到士兵们在狂呼,“大帅中枪了”!“大帅阵亡了”!他也蒙了。然后就遭到了陕西穆斯林骑兵的冲击,他也跟着大家一起乱跑。
就在陕西穆斯林骑兵调转了马头,去攻击董福祥的那一刹那,电光石火之间,刘锦棠突然一下子明白了,现在挽救全军的责任,已经落在了他的肩上。
于是他突然张开嗓子喊,“大帅有令,结圆阵”!然后他还让周围的亲兵跟着一起喊,接着他扯下了一个依然傻乎乎骑在马上,不知所措的传令兵,翻身上马,纵马在乱军中狂驰,一边大喊:“大帅有令,结圆阵”!
然后他冲到了中军帐前,大声的呵斥那些呆若木鸡的鼓手和号手,命令他们立刻击鼓吹号,同时跑到刘松山的帐前,举起大旗开始挥舞。
“大帅有令……”原来大帅没有死呀,士兵们忽然觉得又有了寄托,再加上听到了军号和战鼓的声音,又看见中军大旗正在挥舞,所有的士兵都放下了一颗心,停止了乱窜,在多年训练出来的本能驱使下,回到了各自的战位。
教主最初看见陕西穆斯林的骑兵,把湘军冲的七零八落,心中忍不住一阵又一阵的激动,胜利就在眼前,而且一定是一场名垂青史的歼灭战。
然后他又惊讶的看见陕西穆斯林忽然调转了马头,放下眼前的湘军,转身去攻打董福祥,接着湘军停止了乱窜,开始结阵了,他急的张开了嘴,大口的喘气,全身颤抖,下巴都合不起来了,心几乎也快停止了跳动。
于是他激动的对他儿子马耀邦说:“你去把马政和那个蠢货给我喊回来,别理董福祥,去攻湘军,攻湘军!”然后他又开始紧张的念经,摊开双手,看着上天,祈求他的神,再给他一次机会。
但是看来他的神抛弃了他,胜利之门只开了一个小缝,让他瞟了一眼,然后就关上了。
刘松山的湘军,武器装备上比穆斯林先进两个时代,全军清一色洋枪洋炮,而且大部分是夏普和德雷赛单发后膛步枪,斯潘塞和亨利式连发步枪,还有少量的加特林机枪。
虽然有点像今天的印度军队,装备的是万国造的大杂烩。可是却全都是当时世界上,能买到的所有最先进的武器,这是红顶商人胡雪岩,在上海的十里洋场,花大价钱为左宗棠淘来的。
所以当马政和的骑兵再回来的时候,事态已经发生了转换,他们变成了待宰的羔羊,湘军在刘锦棠的组织下,已经结阵成功,现在迎接他们的,是密集的弹雨,冲锋已经变成了毫无意义的送死。
他们要为那一刻的错误决定,付出沉重的代价,马政和和数千名骑兵,被密集的弹雨刷下了战马,成千上万名拿着大刀长矛,抬枪,鸟铳和少量洋枪的步兵,倒在了他们多年来耕种的土地上,变成了肥料。
在留下了数不清的尸体以后,穆斯林崩溃了,大家掉过头来,一哄而散,拼命的逃回自己的堡寨。
于是刘锦棠命令,攻下马五寨,替刘松山报仇。士兵们集中了所有的火炮狂轰寨门,又架起了云梯,冒着一锅锅倒下来的沸油,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砖瓦,不计死伤的向上猛攻。
仇恨是如此之强,无需动员,也没有人能挡的住他们,他们爬上了墙头,砍倒了他们见到的每一个人,攻入了寨门,放火烧掉了每一样能烧掉的东西。
教主站在金积堡的城墙上,呆呆的听着马五寨里的哀嚎,看着马五寨里的大火,一夜未眠,直到天亮,大火已渐渐熄灭,他依然站在城墙上,望着马五寨的残垣断壁出神。
他的儿子马耀邦过来告诉他,湘军已经连夜撤退,退出了金积堡地区。他只是哦了一声,然后依然呆呆的站在那里,没有任何反应。
……
再说北京城里,慈禧太后见到李鸿章后的第一件事,果然就是要他出面解决天津教案,没想到李鸿章一口就答应了,这大大出乎慈禧的意料,让她心里感激的不得了。
不过李鸿章提了一个条件,如果他需要人帮忙的话,不论是任何人,都必须无条件的跟他去,慈禧现在一脑子只想着快点把这事解决了,一听这个条件,想都不想,连忙答应。
看见李鸿章这么爽快,朝廷上的大臣,却在暗自冷笑,大家心里都在想,这个家伙怎么这么傻呢?一点政治敏感都没有,看来果然不过是一个政治暴发户而已,等他回来的时候,一样的身败名裂,不由的大家都在幸灾乐祸。
李鸿章有那么傻吗?他一点儿都没有发现这是一个坑吗?当然不是,他狡猾的要死,他早就敏锐的感觉到,有人想借机整垮他和曾国藩,不过他有对策,按他自己的说法,那叫做痞子腔,实际上就是耍无赖。
干这样的正经事,耍无赖有用吗,那要看是谁耍的,怎么耍的,这也是要有技巧的。
他出发前的第一件事,就是去拜访各个保守派的大臣,那些叫得最响的人,然后一见面,就请这些人给他出主意,当然,这些人肯定是出馊主意,都是让他怎样和法国人较劲的,喊打喊杀的办法,借机捉弄他。
但是李鸿章却摆出一副装猪吃象的架势,一脸的虔诚,听完这些人的馊主意以后,立刻装出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,大声叫好,然后拉住对方的袖子说:
“大哥,高招,让小弟我茅塞顿开,佩服的五体投地,这样,现在咱俩一起去见慈禧太后,要求一起去天津,你负责实施这个建议,主持全面工作,我来给你打下手,搞后勤,怎么样?”
对方一听他这么说,立刻被吓得魂飞魄散,脸刷的一下就白了,赶忙推辞,这玩意在嘴上说说没关系,如果真的去了天津,敢和外国人这样叫板,万一酿成战争,再打个败仗,那慈禧太后不灭了他九族才怪。
所以对方肯定坚决推辞,而李鸿章也故意装傻,不依不饶,坚持要拉对方去见慈禧,不停的吹捧对方,“大哥,这样的高招,你不在现场,我可用不好啊,所以你必须去。”
一来二往的,看见把对方都吓得要尿裤子了,李鸿章就给对方找一个台阶下,:“大哥,小弟的才能不如你,你又不肯亲自去,你这些高招我肯定办不到,要么你看看,我最低应该达到一个什么要求?”
这样一来,对方就不敢再胡说八道了,就赶忙对李鸿章说,要不听听你的意见?李鸿章看见时机差不多了,就说:“要不这样,咱们尽可能的向你的目标努力,如果实在不行,也就只能采纳曾国藩的方案了,你看怎么样?”
对方现在自然不敢多言多语,急忙连声附和,最后,李鸿章再给他来一招狠的,出门的时候在撂下一句话:“今天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啊,一会我就把你这个意思,汇报给慈禧太后,她老人家一定也会赞同你这个看法的。”
说完之后,立刻扬长而去,搞得对方哑巴吃黄连,这下在朝堂上,就算是李鸿章一字不变,照着曾国藩的协议做了,他也不敢再攻击李鸿章了,因为他现在这个表态,已经被上报给慈禧了,到时候再变,那就是和慈禧作对了,他可没这个胆儿。
就这样,李鸿章把那些骂的最凶的,想要借机整他们的保守派,全部拜访了一遍,果然不出他所料,这帮人全都是一群怂货,上不得台面,一个个都被他用这一招制服。
这样,李鸿章终于可以放放心心的去天津了,只要他做的比曾国藩好一点点,那就是大胜,即使不行,被迫只能接受曾国藩的协议,那也没人敢骂他了。
……
西北战场上,天刚麻麻亮,但是雷正绾和黄鼎的心情异常沉重,昨天一天,穆斯林们像疯了一样,对他们两个发起了空前猛烈的进攻。
要不是出发之前,两军各得了一千多只美制杠杠式弹仓步枪,黄鼎的彝军也全部改装成了火枪兵,换装了恩菲尔德1853式步枪,他们很可能就看不到今天的太阳了。
但是他们也已经几乎耗完了所有的弹药,今天他们必须要和对方拼刺刀了,也许真的就要为国尽忠了,很可能今天,就是他们最后的一天了。
太阳已经从黄土高坡上升起,两人的阵前,到处都躺满了死尸和死马,苍蝇在嗡嗡的乱飞。士兵早已经列好了队,他们做好了决死的准备。
太阳越升越高,包围了他们二个多月的穆斯林,却左等右等也不出现。士兵们开始有些不耐烦了,有些士兵已经开始骂骂咧咧的。
“龟儿子些,搞些啥子名堂?紧到不出现,要弄就快点儿来塞,再等老子就要冒火了。”
看见四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,雷正绾和黄鼎一样也很诧异。他们派出了搜索队,四处查看,但是一个穆斯林也见不到了。
穆斯林都跑了,我们打赢了!听到这个消息,所有的士兵都激动热泪盈眶,高声欢呼起来,黄鼎下令,把好吃的都弄出来,今天打牙祭。
几天前,白彦虎急急忙忙的来到了金积堡,找到了教主,他也不顾礼仪了,劈头盖脸就问:“总阿訇,怎么还没有把粮给我们送上来,我们都已经断粮半个月了,现在全靠杀马吃,有些地方都在吃人肉了,你要再不送来,我们就没办法继续围雷正绾和黄鼎了,只要再加一把劲儿,他俩马上就要崩溃了。”
但是他发现教主似乎已经蔫儿了,失去了往日的自信,再也没有那种运筹帷幄,睥睨天下的感觉,变得又老又憔悴。
“没粮了。”教主头也没抬,目光呆滞的望着墙角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其实白彦虎也知道,这个秋天金积堡没有收成,都被刘松山给毁了,但是他只是觉得教主应该底子很厚,没想到这么快就耗完了。
白彦虎一时感到泄气,也坐了下来,过了很久,他对教主说:“要不我们放弃金积堡,带着所有的人前往西宁和河州,死守六盘山,另外再寻找机会。”
可是教主并不回答他,只是嘴里不停的念念叨叨的说:“我本是一个念经人,从来没有想当皇帝的呀……我本是一个念经人,从来没有想当皇帝的呀……”
白彦虎默默的望着教主,过了很久,他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,然后走出了门外,对着所有的穆斯林说:“金积堡已经完了,愿意跟我走的,现在就出发”。
……
夜深了,左宗棠依然在烛火之下,处理着各类文书,他看着一封封各地发来的战报,长舒了一口气,他知道,他的战略已经成功了,只剩下最后一击,就可以打垮金积堡了。
不过,虽然他度过了艰难时刻,但是很可能,他也享受不到胜利的喜悦了,尽管李鸿章已经回北京了,但是刘铭传还留在陕西,随时可能取代他。
万一真的发生了,他所做的一切努力,就很可能被大家所忽略,大家所能记得的,都是他的那些挫折和磨难,而无视他的心血,他的汗水,他也将无处申辩,蒙受不白之冤。
这一年,他已经59岁了,从他50岁踏入江湖的那一年开始,他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,有屈辱也有荣耀,现在这一切,即将嘎然而至,很可能,他将以一个失败者的面目,客死他乡,想到这些,不由得让他心里,百感交集!
蜡烛即将烧尽,窗外已响起了鸡鸣,左宗棠心情沉重,又是一夜无眠,他索性推门走出屋外,呼吸一下清晨的空气。
望着天边的鱼肚白,越来越灿烂的朝霞,他忽然觉得,心底的阴霾被一扫而光,心情又开朗了起来,太阳总会升起的!
命运之神
人生的成就,大部分要凭借努力,但是最关键的时候,也得靠点运气。历史上有多少人,努力了半天,结果在即将成功的最后一刻,被别人抢去了功劳,被迫黯然离去,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,无影无踪。
左宗棠本来也应该是这个下场,但是没有想到,远在欧洲的一场战争帮了他大忙,当李鸿章来到天津的时候,他继续和外国人打起了“痞子腔”。
不知道到底是这个痞子腔起了作用,还是因为德法两国正式开战,法国无暇顾及远在欧亚大陆另一端的一点点小事,他们突然之间,从穷凶极恶,气焰嚣张,变得彬彬有礼。
李鸿章说他又查了一遍,有两个人是冤枉的,法国人说:“好,冤枉就冤枉吧,那就别杀他们了”。
李鸿章又说,对中国的官员处罚的太重了一点点 法国人就说:“好吧,你说啥就算啥吧,那就从轻处理吧。”
李鸿章一看,咦,法国人这么好说话,看来是他们受不了我的痞子腔,那我就再耍点小聪明吧。于是他就用16个死刑犯,换了天津教案中,被判了死刑的民众,结果法国人也就装聋卖傻,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随便他怎么瞎折腾。
至于赔的钱呢,本来也不多,所以李鸿章也就没有再多谈这个问题。当然,李鸿章并不知道,这个时候普鲁士和法国已经开打了,如果他要知道的话,开出更高点的条件,估计法国人也会接受。
当消息传回北京城的时候,慈禧太后赶忙抓紧这个机会,给大家说,你们看,李鸿章多会办事啊,现在条件好多了,大家应该同意了吧?
不过说实话,李鸿章的协议和曾国藩的协议相比,除了少杀两个人以外,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变化。
但是由于李鸿章出发之前,都挨个收拾过这些家伙,所以他们现在只能皮笑肉不笑的鼓掌说:“牛逼,牛逼,能干的不得了,赶快让他去西北吧,再把穆斯林叛乱的问题一起解决了吧。”
这帮人心想,既然斗不过你,那就折腾死你呗。可是慈禧太后不干了,她觉得像李鸿章这么能干的人,必须留在身边,随时处理点应急事物,不然的话,朝廷上全是一堆草包,那怎么能行?!
那既然把李鸿章留在北京了,是不是就应该让刘铭传去取代左宗棠呢?这时候有一个人跳了出来,坚决反对大家的这个想法,而且还说了刘铭传一大堆坏话,不仅仅如此,他还私下去给慈禧做工作,千方百计的打消她这个念头。
这个人是谁呢?原来是翁同龢,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?说来话长。
原来他和李鸿章还有曾国藩两个人,可是有杀父害兄之仇的,早就对这两个人恨之入骨,之前我们在介绍陈玉成和苗沛霖的时候,讲过这个故事。
前面说了,朝廷以为左宗棠全线崩溃了,打了个大败仗,为了稳住阵脚,彻底解决西北问题,就派李鸿章前往陕西,准备取代左宗棠,收拾局面。
这个时候,翁同龢听说西北的战局吃紧,非常难打,心里还暗暗高兴,等着看李鸿章的笑话。
可是没有多久以后,他收到了袁保恒的一封来信,信里有意无意的,向他透露了左宗棠的计划,他再把朝廷的奏报拿来仔细一看,马上就醒悟过来,原来左宗棠没有打败,这一切都是他的诱敌之计。
这一下可把他给气坏了,天哪!李鸿章这不是去赴汤蹈火,而是去摘桃子,曾国藩平定了太平天国,李鸿章平定了捻军,现在又解决了西北问题,那岂不是又立下了盖世奇功,而且还掌握了天下的所有兵马,一旦得胜回朝,肯定变成了炙手可热,权倾朝野的家伙。
他越想越气,如果真是这样,一方面,从此以后,他再也没有机会找这两个人的晦气了,一辈子都要仰人鼻息,被他们两个踩在脚底下,爬不起来。
另一方面,站在他的那个世界观来看,如果天下的兵权都归于了李鸿章,万一这个家伙有一天图谋不轨,连一个约束他的人都没有,这也是他受不了的。
于是他就琢磨,必须得把这事儿给它坏了。恰好在这个时候,发生了天津教案,曾国藩受命前去解决,翁同龢觉得,机会来了。
虽然他当面不说什么,装着跟慈禧一条心,想两下把这事儿解决了,可是背地里,他却到处去放风:“哥们,你说曾国藩这个家伙真是能干啊,不但打仗是一把好手,现在还能解决外交问题,上次他打下南京,朝廷就欠了他的,没有兑现当年咸丰皇帝说过的,谁打下了南京,就给谁封王,这次再立了大功回来,恐怕就糊弄不过去了吧,光封一个王都不行了,还得是摄政王。”
他这样一吹风,朝廷里的保守派,特别是那些满清贵族们,都是心里一紧,那曾国藩岂不成了曹操了?
其实就是他不说,那帮人也早就担心这事了,现在他再到处煽煽阴风,点点鬼火,大家更是觉得这个问题非常严重,很多人觉得这已经危及到社稷安危了,不出手不行了。
所以他们必须给曾国藩使绊子,千方百计的煽动舆论,提出了一系列根本实现不了的目标,如果曾国藩照着做,那他就是个傻逼,自然碰的一鼻子灰,如果曾国藩不这么做,那就攻击他不爱国,是汉奸。
果然不出所料,曾国藩本着实事求是的态度,其实做了一个很好的和平方案,但是这并不重要,大家还是可以继续攻击他,他做的不够好,是不爱国,是个卖国贼,大奸臣,其实可以做得更好。
反正什么算是做得好,这也没有一个标准可以评判,大家可以自说自话。
慈禧太后虽然内心很满意,可是舆论压力太大,如果她非要一意孤行,支持曾国藩的方案,那就成了昏君他妈,女版的赵构了,所以她必须找政治同盟,来帮她解决这个困境。
这就是翁同龢要的效果,他就可以借机玩个一石二鸟之计,劝说慈禧把李鸿章调回来解决这件事,一方面可以不让他去摘桃子,另一方面又可以借机把他搞臭。
可是没想到李鸿章棋高一着,对内对外,都玩一套“痞子腔”,先把几个主要的保守派全都收拾了,再加上运气又好,恰好又碰上了普法战争开打,法国人无心谈判,想两下快速解决,所以多少找回了一些面子。
而且李鸿章和曾国藩还真有点不一样,他可是放得下脸,悄悄地派人收买了一大堆言官,刚把结果送回北京,立刻就有一大群人鼓掌叫好,到处宣传他有多牛。
当然,这就和今天那些去机场迎接歌星的粉丝一样,是按表演项目收费的,送鲜花给多少钱,哭晕给多少钱,喊的声音嘶哑给多少钱,那都是有价的。
虽然向翁同龢这样的内行知道,这都是李鸿章这家伙拿银子砸出来的,可是外面的人看不明白,马上就跟风,大家都说他了不起。
而慈禧早就想息事宁人,一看有人捧场,马上就下旨肯定了这份协议,嘉奖李鸿章,于是他一下子就变成了民族英雄,朝廷上的大红人,社会上人人钦佩的偶像。
结果,翁同龢偷鸡不成,反蚀了一把米,有苦说不出,打落了牙齿,只能往肚子里吞,谁让对方智商高呢?!
可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朝廷里又在讨论,让刘铭传去接替左宗棠,这一下,翁同龢更是急火攻心,他和刘铭传也是势不两立的,决不能让他去摘桃子,这又是怎么回事呢?
话说刘铭传这个人,怎么看也不像那个时代的人,他的思想和行为,在当时的人看来,简直就是一个怪物,所以大家不仅仅觉得他脸上有麻子,而且脑袋有包。
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,一天到晚见人就念叨着要造轮船,造铁路,而且要大炼钢铁,造蒸汽机。这让当时的人,都觉得这家伙是中了洋鬼子的邪。
不仅仅如此,他也不太注重体统,打仗的时候,让士兵学着趴在地下前进,躺在地上开枪,被其他将领嘲笑,毫无气节可言。
而且他不相信人的力量,坚持唯武器论。当别人用前膛枪的时候,他就开始用后膛枪,当别人用后膛枪的时候,他就开始用弹仓步枪,特别能折腾,特别能花钱。
不仅仅如此,他还到处宣传他这种不健康的思想,他在给朝廷写的奏折里说:“湘军老将扭是前功,语以后膛枪炮,恒鄙夷不屑,即于法交锋,实叹格林炮,黎意枪运用之灵,命中之远。” (格林炮,就是加特林机关枪,黎意枪,是由美国人詹姆斯·帕里·黎意设计,一种连发后膛步枪,最远射程可达1200码。清军购买的原装货有弹仓,国内仿制的去掉了弹仓,变成了单发。)
如果说这个人有什么优点,就是打仗特厉害,而且他打的都是硬仗。所以平常大家都把他当成神经病,但是一打仗的时候,就立刻又想起了他,指望着他上前去耍菜刀。
所以如果西北战场真的失利了,谁最有资格去替代左宗棠呢?还真是非刘铭传莫属。
那么他和翁同龢有什么过节呢?让翁同龢这么恨他?
刘铭传这个人,本来在安徽老家混黑社会,手下有一帮小弟。后来李鸿章离开了曾国藩,在上海开山立派,创立淮军的时候,把他从家乡招了过来。
淮军打下常州的时候,这家伙抢到了一个国宝,叫做“虢季子白盘”,光绪皇帝的老师翁同龢知道了以后,就想问他借来看一看,替他鉴定下真假。
翁同龢这个人,虽然人品不怎么好,但是学问绝对是一流的,他是著名的金石学家,书法家,考据学家,在中国近代史上,那可是响当当的。
像这样的人,通常都比较喜欢捡破烂,翻垃圾桶,没事就在旧货市场里瞎转悠。所以他一听说刘铭传得到这个宝物以后,兴奋的不得了,就想收归己有。
如果换作别人,只要他放出这句话来,对方立刻就连夜快马送入京师。
因为他和他爸,那都是皇帝的老师,天天都有机会跟慈禧太后两个聊聊天,更不要说小皇帝将来长大了,那肯定最听的就是他的话,所以谁敢不巴结他!
但是刘铭传不这么想,因为大家都知道,他脑子有包,他随后做的事,让周围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。他直接问翁同龢:“请问你拿去鉴定了以后,会不会我就要不回来了?”
这直接把这个翁同龢气得七窍生烟,当时就想发火,官场里,哪有这样处事的?!
但是翁同龢实在太爱这个盘子了,就忍了这口气,又派人来说:“行,算你狠!开个价吧,我绝不还价!”
按说翁大人几时花钱买过东西呀?这可给够了面子了,但是大家猜他说啥?他说:“这盘子和我有感情,我可不喜欢第三者插足。” (1950年,他的后代把这个盘子无偿捐给了中国国家博物馆)
后来为了这个事,翁同龢就整过他一次,大家知道,平定东捻军,名义上李鸿章是总指挥,但实际上,他主要负责行政和后勤,真正在前线指挥打仗的,却是刘铭传。
后来平定西捻军,实际上出力最多的也还是刘铭传,因为淮军的装备,远远好过左宗棠军的装备,所以自然而然的,他们是战场上的主力。
可是这么大的功劳,到了最后封赏的时候,按理说,他应该排在李鸿章和左宗棠之后,就算混不到伯爵,至少也应该安排一个子爵吧?!
可是就在这个时候,突然冒出了一大堆人上奏,说他贪污军饷,滥杀无辜,谎报军功,虐待士兵,总之就是一个头上长疮,脚下流脓的坏家伙。
最后,虽然曾国藩和李鸿章极力保荐,却也只封了个一等男爵,气的他直接辞职不干,跑回老家种地去了。
当然谁都知道,这是翁同龢在背后捣的鬼。
这次朝廷以为左宗棠打败了,派李鸿章去前线,和穆斯林真刀真枪的干,马上又把他想起来了,毕竟大家心里都知道,虽然他脑子有包,但是真的打起仗的时候,还得靠这种人。
而刘铭传对这个机会,其实也是非常重视的,因为他知道,派李鸿章去,主要是为了在政治上和左宗棠交接,毕竟他的级别不够。
但是前线的军事指挥,肯定还是由他来负责的,而且这一次,他还没有出发,朝廷就给他了一个代理陕西巡抚当着,直接就变成了封疆大吏,和以前的军职完全不同,清代一品的军职,见了二品的巡抚,那也是要磕头的。
所以他觉得受到了重视,心里还是非常感激的。
如果他能尽快平定西北穆斯林叛乱,将来的陕甘总督,很可能就是他的囊中之物,下一步离进入政治局就不远了。
这样,他就有机会彻底施展他的抱负了,去修铁路,造工厂,虽然他脑子有包,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,也是有想法的。
刘铭传这个人,虽然很多人不喜欢他,但是曾国藩非常器重他。
据说有这样一件轶事。有一次,曾国藩请淮军将领吃饭,席后,特意给每人来了一份元宵。
等到大家都吃完了以后,曾国藩问:“诸位,你们刚才吃的碗里有几个元宵,你们知道吗?”
结果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觑,谁脑子有病啊,吃碗元宵还去数有几个?
结果刘铭传就脑子有包,他居然准确的把元宵数量说了出来,从此让曾国藩对他刮目相看,以后见人就说:“脸上有麻子的家伙是个帅才啊”。 (看来下次有领导请我吃饭,我也得把吃了几个饺子,元宵数清楚,但是千万别上面条,那我就直接昏倒。)
所以,刘铭传在这次出征之前,特地来北京拜访了曾国藩,请他指点,怎么样才能干好这件事。
曾国藩嘱咐他,其他你都行,不用我提醒。但是有一点,你一定要和翁同龢搞好关系,在官场里,要想真正做一点事,为国家分点忧,光有本事是远远不够的,还需要尽可能的处理好人际关系。
于是他就想,曾国藩说得有理,翁同龢不是老惦着我那个大盘子,要搞考古学术研究吗?那我就给他整几个拓片,免得他老嫌我有点抠门。
但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结果他这么一做,反而把翁同龢彻底得罪了,从此发誓和他势不两立,这是怎么回事呢?
原来,当初刘铭传既不让翁同龢鉴定,也不把盘子卖给他,让翁同龢很生气。
但是他后来又细细一想,觉得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性,那就是,这个家伙没有文化,捡了一个古人的夜壶,当作了国宝,现在也许知道了,怕丢人,所以不好意思拿出来呢?
虽然越想越觉得很可能是这么回事,这才合情合理,让他稍微好过了一点,但是心里头还是不爽,憋着一口恶气,总想找机会整一下刘铭传。
所以在李鸿章平定了捻军,朝廷论功行赏的时候,他还是忍不住,背地里偷偷黑了刘铭传一把,让他没有封到子爵,只封了一个男爵。
可是朝廷下令刘铭传西征以后,这家伙居然托人送来两张虢季子白盘的拓片,翁同龢一看,差点儿气晕了过去。
真迹,百分之百的真迹,而且绝对是稀世罕见的国宝。翁同龢心想,你送我拓片啥意思?向我示威?你意思是你要发达了,将来好来报复我?
翁同龢越想越不是滋味,这刘铭传号称淮军第一能打的名将,本来他就能打,再加上左宗棠已经快要成功了,万一他一去就摘了桃子,顺势平定了西北,又收复了新疆,这回来岂不是要成了军机大臣?那将来还有我的好日子过吗?
而且更可气的是,这刘铭传的后台老板李鸿章,现在又成了朝廷的大红人,将来刘铭传又手握重兵,那岂不是可以一手遮天,我们之间的深仇大恨,再也没有报复的机会了!
所以翁同龢越想越气,虽然忙乎了半天,不但没有整倒李鸿章,反而让他借机得利,如果再整不到你刘铭传,那活着实在是没啥意思了,所以他必须联合一群保守势力,全力挺左宗棠,坚决不能让刘铭传接手。
你看,这个世界上吊诡的事情就在这里,人和人之间,常常是很难互相理解的,刘铭传本想去缓和关系,结果反而激怒了翁同龢,所以呢,同一件事,不同的人看法还真不一样。
同样,我们今天也很难理解,金积堡里教主的一些想法,早在一年多以前,董志塬战役结束以后,教主就命令他的部下,李德仓向清朝政府投降,躲在地处偏僻的张家川,保留教派的火种。
看来自从左宗棠进入西北以后,教主就已经预感到他可能会彻底失败,所以才预先留下了后手。
可是接下来他做的事情,大家就看不明白了,那就是大部分的精壮极端分子,已经跟着白彦虎逃往河州,金积堡陷入了外无援军,内无余粮,四面被围的困境之后,教主却做出了一个反常的举动。
他开始叫外地的一些新教首领,前往金积堡,准备和他一起赴死,按照他们的说法,叫做:“舍西德。”
这里头就有我们前面向大家介绍过的,北京城的金爷,这些人听到他的召唤以后,立刻抛家弃子,欣然前往金积堡,准备和他一起赴死。
为什么他一方面要留下教派血脉,一方面又要叫一些各地的首领前来赴死?说实话,刚看到这些史料的时候,我琢磨了半天,也没有想明白。
直到后来,我遇到了一个非常了解穆斯林的朋友,他给我讲,什么是“舍西德”,他说,那是为了留下仇恨的种子,在宗教极端分子快要失败的时候,通常会这么做。
他的目的是,要让每一个地区的教众都知道,他们最爱的人,被异教徒给杀害了,所以,他们必须有一天,来报这个仇,这就是“舍西德”。对于一切选择了极端道路的宗教来说,仇恨就是最好的凝聚力。
因此为什么他们要大老远的,跑到西北来送死,那就是他们的使命!不然怎么能让那些生活在和平和安逸之中的教徒,感受的到仇恨呢?!
因此不要说刘铭传和翁同龢之间互相不能理解,我们也无法理解教主这些人的思维,同样,当时的人,也无法理解曾国藩他在想些什么。
按理说,在天津教案中,大家都骂你是卖国贼,那你就离外国人远一点吧,免得一不小心,污水又溅到了自己的身上吧?!
可是他偏不!天津教案刚一尘埃落地,他就和李鸿章联名上奏,要求执行容闳提出来的赴美留学幼童计划。
按照这个计划,连续15年,每年都要派出一批中国留学生去美国学习,和美国人同吃同住,全部读美国的常春藤名校,而且学成归来之后,直接授予秀才的功名。
当所有的人都得知了曾国藩这个想法以后,大家都觉得他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?尽管大家照例唾沫四溅,气势汹汹的激烈阻挡,但是这一次,由于西太后欠了李鸿章和曾国藩太多的人情,所以破例立刻就批准通过了。
可惜的是,一年之后,曾国藩就离开了人世,这个项目失去了最坚定的支持者,四年之后,他这个唯一可以挽救中国命运的计划,在当时最有远见的解决方案,被废除了。
虽然只执行了短短的四年时间,而且仅仅只有一百多人赴美留学,但是这个计划,依然光彩夺目,为中国培养了众多的人才。
第一批返回的21名学生均被送入电局学传电报,第二、三批学生由中国当时的新式企业如福州船政局、上海机器局留用23名外,其余50名分赴天津水师、机器、电报、鱼雷局等处当差。
这批留美幼童后来分散到政界、军界、实业界、知识界等各个领域;在他们中,有铁路工程师詹天佑、开滦煤矿矿冶工程师吴仰曾、北洋大学校长蔡绍基、清华大学校长唐国安、民初国务总理唐绍仪、清末交通总长梁敦彦,成为中国近代历史上的知名人物。
这才仅仅执行了四年!100多个人赴美留学!就出了这么多人才,想想看,这是什么概念?
如果按照曾国藩的想法,连续15年的话,人变了,中国肯定会发生变化,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,不再会有近百年的辛酸……哎!历史通常都是一声叹息……
可惜的是,没有人真正的理解了曾国藩的想法,也没有人有他那样的远见,人和人之间,虽然都生活在同一个世界上,但是互相之间很难理解。
同样,大家也不理解左宗棠,就在刘松山战死后不久,他给朝廷来了一封奏章,声称已经全线胜利,同时请朝廷授予刘锦棠四品文职,负责统领刘松山全军。
为什么要给刘锦棠四品文职?前面说过,因为在中国传统的封建社会,文职要比武职高的多,也更受人尊重,有利于他统领全军。
可是文书刚一到北京,立刻朝堂上就是骂声一片,都说左宗棠真不要脸,主将战死,全军退出了金积堡,都这样了,你还说你打了胜仗,我们都替你害臊。
可是左宗棠申辩说,刘松山之死,确实是一个悲剧,但既然是在战场之上,那么生生死死,都是正常,不然怎么叫战场呢。
刘锦棠在打胜了以后,率领全军退出金积堡一带,也是非常明智的选择,毕竟失去了主帅,需要重组战斗序列,现在他们已经重新回到了金积堡一带。
而且雷正绾和黄鼎,原来归刘松山节制的卓胜军郭宝昌部,现在由其弟金运昌带领,都已经进入了金积堡一带,参加对余下堡垒的围攻。
现在我们已经挖了几道壕沟,把金积堡一带,围得水泄不通,而且架起了炮台,日夜轰击堡垒之内,穆斯林已经断粮将近半年,最多到年底,必然投降。
一旦解决了金积堡问题,剩下的穆斯林叛军将群龙无首,我就可以腾出手来,去解决河州和西宁的穆斯林叛乱问题,虽然还有很多艰难险阻,但是最大的障碍已经解决。
朝廷上的大臣,特别是李鸿章的淮系官员,以及一大堆没事就喜欢瞎起哄的言官,听到他这个说法,立刻大加讥讽,说左宗棠的脸皮之厚,已经可以跟城墙的拐角相提并论。
他们这么做,一方面是不相信左宗棠,另一方面,也是为了让刘铭传能够尽快的接替左宗棠,毕竟大家都是一伙的。
说实话,这个时候全亏了翁同龢,虽然他的动机,完全是另外一个目的,但是他也组织了一帮人,帮着左宗棠说话,只要是李鸿章那一派人想做的事,他就一定要去做对。
而且他还有一招最狠的,就是每当两宫皇太后,去看他给小皇帝上课的时候,他就专门给小皇帝讲,历代的奸臣如何篡权的故事,最关键的第一招,就是独揽兵权和行政权,所以千万不能让一个大臣坐大,必须要有人制衡。
那小皇帝就会问,那我们朝里的大臣,有没有人独揽兵权的呢?每到这个时候,翁同龢就微笑不语,看着书不说话。
小皇帝得不到回答,就会忍不住去问两宫皇太后,老练的慈禧自然会说没有,有点傻的慈安,有时候就会说,李鸿章现在的权力就有点大。
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多来几回,还是影响了慈禧,让她觉得,这话还真有点儿道理,确实值得注意,再加上翁同龢不断的说左宗棠的好话,所以慈禧迟迟没有安排刘铭传接替左宗棠,一直处于犹豫之中。
而就在这个时候,美国的黄金产量频创新高,世界各国的银价不断下跌,急需寻找出路。
而当时的世界上,各国都在搞金本位,白银唯一的去处,就是中国。
就在这个时候,中国南方的战乱已经结束几年了,经济已经得到了恢复,再加上通商口岸的大量开放,以生丝和茶叶为代表的进出口贸易,急速增长,海关和各地的厘金收入倍增,突然之间,财政状况变得好了起来,尽管大清的官员,谁也不知道,为什么突然有钱了。
虽然左宗棠的开支依然是一个天文数字,但是相比于一年之前,压力还是小了很多,所以说钱的时候,大家对左宗棠的恨意也就小了很多。
再说刘铭传到了陕西,一直在那傻等,到底让不让他去替换左宗棠,始终没有一个明确的指示,他只是听说,朝廷上为这事,争的你死我活。
又过了没多久,黑他的行动又开始了,什么谎报军功,苛扣军饷,贪污钱财,作风不正,一盆又一盆的污水,开始往他身上泼。
开始,他还极力为自己辩护,毕竟他啥也没做,一直留在陕西傻等,可是到了后来,他发现喷到脸上的唾沫星子,简直擦都擦不及。
不久之后,传来了金积堡被攻克的消息,左宗棠不但官复原职,而且又变成了朝廷的大英雄,他知道自己无望了,又被耍了,于是一怒之下愤而辞职,又回老家去了。
后来朝廷又有一次招他出山,让他领兵到东北去对抗老毛子,那一次,他差一点干成一件盖世奇功。
话说到了1880年,沙俄重兵屯集在东北和西北周围,准备有所行动。这下可把老佛爷西太后给急坏了,若是东北有所闪失,那可是断了清朝的龙脉啊。
于是她召开军机会议,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推荐人选,但是西太后都不满意,于是就问李鸿章:“你怎么不派你手下最能打的那个刘铭传去呢?”
还没有等李鸿章回话,翁大人就赶快先奏报一句:“这个刘铭传因为犯案已被革职,而且他其实也就是一个怂包,离开了洋枪洋炮连仗都不会打。而且他的兵打仗的时候特别胆小,站都不敢站起来,都是趴在地上放枪,实在有损国体军威。”
于是西太后回过头来问恭亲王:“是这样吗?你不是说此人是天下第一名将吗?”
恭亲王清了清嗓子,干咳了两下回答道:“他怎么打仗我不知道,但是我只知道捻军作乱了十几年,前后折损了几十员大将,连蒙古亲王僧格林沁也死于剿捻,但是他一出马,立刻就彻底剿平了西捻,从此天下终于太平了。”
于是西太后对李鸿章说:“赶快把这个人给我找回来,让他带兵去东北打仗”。
按理说皇恩浩荡,刘铭传应该感激涕零,提高了思想觉悟,从此变得正常点儿了吧?但是不,他依然脑子有包!
虽然他连夜奉诏进京,但是他在朝廷上说的话,让大家全体晕倒。
他给西太后说:“老毛子,西洋人咱们都不用怕,只要咱们修四条铁路,一条从北京到东北,一条从北京到山东,一条从北京经河南到武汉,再修一条到兰州的,从此咱大清就再也不受洋人欺负了!”
这话一说完,老佛爷刚喝了一半的水,就直接被呛了出来:“他们说你脑子有包,我看了一下,只是你脸上的麻子比较大而已,还算不上包,但是你刚才说的话,就实在有点秀逗了。我叫你带兵去打老毛子,你怎么跑来跟我说修铁路?”
这个刘铭传并不慌张,他耐心的给老佛爷西太后解释道:“你知道翁大人他们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,咱们大清只要万众一心,4万万同胞只要一人吐把口水,都可以把那洋人淹死。”
“但是太后,你想过没有?咱大清虽然人多,可是都住在天南地北,但是洋人每次闹事,都是坐着轮船,集中在一起从一个地方来,所以每次打仗,反倒是敌众我寡,咱们虽然人多口水多,可是用不上啊。”
“如果有了铁路,我们只要把军营修在铁路周围,哪里发生了战事,立刻就可以倾全国之力前往,这样就会无往而不胜!”
西太后听刘铭传这么一解释,好像也挺有道理。于是就下旨了,召开全体朝臣大会,讨论修铁路的问题。
这就是著名的《筹建铁路以图自强折》,刘铭传挑起的铁路修建问题,实际上是晚清历史上的最重大的转折点,其意义远远超过了戊戌变法。
今天我们大家都知道,要想富,先修路。因为一旦有了铁路,先不说众所周知的经济和军事作用,最重要的是,人们的活动范围就会变大,视野就会开阔,新的思想就会迅速的普及,这会触动整个社会的根本变革,就像今天的互联网一样。
实际上现在很多西方历史学家都认为,欧美社会的根本变革,是铁路促成的。在没有修建铁路以前,欧美社会虽然有了一些新思想,但是传播的范围很有限。
而一旦开始修建铁路,邮政变得容易,就必然会出现报纸,而一旦有了报纸,整个社会就会受到各类新思潮的冲击,人们的观点就会迅速的转变,西方的历史学家研究发现,一个地方一旦有了铁路,这里的人最多只需要十年的时间,就会不再坚信封建迷信思想,可以一定程度上的,接受现代工业文明思想。
而且刘铭传以他的二百五风格,说出了洋务派大臣们一直想说,却不敢大声说的梦想。因为修铁路在清朝,一直是一个很禁忌的话题,总有人觉得,那些洋玩意儿不利于我大清的风水,而且会帮助洋人控制中国。
不过到了刘铭传提出修铁路的时候,大臣们也已经见过了很多新鲜的西洋玩意了,很多人还出访过西洋,思想已经不那么保守了,除了洋枪洋炮以外,西洋的火轮船都买了好几条,既然火轮船大家都坐得,那火车有什么坐不得呢?慈禧太后公开召集大家讨论火车的修建方案,就说明火车本身已经不是问题了。
这个时候离甲午战争的爆发还有十多年的时间,如果国家开始全面建设铁路,必然带动工业化发展,那么历史就可能会改写,很可能我们现在都还是大清帝国的臣民。
但是国运啊!国运!刚开始辩论的时候,洋务派明显占了上风。比如一些大臣说火车隆隆的响声会坏了风水,洋务派就反驳说轮船也会有汽笛声,没见它坏了风水啊。
又有一些大臣说,修建铁路的话,要占了农民的地,伤害农民的利益。但是洋务派说,这些农民就可以变成了工人,收入会变得更多呀。
还有大臣说,修建铁路要花很多钱,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呀。但是洋务派反驳说,如果我们派5万余淮军前往东北,那里地广人稀,至少每年需要40万人进行后勤支援,所花的银两远远超过了修铁路要用的钱。
而且铁路本身还可以用于民用运输,还能挣钱,不管花了多少钱,将来都能收的回来。单纯派兵出去,钱花了就是永远花出去了,没有任何收益。
随着辩论的深入,保守派的理由都显的滑稽愚昧和不堪一击,西太后和恭亲王都已经明显倾向于修铁路了,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,这时候翁大人出手了,他只简单的说了几句话,就彻底扭转了局势。
他说:“刘大人的方案看起来不错,但是有一个问题,这些铁路都通向北京,如果有人谋反的话,那么就可以轻松勾结全国各地的叛党,朝发夕至,大清将危也!提这个方案的人,究竟是什么居心呢?”
这真是不怕流氓坏,就怕流氓有文化,看似轻飘飘的几句话,一下子捅到了清廷的痛点,淮军分散在全国各地,要想作乱,其实也是很困难的。可是一旦有了铁路的话,几十万淮军就可以朝发夕至,这大清的江山到底是姓爱新觉罗还是姓李呢?这就很难说了。你们淮系提这个修铁路,到底是何居心?
这话当然大家谁都没有明说,可是所有的人立刻都联想到这一层,于是洋务派们全体立刻都闭了嘴,不敢再为铁路说好话。而刘铭传连兵都不敢带了,立刻跑回家避祸去了。
于是,大清帝国再次痛失良机,第一次是曾国藩的人才计划,第二次是刘铭传的修铁路计划,这些都比日本人早很多。
所以,大清最后的亡国,也怪不得别人,命运之神,曾经向它打开过大门,只是他们从来不曾发觉。
如果读以前的历史学家说的话,我们都会以为是清廷的愚昧无知,害怕新事物,所以不愿意修铁路,但是其实你细想一下,清廷连军舰大炮都敢买,一个铁路有什么不敢修的?只是因为大部分的历史学家们,根本就没有看明白这段历史而已!
刘铭传后来在中法战争中又再次复出,终于立下了大功,他击败了登陆的法军,保住了台湾,被朝廷委任为第一任台湾巡抚。
他在任期间,终于可以干他长期以来想干的事儿了,不但修建了铁路,而且开办了学校,建立了工厂,完善了台湾的海防,总之做了很多好事。
特别值得称道的是,中国第一条电线,第一部电话,第一座油矿,第一座铁桥,都是他主持修建的,在他的治理下,台湾从中国最落后的一个省,变成了中国最现代化的一个省,可惜后来全部被日本人捡了便宜。
即使在今天,台湾民进党执政,大搞去中国化的前提下,还有很多的道路和学校,以他的名字命名,台湾海军现在还有一艘佩里级护卫舰,也是用的他的名字命名的。
刘铭传以铁路为依托,进行机动作战的思想,和德国著名的军事家小毛奇几乎是同时产生的,他非常的善于学习,从安徽乡下到上海以后,虽然从来没有参加过大规模正规军战斗,只是观摩了华尔洋枪队的战法,就立刻悟出了步炮协同作战的要点,实施以后,效果极佳。
刘铭传只是一个农民出身,基本不识字,在他从官场第一次隐退以后,才开始学习文化,但他不读旧式的四书五经,专门学习翻译的西方著作,为后来的复出,打下了深厚的知识基础。
他想到和做的事,远远超出了同时代的其他人,所以中国人其实还是很厉害的,从来都是牛人辈出。可惜像他这类的牛人太少,另外的那些聪明人,总是把精力放在了争权夺利上。
所以说要做大事,光是靠努力还是不够的,确实还是要靠点运气,刘铭传就运气不好,而左宗棠确实运气不错,虽然他一度山穷水尽,但是靠着一连串的蝴蝶效应,绝处逢生,他终于熬了过来。
那么教主最后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呢?河州西宁的平叛,能够一帆风顺吗?白彦虎最后的下场是怎样的呢?
末路狂凶
金积堡之战,堪称是中国近代战争史上,斗智斗勇的典范,可惜却几乎不为人所知,实在是让人惋惜不已。
一开始左宗棠打了一整套迷踪拳,露出无数的破绽,引诱教主不停的四处募集军队,企图一举打垮左宗棠。
结果教主却被左宗棠带到了沟里去,因为清军根本就没打算在战场上和教主决胜负,而是要借机耗空他的粮食,让他尝尝,什么叫做坐吃山空!
而教主也不愧是一代大奸大恶之徒,明知中计,干脆一不做二不休,将计就计,一度重创了诱敌的雷正绾和黄鼎,把他两个人逼出了峡口,团团围住,又设计暗算了刘松山,打算趁乱全歼湘军。
结果搞得不明真相的朝廷,把左宗堂连降三级,还罢了雷正绾的官,给他一个停职留用的处分,如果不是刘锦棠的横空出世,雷正绾和黄鼎的坚韧不已,今天的四川和陕西,可能就是中国的边疆了,至于左宗棠,也就不会被梁启超称为,五百年来第一伟人了。
所以在战后论功的时候,左宗棠向朝廷首推的就是刘锦棠,其次是黄鼎,然后就是雷正绾,他们三个人的丰功伟绩,完全有资格写入中学历史课本。
那么教主是不是就此完蛋了呢?高手过招,哪有这么简单!如果你以为,使出了六脉神剑和火焰刀,就已经是高手过招的顶点了,那你就大错特错了,天底下还有更厉害的易筋经和乾坤大挪移。
教主既然是这场惊天大叛乱的幕后黑手,那他可就不仅仅是凶神恶煞,穷凶极恶,无恶不作,而是彻彻底底的恶贯满盈,是真正的天下恶人之首。
所以他在经过短暂的慌乱和崩溃以后,很快又缓了过来,决心要顽抗到底,那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?
一个就是他的老套路,葵花宝典,玩阴的,要想成功,必先自宫。从背后捅左宗棠的刀子。那他是怎么做的呢?
一是又玩起了假投降,试图让朝廷知道,他从来都是好人一枚,所有的责任,全部都在男方。
二是打起了悲情牌,试图挑起舆论战,把左宗棠描述成一个残忍无比的大恶人,那他是怎么做的呢?
很简单,你左宗棠不是够狠吗?你要烧我的粮食断我的炊吗?好,那咱们就干脆把它变成一个公众事件,让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,一起来评评理,看看舆论会不会放过你。
于是西北的官员,又开始有人给朝廷上奏,说教主一直就想投降朝廷,从来没有反叛之心,之所以和政府打的难解难分,那全是被左宗棠逼的,为什么呢?
原因很简单,左宗棠派军烧人家的庄稼,不给人家留活路,你说这是人干的事吗?你说人家不反能行吗?
那么这些奏书到了朝廷以后,会是什么反应呢?很简单,一片哗然!
好多以圣母婊自居的大臣们,都觉得左宗棠这事做的不地道,也不管前线的实际情况,纷纷站在道德的高地上谴责左宗棠,说朝廷以仁义治天下,你怎么能这么作?
权且不说左宗棠你是不是沽名钓誉,逼良为娼,就算教主是十恶不赦之徒,那要打要杀,你冲着他去呀,你这烧老百姓的粮食算是什么事?根本是为官不仁。
他们觉得,如果教主算是一个大恶人,那么左宗棠简直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坏官,他造成的危害,比教主还要大十倍百倍。
于是很多人又开始建言,还是赶紧把左宗棠这个家伙换了算了。
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这舆论的压力,这汹涌而来的口水,压的慈禧太后都差点扛不住了,大臣们纷纷要求派人去调查这事,无论如何也要让对方先春耕,同时如果对方确实愿意投降,那就应该立刻接受,为什么呢?仁者无敌吗!
所以舆论大部分都是盲目的,自古至今都是如此。
左宗棠再次被逼到了墙角,在三月初七给朝廷的奏折里,他不得不对这个问题作出回应,一方面他强调,打仗烧对方的粮草,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做法,没有什么可指责的,清军做的对。
另一方面,他也不得不承认,这种事只能是在对外国作战的时候,才能这么做,在本国作战的时候,是不可以的。然后他又强调,说我烧对方的庄稼,谁看见了?有证据吗?反正我没干过。
然后他又说,现在叛军之所以濒临崩溃,就是因为缺粮的缘故,教主说投降,纯粹是缓兵之计,我们即将大功告成,没有必要再派人来调查处理这事……
唉!这大概是左宗棠逻辑最混乱的一篇奏章了,从这里我们也可以看得出,左宗棠有多难。
在真实的世界里,和穷凶极恶之徒讲仁义道德,那简直就是与虎谋皮,找死的节奏。可是这和朝廷里的那些圣母婊,又怎么扯得清楚呢?
不过左宗棠最终还是做出了让步,让刘锦棠暂停进攻,没有干扰金积堡的春耕,一方面是为了平息这场口水战,另一方面,春耕毕竟不是夏收,金积堡的粮荒并没有被缓解,将来这长出来的粮食,他教主也未必能收得到。
但这事让教主又看到了希望,他决定死扛到底了,那么他能得逞吗?
左宗棠也决定,再不能给教主一点点机会了,面对这样的敌人,你只要稍有一个疏忽,肯定就是满盘皆输,后果不堪设想。
简短的休整以后,清军兵分两路,再次发动了对金积堡的进攻。这一次,左宗棠可是要霸王硬上弓,直接干教主。他准备一举扫清外围的堡垒,直接围困金积堡,是什么让左宗棠又有了这样的底气呢?
那就是克虏伯野战炮的到来,这种在德法战争中大放光彩的线膛后膛炮,被从上海运到了西北前线,一部分装备了刘锦棠部,一部分装备了徐文秀部,它们被左宗棠寄予厚望,能不能轰垮金积堡外围的要塞,就全靠它们了。
于是黄鼎、雷正绾和徐文秀,从中路沿着峡口展开进攻,刘锦棠和金运昌,率军沿北路重回金积堡中心地带。
但是道高一尺,魔高一丈,教主在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,他和俄国人接上了线,在这段时间里,通过蒙古走私了大量的俄制伯丹单发后膛步枪,少量俄制野战炮,火力也有了质的飞跃,他也要做拼死的搏斗,熬垮左宗棠。
战斗再次大规模的爆发,为了应对粮食危机,教主干脆把大部分的人全都派了出去,让他们化整为零,在甘肃宁夏全境展开进攻,到左宗棠的后方去解决吃饭问题。
这招非常狠,教主确实是个厉害的角色,本来按照正常人的想法,左宗棠大军来攻,应该防守的人越多越好,可是教主知道,自己已经没有多少粮食了,人越多崩溃的越快,干脆来招恶人断腕!
更何况大西北地广人稀,清军那点人根本就拦不住他们,这样左宗棠就必须从前线调出部队,到后方去剿匪,就能为教主赢得时间,只要再过几个月,麦子就又熟了,他就又有机会了。
那么这个战术有效吗?还真是给左宗棠造成了很大的麻烦,不仅仅是拖慢了他进攻的速度,更重要的是引来了政治上的非难,面对漫天遍野的告急文书,朝廷始终对左宗棠的各种说法,表示极大的怀疑,在北京城里,到处都流传着他已经全面战败的谣言,让换掉他的呼声越来越高。
既要对付狡猾的敌人,又要应付朝廷的责难,这要是常人,早就乱了方寸,即使不直接崩溃,很可能也重度抑郁了。
可惜的是,教主面对的是左宗棠,他不是常人,他很快就理清了,如何对付这些乱窜的极端分子。还是粮食,控制住关键的有粮地区,极端分子们再疯狂,他们也不可能靠吃土度日。
教主的伎俩再次被挫败,不过他也不在乎,因为他也需要减少这些吃饭的嘴,只有让这些人去送死,剩下的人才能撑得下去,这本来就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。
仅仅只花了几个月的时间,后方敌人就被肃清了,决战的时候终于来到了,但是仗依然不好打。因为剩下的极端分子们,都是被教主彻底洗了脑的人,早已六亲不认,全都疯狂到了极点。
面对清军的进攻,这些人坚决血战到底,一旦堡寨被攻破,或者被清军包围的时候,他们绝不投降,反而是杀光所有的家眷,然后剩下的人,就会集体发动自杀式冲锋。
大家想一想,什么人后来也干过这种事?就是那些万恶的日本军国主义分子。所以这仗打的有多艰难,大家可想而知。在西北的每一仗,几乎都是硫磺岛战役的翻版。
攻打金积堡的战役,更准确的比喻,有点像攻克柏林的战役,那边是一个街道一个街道的争夺,这边是一个堡寨一个堡寨的激战,从各个方向攻入金积堡,都需要穿越几十个堡寨,没有捷径可走。
面对如此疯狂的敌人,战斗异常的漫长和残酷,虽然清军有了克虏伯火炮,能够轰垮对方的寨墙,摧毁寨内的房屋,可是接下来进入巷战,还是需要士兵挨家挨户的搜索,而大量的极端分子,时不时的就会成群结队,从断痕残瓦中冲了出来,肉搏战几乎就是家常便饭。
不仅仅如此,极端分子几乎夜夜都会从城墙上爬下来,对清军的阵地发动反突袭,而且他们现在也装备了大量的洋枪,很多枪手也会埋伏在沟壑草丛里,从两三百米外,对清军进行冷枪狙击,专打清军的军官,让清军损失惨重。
这种战术,已经很接近现代战争了,双方都为了适应这种战争的变化,付出了惨重的代价。湘军总兵简敬临,在行军过程中,就因为骑在马上过于显眼,被隔着湖面的极端分子狙击手,连续击中两枪,当场毙命。这仅仅在一年前,几乎还是天方夜谭般的事情。
时间很快就进入了六月,双方又开始为了争夺小麦收割,展开了激烈的战斗,由于清军的粮食供应也很困难,所以这一次没有人放火烧粮食了,双方都拼命的抢割庄稼,阻止对方收割庄稼,最后刘锦棠率领的湘军占了上风,金积堡的夏小麦,几乎全都落入了他的囊中。
左宗棠给朝廷上的奏章越来越长,这是因为战斗越来越零碎,越来越密集,在越来越多的杀敌数字背后,清军的阵亡名单也越来越长。
教主的日子很难过,左宗棠的位子也摇摇欲坠,双方都在咬紧牙关……
最后一场大规模的战役,在古灵州城下爆发,雷正绾、黄鼎和徐文秀率领的中路军,迎战上万名装备精良的叛军,这一仗打的异常激烈,对方的骑兵反复突击,步兵冒死冲锋,在洋枪和火炮的掩护下,几次冲入了清军阵地,展开了异常激烈的白刃战,就连主将雷正绾都亲自挥刀上阵,黄鼎手下的营官,也有多人被对方的洋枪击中。
最后全靠徐文秀部,利用克虏伯大炮猛烈开火,最终打垮了敌军。叛军终于全军覆没,只有十余名骑兵逃走,在付出了重大的伤亡之后,清军的中路军,终于成功的攻到了金积堡城下,和刘锦棠会师了。
金积堡终于被合围了,西北大地,此时已经是秋风瑟瑟了,春季种下的粮食,教主一颗也没有收到,又全被清军抢走了,金积堡已经彻底没有任何机会了,那么教主愿意放下屠刀了吗?
不,他还心存幻想,他一方面继续耍着诈降的花招,一方面在等着天边的奇迹,那么他在等待什么奇迹呢?
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,我们有必要谈一谈,教主策划的这场穆斯林极端势力大叛乱,对中国究竟产生了什么样的深远影响?
我们知道,在鸦片战争以后,中国爆发了两场规模巨大的内战,一场是太平天国运动,而另一场就是西北穆斯林极端势力大叛乱。
太平天国运动让中国损失了接近1亿人口,而西北穆斯林极端势力大叛乱,则导致了三千万人被屠杀。
虽然两场战争都异常的血腥,都是中国近代史上的一场大悲剧,但是两场战争对中国带来的影响,却是截然不同的。
如果我们抛开那些让人刻骨铭心的数字,单讲这两场战争给中国后来带来的影响,我们不得不承认,太平天国运动在一定程度上重塑了中国,给中国带来了机遇,是有一定的进步意义的。
而西北穆斯林大叛乱,则是一场纯粹的分裂运动,毫无意义的内耗,它拖垮了大清王朝,让中华民族陷入了近百年的痛苦和屈辱的深渊,为什么我们会做出这样的结论呢?
一切还是要从第一次鸦片战争说起,客观的讲,对当时的清朝人来说,这不过是一场加强版的倭寇骚扰而已,它不足以惊醒,依然在沉睡中的中国人,让他们还在做着天朝上国的迷梦。
但是随后爆发的太平天国运动,让大清王朝的腐朽和没落暴露无遗,随后爆发的第二次鸦片战争,更是震撼了中国的精英阶级,让他们深刻的意识到,这个世界已经彻底的不一样了。
所以从一八六零年开始,以曾国藩,李鸿章,左宗棠和恭亲王为代表的开明派,已经意识到了,因循守旧就是死路一条,必须要有选择的向洋人学习。
而最先进入中国的,就是洋枪和洋炮,还有洋人雇佣军。已经走投无路的大清王朝,靠开外挂打败了太平天国,死里逃生,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,向洋人学习的决心。
假如1862年没有爆发穆斯林大叛乱,以及1864年的新疆没有沦陷,1863年左右,江南就开始了重建,到了1866年以后,中国就会全面的进入和平时期。
那么大清会走上哪一条路呢?很明显,中国肯定会比日本,先完成现代化改革,为什么我们会这么说呢?
原因很简单,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中期,中国的改革势力空前强大,当时的慈禧年富力强,一心要为她的亲生儿子,打造一个太平盛世,非常的开明务实,恭亲王,曾国藩,李鸿章,左宗棠,洋务派四巨头全都大权在握,几乎所有的各省都抚大员,不是湘系就是淮系,他们都有强烈的改革意愿。
再加上刚刚经历了内战,朝廷的危机意识也非常的强,而且以书呆子为主的保守派,当时都是靠边站的,所以政治气氛对改革非常有利。
而且当时保守派最关心的问题,是削藩的成功与否,也就是曾李左等人,愿不愿意放下手中的兵权,去换取政治地位的问题。在当时只要不拥兵自重,搞不搞改革,根本就没人关心。
因此你看这个时期,恭亲王搞同文馆,翻译外国人的书籍,找外国人当大使,曾国藩派容闳去美国购买机器,建立安庆制造局,左宗棠搞福建船政学堂,搞马尾造船厂,李鸿章搞江南制造局,还有洋务派一起搞的海军舰队,也就是后来上当受骗的阿斯本舰队,几乎都没有遇到多大的阻力,因为当时主要的政治矛盾不在这里。
所以这和日本西南战争结束以后的局面很类似,改革派可以大展拳脚。而且当时中国的国际机遇非常好,首先是当时的各国都在搞金本位制,再加上轰轰烈烈的美国淘金运动,让白银的价格一再下跌,让以白银结算的中国产品,出口急剧增加。
再加上英国当时还没有完全搞定印度,在中亚又和沙俄争的你死我活,法国和普鲁士之间矛盾重重,还无心顾及越南,日本也没有能力在朝鲜搞事,而美国对中国又非常友好,所以是千载难逢的发展良机。
因此中国如果没有马化龙,没有穆斯林极端势力,即便有捻军闹一闹,那也不足为虑,中国会发生什么事情呢?
那么左宗棠就不会去西北,他在福建搞得恐怕就不止一家船厂,一个船政学堂,毕竟这只花了他一年的时间,如果他有更多的时间的话,他又会建立多少企业,多少现代学校呢?
那可是1866年呀,离改变中国命运的甲午战争,还有将近30年。
你要知道,即使在西北繁忙的战事中,他还抽空建立了兰州兵工厂,兰州毛呢厂,到处推广用蒸汽机打井,如果他能专心致志地做这些事,他会做得有多好?
而李鸿章提出建设现代海军的计划,也是早在1868年左右,但是真正的北洋水师,一直被拖到了1888年才完成,整整耽误了二十年,更别提他的其它规划了,包括江南造船厂的扩建和轮船公司的成立等等。
而曾国藩的人才培养计划,也早在1868年就提出了,这个时候离他去世还有4年的时间,再加上当时的中美关系极好,被派出去的恐怕就不止100来人了,这会产生多大的影响?!
还有刘铭传的修铁路计划,张树声的政治改革提议等等……,太多太多的不一样了,如果没有爆发穆斯林大叛乱的话,我估计今天的朝鲜韩国和越南,依然在使用中文,中国早在百年前,就崛起成为世界的强国了。
可是这一切的一切,都因为马化龙策划的这一场穆斯林大叛乱,变得烟消云散。
这不仅仅是因为所有的钱,都被花在了西北战场,让改革派的所有梦想,都化成了一场泡影,更重要的是,一代人的生命也因此被耗去,国际局势也从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,中国再也没有机会了。
为了平定穆斯林叛乱,中国又多打了十多年的仗,天文数字般的战争开支,压的大清的财政,一直就没有喘过气来,甚至要靠向外国人借款,才能勉强度日。
在这种情况下,什么造舰队,修工厂,派人出国留学……全都成了水中花,镜中月,即使能勉强实施的,在捉襟见肘的财政之下,自然也成不了什么气候。
而且我们还要知道一个严重后果,为了解决西北问题耗费的天量资金中,有大量的外国借款,这些钱用了很长的时间才还清,因此清朝政府的财政状况,一直就没有彻底好转过,间接影响到了后来的甲午战争。
而且因为多打了十年的仗,熬死了曾国藩,也熬死了慈禧的儿子,前者让大清丧失了理想,失去了旗帜;后者让慈禧变了一个人,从一个一心要为儿子,打造一个大好江山的能干妈妈,变成了一个天天为了权力,算计来算计去的阴险女人。
同样因为多打了十多年的仗,恭亲王也失势了,左宗棠也垂垂老矣,不久于人世。李鸿章变成了一个老油条,从内战中走出来的那一派实干家,早已经凋零枯萎,朝廷上换成了以翁同龢为首的保守派,嘴炮党。
接下来国际风云形势剧变,法国人从普法战争中缓过了气,开始入侵越南,接下来又和中国人打了一仗,英国人为了遏制俄国,选择了扶持日本人,作为它在远东的代理人,而美国也开始搞起了排华法案,大清从此再也没有机会了。
所以中国近代历史的走向,因为马化龙的出现,因为穆斯林极端势力的登场,失去了至关重要的十年,从此彻底走向深渊,走向了万劫不复,走向了百年艰难。
而反观日本,他们是非常的幸运,由于没有一个游离在大和民族主流价值观之外的宗教,少了一大堆极端分子,所以日本人打完了内战以后,就开始了长期的和平,虽然仅仅只是比中国多了十年,但这是决定性的十年。
因此宗教问题是一个大问题,中国随后的百年苦难,四分五裂,极端宗教势力,是难咎其责的。即使是在今天,它依然在拖中国的后腿,在中国的边疆制造不稳定,西方世界能天天拿着新疆说事,难道不就是一个明证吗?
因此我们还能允许一个宗教,继续凌驾在宪法之上,政府之上,人民之上,甚至中华文明之上,享受不被检视的特权吗?一个不准批评,不准讨论,只准歌功颂德的宗教,不正是极端思想最好的庇护所吗?
任何一个宗教,一旦进入中国,它就不能拒绝融入中华文明,更不能拒绝剔除其中的极端主义思想的糟粕,历史的教训,就血淋淋的摆在那里,难道我们还能继续姑息养奸吗?
所以任何宗教都不能享受特权,不论是它的教义还是既往的历史,都应该大白于天下,接受每一个中国人的检视,这正是我写作本书的目的。
那些依然抱着老观念,阻碍本书出版的单位,请你们认真的反思一下,是不是应该为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,展现出一点勇气?
扯远了,书归正传,金积堡被围困之后,教主却迟迟不愿真正的投降,于是清军沿着金积堡修了几条壕沟,把它死死的围住。
但是金积堡的城墙又厚又高,而且是夯土制成,克虏伯大炮虽然威力强大,但是七十五毫米的口径,却无法将它轰塌,于是清军修建起炮台,开始日夜不停的轰击城内,每个月都发射了700多发炮弹,这在当时是一个惊人的数字。
城内几乎所有的房屋都被轰垮,就连教主也被弹片划伤了耳朵,但是他死扛着还是不投降,那他到底这是在等什么呢?
一是在等着左宗棠被撤换,二是在等着英国出兵,这又是怎么回事呢?
原来云南的极端势力首领杜文秀,在这个时候也陷入了绝境,伪苏丹国的首都大理,也被清军重重围困,在此之前,他的义子刘道衡,眼看着云南和西北的战局江河日下,于是异想天开的构思了一个惊人的计划,这就是著名的《上杜公书》。
这是一个什么计划呢?根据著名的历史学家,白寿彝先生收集到的一份资料里的描述,为了挽回最后的失败,极端宗教分子们决定卖国求荣。
这份文件的内容大意是,西北的穆斯林叛乱首领和我达成了一致意见,建议杜文秀仿效吴三桂,请英法出兵,瓜分中国,全国各地的穆斯林叛军,将予以配合。
一旦英法联军登陆,西北叛乱穆斯林,将兵分两路,一路越过蒙古,直接进攻北京,另外一路占领陕西,出潼关,进入中原,然后潜伏在山东,河南,北京和其他地方的穆斯林,作为内应,一起发动叛乱……
好险恶的用心!其实今天的很多宗教极端分子,依然在干着同样的事情。
考虑到当时的交通条件,这次密谋活动,应该发生在金积堡之战前,董志塬之战后。为什么非要杜文秀出面呢?那是因为,当时英国在云南大理伊斯兰国,设立了政治和经济联络处。
根据法国人安邺在《印度支那探险记》这本书里记载,大理国弥漫着浓浓的原教旨主义气味,英国人在这里设立了政治和经济联络处,一些新出的欧洲地图,已经把云南单独印成了一个国家。
杜文秀同意了刘道衡的建议,于是和英国人沟通,得到了英国驻缅甸政府的积极回应,随后杜文秀派出了包括刘道衡在内的访英卖国使团。
英国政府接待了使团,他们安排使团通过了缅甸,一路护送到印度的加尔各答,然后在这里坐船前往英国伦敦,向女皇和她的政府介绍这个计划,争取他们对这个计划的支持。
但是英国人在反复衡量了以后,认为和清朝政府交好,获得的利益更大,所以他们拒绝了公开支持穆斯林叛乱。
而且教主也撑不到那一天了,他中了左宗棠的计,消耗完了粮食,而在西北打仗,粮食就是一切,所以,在被围困了接近半年之后,黍桔,草根,杂牛皮和死尸都吃完了,他彻底熬不下去了,于是就只能投降了。
1870年11月16日,这个挑起了中国近代史上,最血腥的一场极端势力叛乱的罪魁祸首,新教首领马化龙,终于跪在了刘锦棠面前,这一次,他总算是无条件的投降了,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呢?
征途漫漫
教主终于落网了,那么左宗棠该如何处理他呢?
听到这个说法,也许大家会很惊讶,难道有不杀教主的理由吗?
先不说他挑起的这场叛乱,给中国带来了多大的伤害,仅仅只是他个人直接犯下的罪行,就已经达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。至少有一百万人左右,被他亲自参与或者直接下令屠杀。
远的不说,仅仅就在金积堡周围,单是攻破固原县城,他的手下就屠城杀了20多万人,而攻破平凉,他的手下又屠城杀了十多万人,这次为了调动刘松山救援灵州,他的手下不仅仅把灵州城里面的10多万人全部杀光,还掳走了当地几万妇女
这些妇女被他们掳回了金积堡一带,供他们日夜淫乐,自从断粮以后,他们就一直靠吃人肉为生,而战争最后结束时,这些妇女全都没有了下落,你可以想象,她们的遭遇有多么的骇人听闻。
所以还有不杀他的理由吗?真是没有!那我们还废话什么呢?
可是现实中的问题,往往没有这么简单,就连左宗堂为了如何处理马化龙,也伤透了脑筋,为什么会这样呢?
一切还得从伊斯兰教的特性谈起,伊斯兰教作为一个整体,在世界政治舞台上,那可不仅仅是肾虚,而是全身都虚,说它是个打酱油的,那都是抬举它了。
可是在社会层面,它恐怕又是这个世界上,最顽强的宗教。有人曾经说过,如果世界末日来临,那么最后剩下的一个人,一定是个穆斯林。
这两句话听起来牛头不对马嘴,这又该怎么解释呢?
说起来伊斯兰教自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,就决定了作为一个整体,它是毫无前途的。它的各个教派之间,花在互相仇恨,互相拆台上的心思,远远超过了,他们用来对付共同敌人的精力。伊斯兰教的核心文化,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就是内耗。
至于为什么会这样,有兴趣的朋友,可以去看看我在归因论中,“阿拉伯人为什么是战五渣”一文,在这里我就不重复了,因为要讲清楚这个问题,今天就不能谈其它的事情了,毕竟这不是我们这个故事的主线,大家只要知道这个结论就好。
所以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,极端分子打着伊斯兰教旗号发动的各种叛乱,你通常找不到一个正常意义上的领导人,他们都是自立山头,各自为战,表现出一种去中心化的结构,即使在今天依然如此。
比如至今仍没有结束的叙利亚内战中,最强大的反叛力量,一度就是ISIS,但是巴格达迪并不是叙利亚反政府武装的总指挥,虽然ISIS被打败了,但是叙利亚的极端势力,却依然非常的活跃。
至于在利比亚的内战中,更是遍地都是司令和将军,虽然他们曾经都有共同的敌人卡扎菲,但是如果要想让他们协调一致,共同行动,那纯粹是痴人做梦,即便是他们背后的金主也做不到。
所以美国人在阿富汗经常很困惑,明明和塔利班“代表”刚刚签订了和平协定,可是接下来马上又遭到了“塔利班”的攻击,塔利班的“代表”到底能不能“代表”塔利班,美国人也是一脸的懵逼。
更别提整个伊斯兰世界,虽然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以色列,可是大家对犹太人的恨意,还远远比不上沙特人要搞死伊朗人的决心。
所以虽然伊斯兰世界,人口和经济规模加起来比以色列大几十倍,可是即便是有苏联的支持,也依然被以色列打得满地找牙,按在地下随意摩擦,根本原因,是他们永远也无法真正的团结起来。
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,伊斯兰教是一个最没有希望的宗教,在今后的世界舞台上,看不出有任何可能性,能让穆斯林国家领衔主演。
虽然历史上,曾经有一些穆斯林国家也强大过,比如奥斯曼土耳其,但支撑它走向强盛的根本力量,却和伊斯兰教,没有一分钱的关系。
就拿奥斯曼土耳其来说,它最能打的军队,是从东正教抓来的希腊奴隶,组成的禁卫军;它的治国能人,大部分是“归化”了伊斯兰教的意大利人,还有那些“卑鄙下贱”的犹太人,正是依靠这些非穆斯林的帮助,奥斯曼帝国一度曾经能够呼风唤雨。
而奥斯曼帝国为什么后来会衰落了?原因同样很简单,因为它丧失了吸引和控制力,没有办法源源不断的引入非穆斯林,所以当它只能用穆斯林来管理穆斯林国家的时候,那结局就是断崖式的下跌。
所以伊斯兰教只有在它刚刚诞生的时候,短暂地闪了一下光,随后在大部分的岁月里,它对人类文明的进步毫无贡献,更多的时候,是扮演一个搅屎棍的角色。
那么我们是不是因此就可以小瞧伊斯兰教了呢?恰恰相反,正是由于这种四分五裂的特性,又让伊斯兰教无比强大,正因为它的不团结,导致它没有中心,而一个没有中心的政治力量,你是无法把它击败的。
对于这个观点,有人也许会表示反对,伊拉克不就是被美国击败了吗?利比亚不是也完蛋了吗?
不错,萨达姆确实输得很惨,卡扎菲也死得很可怜,但是他们从来都不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,他们搞的是民族主义,他们建立了一个权力中心,一旦有了中心,那他们在外来的强国面前,不过就是别人的一道下酒菜而已。
真正纯粹的伊斯兰教组织,其实是无法被消灭的。就像美国人虽然可以击毙本拉登,炸死巴格达迪,但它消灭不了基地组织,无论少了谁,基地组织都会一直生存下去。
同样美国也无法击败塔利班,无论美国在战场上消灭了多少阿富汗人,但是阿富汗永远都会有塔利班,为什么会这样呢?
因为真正原汁原味的伊斯兰教叛乱组织,都是去中心化的,你砍掉一个头,它又会伸出另外一个头。
所以无论多么强大的帝国,不论是曾经日不落的大英帝国,还是拥有着滚滚装甲洪流的苏维埃帝国,又或者是今天号称世界老大的美国,为什么都搞不定一个小小的阿富汗?
恰恰是因为它足够落后,足够的接近伊斯兰教的本来面目,所以它是无敌的。
而左宗棠在当时,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。虽然他历经千辛万苦,终于打败了马化龙,可是离最终的胜利,还有万里之遥。
西北各地的穆斯林叛乱组织,现在依然多如牛毛,有河州的马占鳌,西宁的马桂源,河西走廊的马四,乌鲁木齐的妥得麟,库车的黄和卓,南疆的阿古柏……,数不胜数。
所以左宗棠在西北遇到的问题,其实和当时大英帝国在阿富汗遇到的问题是相同的,无论你取得多少场辉煌的胜利,可是只要有一场失败,一切就会重新回到了起点。
而现在左宗棠手里的马化龙,似乎让左宗棠看见了一个,解决这些问题的捷径。
因为马化龙是一个基因变异的产物,他突破了伊斯兰极端分子的一般规则,他不仅仅能指挥新教的极端分子,也能控制陕西的穆斯林叛党,甚至还能调动河州的穆斯林匪帮,他和云南的杜文秀,乌鲁木齐的妥得麟,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。
所以如果能利用马化龙的影响力,来招降这些叛党,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项。
因此他忍不住给朝廷上了一个奏折,建议暂缓处决马化龙,那么马化龙会不会因此而死里逃生呢?左宗棠能不能达到目的呢?
但是接下来发生的现实,让这个美丽的肥皂泡还没有被吹起,就已经被彻底的打碎,马化龙根本就不是真心投降!
虽然马化龙上缴了五十六门重炮,一千多支火绳枪,200多支抬枪,180支洋枪,还有无数的冷兵器,看起来诚意满满,可是却让刘锦棠狐疑满腹,因为他在战场上感受到的敌人火力,根本就不止这一点点。
于是他反复的盘问马化龙,但是对方坚称已经上交了所有的武器,可是刘锦棠坚信,自己的判断没有错,于是他派人对金积堡,进行了拉网式的搜查,不漏过一草一木。
这一搜不得了,一下子就发现了1200只洋枪,还有大量的洋炮,这说明马化龙毫无诚意,接下来发生的事情,更是彻底打破了左宗棠的幻想。
虽然马化龙已经被俘,可是他手下的党徒只要一看见他,立刻就跪地不起,如果马化龙不开口,无论清军怎样打骂,甚至以杀头做威胁,可是这些人全都一动不动,毫不在意,实在是太可怕了。
左宗棠终于明白了,他若是稍有一个不慎,敢给马化龙一个机会的话,那对方立刻就会卷土重来,过去所有的付出,瞬间就会灰飞烟灭。
所以他不再抱有幻想,对于这个大奸大恶之徒,他只有一个处理方法,那就是彻底的斩草除根,杀奸立威!
但这也让左宗棠再次陷入了险境,他必须在一个地形和阿富汗一样复杂,面积大的多的地方,去对付人数更多,种类更复杂的宗教极端分子,他的目标,就是要把它们彻底消灭干净。
这又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,因为就在同时代,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英国军队,在阿富汗面对相同的战场态势,同样的穆斯林极端分子,结果却是一败涂地。
为了征服阿富汗,1842年,英国出动远征军38,000人,竟然全军覆没,仅有一人生还,1881年,数万英军再次大败而回,损失超过3000人。
所以左宗棠的这个目标,就是让当时的英国人来做,显然也完成不了,那么左宗棠能做得到吗?
还有他即将面临的对手,又是一些什么人呢?
……
“都被剐了?”
“是的,父子叔侄都被剐了!”
“被灭族了?”
“是的,被灭族了!”
听到了探子传来教主的下场以后,聚集在清真寺里的河州穆斯林首领和陕西穆斯林首领,开始在白彦虎的带领下,挥舞着手臂,用阿拉伯语大声的呼喊“吉哈德”(圣战),“舍西德”(殉道者),不断的高声重复,全体就像打了鸡血一样,兴奋异常。
马占鳌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在喊,但是明显的忧思重重,心不在焉。他发现还有一个人,虽然也跟着大家一起喊,但是目光却在瞟他。
这个正在观察马占鳌动静的人,就是马千龄。在这场穆斯林大叛乱中,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心甘情愿,很多人也是被逼上梁山的,马千龄就是这样的一个人。
说起来,马千龄也是一个很传奇的人物,他家世代都是虔诚的穆斯林,独独马千龄这个人,不那么拘泥小节,能和其他不信教的人也打得火热。
他家世代为农,但是他对种地,却一点儿兴趣都没有。年轻的时候他就相信一句话,“世界很大,我要去看看”,于是开始到处当盲流。
河州地处甘肃,宁夏和青海的交界处,汉藏蒙回杂居,民族矛盾重重,别人都搞不好这些关系,但他却如鱼得水,在汉藏蒙回之间当倒爷。
不过由于没啥本钱,再加上为人又大方,喜欢呼朋唤友,吃吃喝喝,结果越倒越穷,最后只好去替别人押货为生。
但是他这个人运气特别好,首先在年轻的时候,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洋枪,据说是柯尔特转轮手枪,这个东西可是稀罕货,恐怕当时西北的官军也没有见过。
由于有了这把利器,于是他就改行当了镖师。有一次,他在押镖的路上,遇到了一对新婚的蒙古人,男的叫做尤物,听起来好像很迷人的样子,于是马千龄就招呼他们同行。
结果走到了半路上,马千龄才发现,这尤物不仅名字迷人,仇家也多的吓人,喊打喊杀的,要取了尤物的命。
同行的人都不愿惹事,纷纷和尤物划清了界限,避到了一边。独独马千龄站了出来,亮出了柯尔特左轮手枪,他要替尤物打抱不平。
尤物的仇家都没有见过这玩意,看见马千龄拿着柯尔特左轮手枪比比划划,一副很嚣张的样子,心想,这小白帽是不是脑子有病?拿个铁疙瘩,看起来像个秤砣,又像个油壶,居然也敢出头,实在是病入膏肓了。
于是这群人举着刀斧,一拥而上,要手刃马千龄和尤物夫妇,砍下这三个怪胎的脑袋。
紧接着发生的事,就是马千龄扣动了扳机,一枪一个,撂倒了三四个人,剩下的十几个人,全都吓傻了,这马千龄手上的油壶这么厉害,肯定是有妖术,于是全部转身落荒而逃。
马千龄的这一次英雄义举,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。
原来这尤物不叫尤物,叫做尤务,是一个蒙古大酋长的儿子,他的媳妇是另一个大酋长的女儿。
这两家人听说马千龄救了他们的儿女,感激涕零,不但给了他一大笔的钱,而且还给了他很多生意做。
从此马千龄发了,屌丝逆袭,成大款了。而且他还上了回布斯排行榜,名列河州第一,不但娶了四房漂亮的老婆,而且还生了一大堆儿子,个个都很能干,后来全成了西北军阀他爸,有好几个还为国捐躯,是真正的爱国英雄。
由此可见,以后路见不平,一定要拔刀相助,当然,如果没带菜刀,只带了指甲刀,又要另当别论了。
这样的人生经历,让马千龄和普通的穆斯林相比,有着不同的视野,考虑事物更周全,不像那些天天窝在山沟里,没见过世面的人,那样极端。
同治年穆斯林叛乱爆发以后,他做了几件事情,让很多人都觉得他是个浦志高!叛徒!回奸!
首先,新教阿訇们四下串联,到处宣传要推翻清政府,建立伊斯兰国,号召大家有钱出钱,有力出力,准备武装斗争。
而这时,马千龄不仅不出钱,不出力,还在一边说怪话,说新教阿訇们是痴心妄想,这是带着大家往火坑里跳,迟早要把大家害得家破人亡。
说说也就罢了,后来大家都起事了,他也搞了一个民团,可是却仅仅只知道看家护院,不仅仅不参加集体活动,去攻打州府,居然连异教徒也不杀。
有人看不下去了,觉得要搞点实际行动,帮他提高提高认识,替他清理清理,他那个地方的异教徒,于是就来了几千陕西穆斯林,准备血洗他所在的官亭县。
没想到大家一来,就找不着汉人了,满城都是男的小白帽,女的戴头巾,而且都有阿訇担保,等着大家一走,小白帽和头巾又都不见了,大家想穿啥就穿啥。
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不久这事儿传了出去,很多教徒们都不高兴了,大家都觉得,你不就有几个破钱儿吗?你算老几?居然想干扰阻碍伟大的伊斯兰圣战事业,你还想不想活了?
于是,不少人就动了除掉他的念头,马千龄听到了风声,自知形势不妙,赶紧花钱求太平,把家产的大部分都送给了超级能打的马占鳌,获得了他的保护。
后来相处的久了,马千龄发现,原来马占鳌跟他的观点完全相同。
马占鳌出生在宗教世家,花寺门宦,虎夫耶派。年轻的时候,去西安大学习巷清真寺求学,也是见过世面的。
由于清政府在鸦片战争爆发以后,执政能力逐步下降,新教开始了半公开的活动,当马占鳌执掌教权以后,他面临的最大危机,就是来自新教的竞争。
因为老教缺乏激情,相对比较理性,又比较保守,自然也就没有新教那样有刺激,特别具有蛊惑性,所以信徒一直不断的被新教挖走。
为了扭转颓势,守住自己的地盘,避免教众的进一步流失,在新旧教争最激烈的时候,年轻的马占鳌,为了收买人心,曾经一度散尽了自己的家财。
不仅仅如此,他还组织了教团武装,驱逐新教的传教者,处处和新教针锋相对,他的这些举措,在老教之中,令人耳目一新,让人对他刮目相看,使他获得了很高的声望。
所以对于新教组织的这场穆斯林建国活动,他哪有什么心情参加!清廷才是他真正的保护伞,新教成功之时,就是老教灭亡之日。所以他才不愿意去参加这场造反。
话虽这么说,可是他一拖再拖,到了最后,他也拖不下去了,因为周围的穆斯林都反了,如果他不反,他也就别想活了。
所以,当各地的新老教阿訇,都要他拿一个态度出来时,他也不敢再推三阻四,被迫同意了服从教主的指挥,举兵造反。
可是一开始,他却阳奉阴违,按兵不动,迟迟不去进攻河州城。最后,教主为了要他的投名状,派了白彦虎,带领着几万名陕西穆斯林,来到河州,逼马占鳌动手。
在扭扭捏捏了半天以后,马占鳌和白彦虎约法三章,河州城里的4万多汉人,愿意信奉伊斯兰教的,一律不杀,这些汉人,就被称作了随教汉人。
白彦虎最初也是同意了的,可是没有多久,他就开始抢掠这些随教的汉人,夺走他们的粮食,强奸他们的女人。
于是有一些随教的汉人,受不了这样的欺压,就逃到了山里,白彦虎一不做二不休,就追到了山里,把这4万人杀了个精光,然后到处宣称,是马占鳌帮忙一起杀的,让马占鳌脱不了干系。
不仅仅如此,让马占鳌更加不爽的是,白彦虎自从董志塬战败后,再次来到河州,就在河州到处宣传圣战,宣传他那些激进的思想,让很多老教的信徒,也开始质疑马占鳌,对伊斯兰圣战的诚意到底有多少?这影响到了马占鳌的权威。
所以马千龄知道,马占鳌和他一样,都是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场叛乱。当众人散去以后,马千龄快步追上了马占鳌,对他说:“魁峰兄,你得做主呀,得赶快投降呀,不然大家的下场都和马化龙……”
马占鳌赶紧堵住他的嘴,看了看周围,然后小声说道:“小声点儿,别让老陕们听到了,到我家去说。”
……
金积堡之战,是左宗棠一生中最困难的时间,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,他一直在强撑着。战后不久,他就陷入了病痛的折磨中。当年在福建惹下的疟疾,最近又复发了,一冷一热的,高烧不断,虽然用金鸡霜纳止住了病情,但是他的身体,正变得越来越虚弱。
他已经过了60岁了,是一个标标准准的老人了。他的身体正变的越来越差,而且,还有更多悲痛的讯息,在不断的打击着他。
不久之前,老家又传来消息,陪伴他一生的老妻也去世了,虽然这让他无比的悲伤,而他却不能回家看一眼。
但是比起伤痛,有更多让他烦心的事,有些甚至让他很气愤。
金积堡之战结束后没有多久,朝廷里又开始了热火朝天的批斗他的运动,所有的人都又开始找他的麻烦,原因很简单,他的巨额军费开支,让大家什么事也做不了。
而且金积堡之战的胜利,让很多人觉得,剩下的不过是一些小股的土匪,没有必要再这样大动干戈了,所以很多的人,现在都只关心一个问题,那就是左宗棠什么时候,可以不向朝廷要钱了。
虽然朝廷的财政情况一直在好转,但是大家想做的事更多,所以朝廷上没有人看他顺眼,也就不足为怪了。
除了这些问题,他现在还面临很多现实的困境。刘锦棠送刘松山的灵柩回湖南老家去了,还带走了5000多老弱伤兵,这支最能打的部队,暂时只能处于休整状态。
黄鼎的父亲死了,他本人也病倒了,张曜,金顺,雷正绾的部队暂时也出动不了,毕竟金积堡之战打的空前惨烈,各个部队都伤筋动骨,现在急需整顿休养,而且他们还要扫除甘肃东部的流寇,这也不是一件小事。
他现在能用的机动部队,只有以前多隆阿留下来的曹克忠部,曹克忠病退后,由傅先宗,徐文秀分别率领,现在他们要担负起进攻河州的重任。
本地的甘军战斗力极弱,中间有以前穆图善招抚的大量穆斯林叛军,左宗棠一直很担心这支部队的忠诚性,他现在派自己的一个老部下周开锡去整编。
当然,也有好消息,四川给了一笔钱,买了很多德国军火,指定武装川军,他派黄鼎的部下徐占彪,从黄鼎的军中选出了5500人,去接收这批武器,据说全是德莱塞步枪和克虏伯后膛炮,马上就要训练好了。
……
昏黄的油灯下,马千龄对马占鳌说:“教主被围到了撑不下去才投降,实在是不明智啊。不仅仅自己全家80多口男丁被杀了,而且底下的兄弟,据说也有1800多人被斩首,我们不能步这个后尘啊!”
“这我知道。”马占鳌皱着眉头,忧心重重的点了点头,接着又说道:“可是左宗棠刚刚打了一个大胜仗,心气高傲着呢,我们现在去投降,未必能得到一个好条件!”
“哎……”马千龄也长叹了一口气:“悔不该当初和教主他们搅在一起,魁峰兄,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?”
“先要把白彦虎他们赶走。”马占鳌拈了拈胡子,略带焦虑的继续说道:“如果我们要降,白彦虎他们在这里,我们是怎么也做不到的,他们到时候肯定会捣乱。”
“松坪兄,”马占鳌对着马千龄继续说道:“现在他们陕西穆斯林几万人赖在我们这里,我们做什么事,都得听他们的意见,看他们的脸色。”
“而且你也知道,我们也养不起他们这么多人,如果他们留在这里,早晚大家都没饭吃。”
“可我也不能硬赶他们,如果逼急了,大家翻脸,他们都是些亡命徒,恐怕立刻就会发生火拼,虽然我并不怕他们,可是大敌当前,总不能自相残杀吧。”
“所以松坪兄,你是我们这里最足智多谋的人,能不能想出一个妙计来,把这些瘟神都送走?”
马千龄听到马占鳌这么说,陷入了沉思,想了一会儿以后,他对马占鳌说:“我倒是有一个办法,也许能行。”
……
除了军事上的问题,左宗棠现在还有一件事情,也很着急,就是金积堡投降的陕西穆斯林和本地穆斯林的安置问题。
金积堡之战打到后期的时候,各个堡寨都已经断粮,有一些堡寨,奉教主的命令,开寨投降,对于这些人,除了那些首恶分子,必须被坚决处死以外,还有很多普通的老弱妇幼,需要安排善后。
左宗棠现在已经有了方案,叛乱的穆斯林绝对不能够再回原籍住,而且还必须分散开来,远离汉族居住区,同时也不能再靠近城市和交通要道,但是还要让他们能够生存下去。
想清楚了是一回事,找到这样的地方又是另一回事,那个时候,根本就没有什么详细的地图,全靠本地官员推荐,然后左宗棠再派人去看。
费了九牛二虎的功夫,最后终于找到了两个理想的地方,一个叫做圣女川,另一个叫做化平川。
这两个地方有一个共同的特点,就是活得下去,但是活不好,后来生活在这里的人,慢慢的繁衍扩散,遍布了今天整个西海固一带,直到今天,依然是全国最贫困的地区。
西海固地区,1972年被联合国粮食开发署,确定为最不适宜人类生存的地区之一。
当初一共有一万二千多名金积堡地区的穆斯林,一万多名陕西地区的穆斯林被安排在这里,到了现在,又已经变成了上百万人口。
这一带的穆斯林,一直到今天还实行一种奇怪的祈祷方式,他们点头和摇头56次,纪念教主被俘的56天。
教主的坟墓,按照他们的说法,叫做拱北,也就是纪念堂的意思吧,在教主的死亡地,修得庄严肃穆,直到今天,除了当地人,大量来自中亚和新疆的伊斯兰教徒,也来朝拜他。
说到这里,我觉得还是美国人比较聪明,他们把本拉登的尸体丢到海里,免得将来有基地分子去修纪念堂,让他变成了圣人。
至于被教主直接下令屠杀的,大约有100多万普通汉族老百姓,现在早已被人们忘记,更没有人去为他们修纪念馆,而且在当代的历史著述中,这些都被刻意的回避,真是让人无语。
……
马占鳌送走了马千龄以后,回到了屋内,家里的女眷立刻围了上来,打听教主一家的结果。
大家听到教主和他的全部儿子,都被凌迟处死,他的亲戚全被斩首,未成年的儿子全被阉割,所有的女眷全部送到福建,给官兵当了奴隶。
所有的人听到这些,都沉默不语,接着有人开始呜呜的哭了起来,接着所有的人都哭了起来,马占鳌觉得心里很烦,他能理解,所有的人都担心各自的命运,他走进了书房,忍不住题诗一首:
龙战乾坤血未销,彼天何事纵天骄? 祗堪孽境留冤狱,安有爰书载赦条。 舆论至公千载定,君门虽大九重遥。 公然杀将屠城事,说与妻孥破寂寥。
写完了以后,他走到了院子里,久久的望着夜空,他在想,打肯定是打不赢的,即使赢得了一场两场,终将失败,降现在未必能得到好结果,这可如何是好呢?
三甲集传奇
历史并不一定都是必然,有时候也是偶然。清末的穆斯林叛乱,本来可能不会这么严重,一个意外改变了历史进程。
马来迟的第四代孙子马桂源,一个十几岁的小毛孩,接任了花寺门宦的教主,循化厅总约,大该类似于今天自治区主席的一个职务,世袭五品顶戴,绰号顶子太爷。
这个人的出现改变了历史,同治元年,第一个拥护马化龙的号召,跳出来造反的人,居然是他,那年他才19岁,这个举动彻底颠覆了老教的传统。
本来自从清代建国以来,老教的正常玩法是,每次新教搞叛乱,老教都站在旁边看热闹。
等着清军把硬仗都打完了,快要摘桃子的时候,老教再出兵,站在清廷一边,装模作样的比划几下,然后就可以狠捞点好处,这才是老教的正常套路。
如果不出意外,立刻就会被政府树立为模范宗教代表,进入政协人大,去北京开开两会之类的,站在代表通道上,对记者讲讲如何领会中央精神,搞好民族团结的重要性。
运气好的,还能混个人大副委员长,政协副主席之类干干。
自从马桂源祖爷爷以来,老教一直都是这样做事,把这作为生存策略,每次都大获成功。
他家也因此成为了世袭的自治区领导,顶子太爷,本来可以世世代代的富贵下去,可是世事无常,没想到几十年之后,这招保命安身的不败之计,被这小子给毁了。
历史上关于马桂源的出生日期有很多争论,大部分的历史学家,都认为他生在1843年,但也有个别的历史学家,认为他出生在1813年。
生的早点晚点,有这么重要吗?非常重要,如果他生在1813年,西北穆斯林叛乱就不会死那么多人了,可惜历史往往就是由于一连串的偶然组成的,看看马桂源的举动,我可以负责任的说,他肯定是生在1843年。
因为你接着看他下面做的一连串无厘头的举动,你就知道他是个二百五,楞头青了。
西北爆发穆斯林大叛乱以后,身为自治区的领导马桂源,先是派自己手下的小伙伴儿马尕三,又名马文义,带领教众在这一年,包围了青海首府西宁。
然后他拿刀逼着青海办事大臣玉通,给慈禧太后上奏,要求委任他为西宁知府,让他的兄弟马本源,为青海军区司令。
对于这种举动,青海办事大臣玉通傻了,因为在他本来的对策里,就有升这俩人的职,让他们出兵帮忙,实现以穆制穆,这是人人都知道的套路。
可是你现在怎么突然秀逗了,不等着我上门去求你,反而自己跳了出来,拿刀逼着我要这个,本来就要给你的官,那性质就变了,你这是造反,诛九族的罪。
所以马占鳌和其他一大帮老教的阿訇,也看不懂教主马桂源的举动,无奈的直摇头,发现教主这小子太幼稚,别说没有政治眼光,纯粹就是不懂事。
因为新教一造反,朝廷为了安抚老教,寻求他们的帮助,天经地义的就会升马桂源的官,顺带还会捎上教中一大帮兄弟,马占鳌肯定也可以跟着沾点儿光,但你现在突然拿刀去抢,这不是瞎搞吗?
远在几千里外的清廷,当时也搞不清楚这边的实际情况,但是感觉青海办事大臣玉通这个行动很合理,是典型的以穆制穆,所以立刻盖章通过。
接着马桂源又主动表态,支持马化龙作为全体穆斯林同志的领导,并且让老教中的每一个阿訇都表态,愿意效忠马化龙,为伊斯兰建国事业,抛头颅,洒热血。
很多人都觉得他这是作死,不知道马化龙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,让他放弃老教教主之尊,甘心俯首帖耳,当马化龙的小弟。
所以你说这是一个19岁的人做的事呢,还是一个49岁的人做的事儿呢?
最重要的是,马桂源在这场活动中,得不到任何好处,他本来就是政府认可的,西北地区穆斯林的最高宗教首领,自治区主席,他还想得到什么?
所以马占鳌和马千龄想,既然马化龙能忽悠你,把你当枪使,我们为什么就不可以呢?
于是马千龄代表马占鳌,专程跑到了西宁,向马桂源报告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!
全体新老教群众,一致认为,马桂源同志出身好,作风好,能力强,应该成为马化龙同志的继任者,未来伊斯兰国的哈里发。
你别说,这马桂源作为红四代,智商比红三代的金三胖,就是差了很多,果然好忽悠,随便挖一个坑,他就会往里边跳。
对于这个新头衔,马桂源欣然受之,而且对于马千龄建议他秘密定都西宁,也表示深合朕意。
接下来马千龄骑驴就势,顺杆子往上爬,建议马桂源加大对首都的防护力度,把陕西穆斯林全部调到西宁周围,接受马桂源的统一指挥,彰显哈里发的荣耀。
马桂源一听很高兴,马千龄同志,你说的很有理!于是立刻修书几封,盖上西宁知府的大印,分别发给白彦虎,崔伟,和其他陕西穆斯林的头目们,让他们速速带兵北上,来拱卫京畿。
事情这么顺利,让马千龄有点点小意外,看来将来有需要的时候,这种智商的人,还是可以再拿来垫垫背,挡挡枪,当当踏脚石的,谁让他傻呢。
其实马占鳌说想赶走白彦虎他们的时候,马千龄心里就已经知道,马占鳌说的原因根本就不重要,真正的原因是,马占鳌害怕,朝廷把他当成了马化龙第二。
因为马化龙一倒,西北剩下的主要叛乱区域,河州,西宁,肃州这三块地方,不用深想,就知道朝廷会怎么处理。无非是严惩首恶,胁从不问。
谁是首恶?陕西穆斯林在谁那,谁就是首恶,如果你想辩解,那是不可能的,道理很简单,你不是首恶,陕西穆斯林为啥跑到你那去了,听你的指挥?
对于首恶,朝廷一定是全面围困,重兵进攻,即使聪明如马化龙那样,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,要杀要剐,都是朝廷说了算。
所以陕西穆斯林不走,马占鳌这个首恶的锅,就背定了。
而且换一个角度看,朝廷就是要抚,也轮不着他马占鳌,自然是老教的教主马桂源了。
一来他教内的地位比马占鳌高,二来实际上他也没干多少坏事,无非就是拿刀威胁了上级要官,暴力强迫西宁的汉族,全体皈依了伊斯兰教,还有就是把西宁东关的大清真寺,修得比城墙还高。
至于马尕三带兵干的坏事,他是可以不认,反正马尕三现在已经得病死了,何况他还真的,从来也没有去过现场。
再加上他本来也是自治区领导,父兄三代长期混迹官场,积累了不少人脉,如果上下打点一下,蒙混过关的概率还是很高的。
所以,算来算去,该挨千刀万剐的,还是马占鳌,因为马占鳌还出兵参加了金积堡之战,虽然说是被白彦虎逼的,但这是抹不掉的事实。
既然这黑锅是你马桂源整来的,凭什么让别人替你背?所以马千龄提出来黑一把马桂源,马占鳌立刻举双手赞同。
马桂源现在被马千龄一忽悠,黑锅物归原主,他就变成了主谋,首恶分子,河州就变成了胁从,这样一来,马占鳌他们就有机会了。
不过在马占鳌看来,光找到人背黑锅还不够,还必须能顽抗几下,让对方觉得你有价值,打你太费力,才会愿意招降你,不然的话,轻轻松松就把你灭了,对方也懒得把你当回事了,那下场肯定是任人宰割了。
所以马占鳌带着他的表弟马海晏,开始检查河州的防护,他们很清楚,对方的最佳进攻路线,就是沿着今天的康临高速公路,从康家崖越过洮河,沿三甲集镇一直攻过太子寺。
马海晏这个人,我们必须要记住他,这到不仅仅因为他是一个神枪手,而且还能在奔跑中剧烈颠簸的马背上,给前膛火绳枪装药装弹,连续射击,这招绝技,当时几乎没人能做得到。
更不是因为这项绝技,曾经迷倒了一位富家小姐,灰屌丝遇到了白马公主,一下子嫁入了豪门,从此也成了河州的一个风云人物。
真正的原因是,他的子孙们,都特别的有出息,后来名震西北的马家军阀中,最有实力的几个,都是他的后人。民国时期,西北军政长官这个职务,长期被他的孙子们垄断。
这天他在来的路上,就不断的给马占鳌讲,董福祥这小子如何的发迹了,据说左宗棠把金积堡赏给了他,他的部下所有人的家眷,全都从穷得掉渣的环县,迁到了富得流油,号称塞上江南的金积堡去了,实在是走了狗屎运。
马占鳌一听,立刻知道了他弦外之意,他又多了一个同盟军,但是当着其他阿訇的面,他也不敢点穿,因为脑袋有包,中毒很深的人也不是少数。
……
左宗棠收到了一份最新情报,从金积堡溃逃的陕西穆斯林,在河州小作停留以后,全部前往了西宁,攻克了周围很多汉人的堡寨,烧杀劫掠,并且开始在大小峡口筑垒,看来打算是长期留在西宁了。
这个情况让左宗棠稍微感到有点儿意外,因为在他看来,马桂源就是一个富二代,只知道吃饭砸锅的傻帽,他重点要对付的是马占鳌,凭直觉,他觉的这个人有点老奸巨猾。
可是根据现在这份情报,马桂源才是真正的大boss,马占鳌只是下面的狗腿子,仔细想想,好像也挺合理。
毕竟马桂源是花寺门宦的教主,马占鳌只是地区的阿訇,两人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,而且根据当地官员的说法,马桂源好像比马占鳌先造反,这样看来,他要花心思对付的,应该是马桂源而不是马占鳌。
这大概是左宗棠在整个西北战役期间,唯一的一次错判,当然也有客观原因,这段时间,他身体不好,疟疾反复发作,人一直昏昏沉沉,稍微清醒点,就忙着写奏章,做安排。
再加上因为钱的事,他又成了朝廷里的众矢之的。朝廷不想给谁钱,就拿左宗棠出来当挡箭牌,谁拿不到钱,就拿左宗棠当出气筒,写奏章骂他,所以八竿子都打不到的事儿,最后也会扯到左宗棠头上了。
因此几乎所有的人,都觉得自己有资格问问左宗棠,你怎么还没有把西北叛乱搞定?你到底一天到晚在搞什么?
所以左宗棠现在的压力,大得吓死人。他之所以迟迟没有进攻河州,其实是想一锤定音,等所有的部队都腾出手,他要布一张天罗地网,让马占鳌和陕西穆斯林插翅难飞。
而且最重要的一点,他想等刘锦棠回来,作为前敌总指挥,这样他才放心。
在得到了这个最新情报以后,左宗棠有点动摇了,昏昏沉沉中,他觉的似乎没有必要这样大费周章了,虽然不是一个非常好的时机,但是一直拖也不是个办法,总的对朝廷催促有一个交代。
因为不久之前,还发生了一件事,甘军发生了叛乱,围攻岷州,虽然这早在左宗棠的意料之中,而且已经妥善处理。但是还是成了朝廷上一些官员,攻击他的口实。
所以犹豫了半天以后,左宗棠最后终于决定,把大营移师到安定(定西)。派傅先宗,徐文秀和杨芳桂和其他几支杂牌部队,先试探性的进攻一下河州,缓解一下来自朝廷的压力。
……
三甲集镇,号称西北第一集,商业异常繁荣。这个地方是河州的入口,镇的东面几里路外,就是洮河渡口。
今天这里依然是一个著名的牲口毛皮集散市场,可是在十多年以前,这里曾经被称作小香港,贩毒,贩枪,卖淫,一度异常发达。
由于甘肃地区地处北纬30度至50度之间,属于半干旱地区,虽然种粮食困难,但是却非常适合罂粟和麻黄草之类,毒品原料植物的生长。
由于历史渊源,种植、吸食毒品在甘肃及其周边青海、四川、宁夏、内蒙等地的许多偏远山区,一直没有被彻底根除,在改革开放的早期,曾经死灰复燃。
特别是在甘南和临夏,一亩地如果种毒品的话,能够种近1万株罂粟,收购价大概为1亩地2万-3万元,由于得天独厚的气候和地理因素,罂粟一年能产3季。也就是说,只要种上一亩三分地的罂粟,一年就能进账接近10万元,这对于当时,年人均收入不足千元的山区贫困农民来说,无疑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。
当时甘南的罂粟,主要由临夏人,也就是清代的河州人,到甘南山区去收购,然后和临夏产的罂粟一起,卖到甘谷县和岷县,再加工成粗制海洛因,俗称“黄皮”,最后销往全省各地,部分贩卖到其他省份。
据说,陕西铜川一带和内蒙一些地方的隐君子,一直爱抽甘肃产的“黄皮”,戏称为“绿色食品”。
一些毒贩发财之后,“荣归故里”、“大宴宾客”,成了当地农村的“英雄”、“榜样”,导致无数的贫困农民,有样学样,最终也走上了不归路。
临夏当时流传着“下云南,上前线(东部),一来一去几十万,杀了脑袋也情愿”的说法,甚至出现了“杀了老子儿子干,杀了丈夫妻子干”的家族性贩毒现象。
2004年11月,京城最大的女毒枭马秀琴被判了死刑,据说就来自这里,总共贩卖毒品达到了13公斤,据说这是当年北京警方,有史以来查获毒品最多的一次。
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,大家千万不要因此产生好奇,想去三甲集镇冒冒险,拜会一下江湖人士,如今这里只适合常规意义上的旅游,歪门邪道的人你早已看不见了。
在当地政府多年来的积极治理,严厉打击之下,外加扶贫工作的落实到位,公开贩毒卖枪的黑恶势力,早已灰飞烟灭,现在这里和全国其他地方一样,是一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。
不好意思,刚才扯远了,现在言归正传。其实三甲集镇,在清代也是非常重要的贸易口岸,主要的贸易物品也是鸦片,皮毛,牲口和茶叶。
马占鳌和马海晏知道,这里是清军的必经之路,所以能不能守住河州的关键,就是能不能守住三甲集。那样怎样才能守住三甲集镇呢?
他们只做了一件事,就是用他们带来的一大车的绳子,交给当地的穆斯林商人,让他们拿到对岸康家崖附近的集市上去卖,把其他绳子都收回来,等清军到来的时候,只提供给他们这种绳子。
穆斯林商人看了看这个绳子,编织的很好,拉了一拉,发现很结实的样子,为什么要提供这种绳子给清军,这两个人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?穆斯林商人实在想不明白,不过他们拍了拍胸脯,保证把这出事做好。
其实这绳子,是由两种不同的麻纤维做成的,如果不沾水,它们的强度跟普通绳子差不多,可是一沾水以后,两种纤维,一种没事,另一种就会溶化掉,导致绳子的强度下降,用不了多久,它就会撕裂断开。
为啥要准备这种绳子呢?因为马占鳌知道,清军一定会从康家崖渡过洮河,进入三甲集镇,踏上去河州的通路。
要渡河就离不开造浮桥,要造浮桥就离不开找绳子,要找绳子,清军一定会到康家崖附近的集市去收集,所以马占鳌要先替清军准备好,确保他们用到“合适”的绳子。
这样清军在渡过浮桥的时候,人马踩踏不会有问题,但是在拉大炮和辎重的时候,用来捆扎浮桥的绳子就承受不住了,浮桥就会断开。
这样渡过河的部队,只有随身携带的少量粮草和弹药,而且没有火炮的支持,必然势单力孤。
然后马占鳌的河州骑兵,就可以趁这个机会,对这支孤军奋力一击,很可能就可以全歼他们,然后他就有了求抚的资本,再去和左宗棠谈谈条件。
……
时间已经到了同治十年,公元1871年的秋天,就在大清还深陷西北极端分子叛乱的泥潭的同时,沙俄又占领了伊犁,早已失控的新疆局势,现在更是雪上加霜,朝廷一封又一封的谕旨,督促左宗棠,尽快结束西北战役,早点打通去新疆的道路。
面对朝廷的重重压力,无奈之中,左宗棠只好匆忙开展了河州战役,让傅先宗和徐文秀以及杨芳桂,带领仅仅只有一万多人的军队,去对付实力不明的马占鳌,把试探性的进攻,改成了全面正式的进攻。
可是部队出发以后,左宗棠总觉得心里不踏实,由于刘锦棠还没有回来,黄鼎和雷正绾又抽不开身,这支军队没有一个让人信得过的总指挥,于是他又派了自己亲随的老湘军,装备更好的王德榜和杨世俊部,率领了四千多人前往增援。
这些人是他手里最后的机动部队了,本来是他的警卫队,没有了他们,左宗棠的中军大营,也唱起了空城计。
但是让左宗棠万万没有想到的,是这个安排从一开始,就带来了一连串意想不到的后果,这些后果最终差点给他带来灭顶之灾,这又是怎么回事呢?
先出发的徐文秀和杨芳桂,轻松的攻下了康家崖以后,在洮河水上架好了浮桥,开始渡河,杨芳桂带了一营人先渡了过去。
可是王德榜和杨世俊也赶到了,老成持重的王德榜到没有说什么,可是心高气傲的杨世俊,非要先过河,这徐文秀就不干了,凭什么你要先渡,让我后渡,这桥是我修的好不好?
没想到杨世俊也是振振有词,我们左大帅亲点的部队,专门就是来打前锋,所以我们得先过去,你们必须让路。
其实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背后,真实的原因是,大家都觉得,不过就是打些穷山沟里的、没见过世面土匪,普通的农村宗教极端分子,没有什么压力,走在前面的,可以多抢些战利品,走在后面,就只有喝西北风了。
所以先走后走,对当兵的来说,就是一个大问题。这三个人的级别都是差不多,谁也不服谁,于是就为了这一点小事,吵了起来。
……
再说马占鳌这边,在康家崖村佯装防守,和徐文秀假打了一下,就立刻撤到了河对面。接着就看见了徐文秀,开始在对面哼哧哼哧的砍树,到处拆门板,准备建浮桥。
没过几天,徐文秀的先头部队,乘着小船,半夜划过洮河来抢占渡口,马占鳌派去守渡口的人,故意装作不堪一击,四散而逃,徐文秀又轻松的得到了桥头堡。
于是徐文秀的部队就开始在两边打桩造浮桥,效率很高,没有几天就修好了。
马占鳌知道机会来了,他命令各乡各村的阿訇,带着自己的骑兵,埋伏在渡口周围,桥断为号,全力冲锋,奋勇杀敌,如果有畏缩不前的,无论是谁,战后一定要取其项上人头。
第二天一早,清军开始渡河,马占鳌心中暗喜,一切都在掌握之中,可是没有多久,对岸又来了两支军队,结果让人意外的是,渡河停止了,这让马占鳌丈二和尚,摸不着头脑。
太阳越升越高,都快到中午了,清军却只过来了四五百人,一营的样子。马占鳌拿出千里眼,观察着对面,只见几个清军将领聚在一起,手舞足蹈,一副很激动的样子。
又过了很久,对面好像停止了争吵。接着马占鳌注意到,清军开始整队,好像要恢复渡河了。
但是,马占鳌接着发现,要渡河的是一台两只牛拉着的辎重车,后面跟着的才是士兵,这不对呀,行军的顺序不是这样的呀!
马占鳌暗叫不好,他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事,怎么会让一台牛车先上桥,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,低声开始向真主祈求,桥千万别在现在就断了。
两只牛被士兵牵着,拉着沉重的辎重车,嘎吱嘎吱地走上了浮桥……
那么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?
兵伐古道
1871年,普法战争终于尘埃落定,拿破仑三世被俘,法国割让阿尔萨斯,洛林给德国,赔偿50亿法郎。
不久之后,巴黎爆发了世界上第一次无产阶级起义,巴黎公社成立了。
新成立的德国,在颁布的刑法条例中,第175条明确规定,同性恋是一种罪行,其他欧洲国家也纷纷仿效,从此开始了近百年对同性恋的迫害。
不久之后,中日通商章程在天津签订,日本人当时也是土包子,对于国际关系,啥也不知道,结果中国意外获得了领事裁判权,也就是中国人在日本犯罪,由中国人自己审理。
这一年的10月24日,数百名美国白人围攻了洛杉矶的唐人街,抢劫并屠杀了那里的中国人,17个成年男人,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孩,被当众射杀或者活活的吊死。
最初裁定八个人有罪,但是一年以后,加利福尼亚最高法院作出终审判决,宣布所有的杀人者一律被无罪释放,从此以后,针对中国华工的种族屠杀,就在美国越演越烈……
天津教案,负责赔礼道歉的崇厚,在法国等了很久以后,终于见到了刚刚消灭了巴黎公社的新任法国总统梯也尔,他现在一头都是包,根本没有心思管远在天边的事,只是随便应付了一句,对崇厚说:“我们要的不是人头,而是要遵守条约。”
这一年晚一些的时候,一群日本精英,决定出门去看一看,世界到底长的是什么样的,这就是著名的岩仓使团。
不过有趣的是,他们在世界上转了一圈以后,发现德国是他们学习的对象,军国主义是他们的发展方向。
这和中国人很不同,大部分当时的中国精英,都喜欢美国,包括曾国藩,李鸿章还有恭亲王,以及后来的其他中国精英,比如孙中山之类,都对美国的思想很痴迷,很少有人喜欢欧洲的,这一点很耐人寻味。
顺便说一句,中国第一次派大使访问其他国家的时候,是在三年前,由美国驻华公使蒲安臣,全权代表大清帝国和其他国家建立外交关系……
时间已经到了晚秋,西北大地上的洮河水,也涨得很高,浮桥被冲得一摇一摇的,清军重新开始渡河,但是领头的居然是一头牛拉的辎重车。
这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徐文秀,王德榜,杨世俊吵了半天,最后想出了一个办法,别说谁先谁后了,一个人过一个营,轮流过。
于是三个人抽签,而杨世俊竟然抽了个头筹,他可以先过一个营,徐文秀心里老大的不乐意,于是就故意说,先过去的杨芳桂的人还没走完,他的辎重车过了杨世俊才能过。
而杨世俊得了便宜,也就卖个乖,没有表示异议。为了恶心下杨世俊,出出心中的闷气,徐文秀故意让人从杨芳桂的辎重队里,选了一台装得满满的,两只牛拉的辎重车,慢吞吞的在前面走。
这牛车吱吱渣渣的被拉上了浮桥,走出去还不到一半,用来绑木排浮箱的绳子,一下子全断了,牛车瞬间就落到了水里,浮桥也断成了几节,被水冲走。
早上最早过河的杨芳桂,先是看见河对面,王德榜和杨世俊的部队都赶到,接着又看见徐文秀和他们两个站在桥头吵架。
他猜得到他们在吵什么,他不想去趟这个浑水,于是就搬了个板凳,坐在桥这边晒太阳。
终于等到那边吵完了,重新列队,准备开始过河,于是他搭眼一望,但是接下来的事,让他大吃一惊。
“咦!”怎么会是一辆拉辎重的牛车走在最前头,就在他正在为了这件怪事抠脑袋的时候,桥断了。
他看着河里的断桥,目瞪口呆,还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的时候,突然听到背后响起了隆隆的马蹄声,就好像山洪暴发。
回头一看,漫天尘土,遮天蔽日,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了上万名骑兵,以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冲来。
他和先过来的这几百名士兵,看到这情景,全都吓傻了。
接着他看见边上的士兵,会游泳的,丢下枪就往河里跳,拼命的向回游,不会游泳的,就开始撒丫子的沿着河岸向两边跑。
他急忙大声的吆喝士兵,结阵!结阵!可是士兵们都像没头的苍蝇一样,到处乱串,根本就没有人听他的指挥,接着他就感到自己被战马冲倒,无数的马蹄从他身上踏过……
看到这个情况,让马占鳌感到很懊恼,精心布置的计划,居然被一个意外打断,而且只消灭了对方200多人,赶下河淹死了百把人,但是还是有一部分水性好的湘军,约莫有几十人,居然冒着冰冷刺骨的河水,游过了波涛汹涌的洮河,跑了。
虽然是一场大胜仗,而且开局就打死了对方一个总兵,但是并没有达到马占鳌的目的,也暴露了自己的实力,以后再给对方下套就不那么容易了,所以马占鳌很不开心,感觉运气太背。
马占鳌命令人把总兵的尸体收好,用最好的棺材盛上带走,然后他留下了一部分人,监视着河对面的清军动向,自己带领主力后退到三甲集镇,重新去想办法了。
左宗棠的疟疾终于好一点了,不再发烧和昏迷,又恢复了精神,然后他回想了一下这段时间做过的决定。
他立刻发现,不好,在病中,由于头脑不清楚,他接连出了好几个昏招,其中一个让他惊出了一身冷汗,进攻河州的部队,他居然没有安排一个前敌总指挥。
而且他发现,生病期间,他做出的判断绝对就是错误的,他根本不应该派出这几只不靠谱的军队,去攻打河州。
可是现在后悔已经来不及了,他必须立刻做出补救,派人去统领前线的这几支军队。
他看了看手头能用的人,忽然发现,居然无将可用。
刘锦棠还在路上,金顺,张曜,雷正绾,都在甘肃东部剿匪,清理交通线,宋庆还在陕西神木,黄鼎正在生病,能打的全都没有空。
这可如何是好?左宗棠把手下的人一遍又一遍的理过,忽然想起来,他在病中接到了曾国荃的一个推荐信,求他重新启用,原来的陕西按察使陈湜。
左宗棠发现,目前手头只有这个人可用,他的官衔比这些人都高,而且也是久经战阵,攻打过太平天国,也参加过围困天京的战役的湘军老将。
但是问题是,这个人有时候让人不太放心,上次左宗棠命令他防守黄河,阻止捻军张宗禹的偷渡时,他居然连黄河要结冰这样的大事,都没有调查清楚,或者是忘了向左宗棠汇报,也没有派人在结冰地段驻守,最后导致张宗禹逃出了陕西,所以左宗棠一怒之下,罢了他的官。
但是除了这一次失误,此人也没有在犯过其他什么错,而且还立过不少的战功,对于这样的一个老湘军将领,左宗棠也不能因为一次失误,就不再给他机会,更何况,现在似乎只有他是唯一合适的人选,可以担任前敌总指挥。
水平低点和没有前敌总指挥相比,后者更是要命的,如果群龙无首,政出多门,很有可能会导致全军覆没,所以左宗棠当机立断,命令陈湜立刻带领五营湘军,从固原出发,赶赴河州,担任总指挥。
命令下达以后,左宗棠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,他又命令宋庆马上离开神木,向金积堡进军,驻守金积堡的董福祥,立刻停止整休,马上集结,开赴河州前线,利用熟悉当地风土人情的特点,协助陈湜。
……
马占鳌闷闷不乐的带着主力,离开了康家崖的战场,前往三甲集镇布防,走了没多远,他就看到对面来了一大队骑兵,为首的二个人,好面熟的样子,凑近一看,原来居然是白彦虎和郝明堂。
马占鳌和马千龄对视一眼,内心差点崩溃,一日之内竟然连触了两个霉头。
这俩人费尽心机,机关算尽,才把这些瘟神送走,怎么他们又回来了?!
原来,他们是闵殿臣请回来的。闵殿臣也是河州地区的一个重要人物,他是南乡的阿訇,势力也很大。
最初河州地区的回民准备叛乱的时候,考虑的两个领导人选,一个是马占鳌,另一个就是闵殿臣。
闵殿臣这个人比较极端,做事比较偏激,和新教的关系不明不白,所以老教的其他阿訇们对他不太放心,最后选择了老成持重的马占鳌。
和马占鳌不同的是,闵殿臣是真的相信他们能推翻清政府的统治,建立伊斯兰国的。所以他对那些在圣战中三心二意,随时想劈腿的投降派,是坚决要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的。
他和马占鳌的矛盾由来已久,最初拿下河州时,他就发现是马占鳌放跑了清廷官员,不愿对汉人搞大屠杀,这时他就已经看明白,马占鳌这家伙,纯粹就是一个投机分子,革命意志不坚定,随时都在给自己留后路。
后来闵殿臣和白彦虎屠杀随教汉人,马占鳌又跳出来阻挠,理由是别把事做绝!
不把事做绝,怎么建立伊斯兰国?马占鳌说这话,显然就挑明了他就是一个投降派。
当时闵殿臣就想宰了马占鳌,他连夜带着一帮极端派,围住了孤身在外的马占鳌,准备收了他的小命。
就在危急时刻,幸好当时有其他阿訇和马占鳌同行,出面劝说,而且马占鳌的手下听到了风声,很快就赶到了现场,他才没有得逞。
但是经过这件事以后,马占鳌被迫一度不再担任叛军首领,赋闲在家。
到了1868年,由于穆图善在担任代理陕甘总督期间,曾经派傅先宗攻下了临洮县,也就是狄道,摆出了一副似乎要进攻河州的样子。
这让河州的穆斯林叛军感到了压力,由于形势危急,在众人的再三请求下,他又再次出山。
但是穆图善当时只是做做样子,目的在于打通粮道,并不是真心围剿,所以危机很快就过去了。
但是闵殿臣对他复出这件事,心里一直耿耿于怀,他觉得马占鳌和水浒里的宋江就是一个人,随时都在准备投降,让这样的人带领河州的穆斯林,建立伊斯兰国,那是没指望了。
所以,一直以来,他就很留意马占鳌的一举一动,随时都想撕下他的假面具。
最近,他发现马占鳌和众所周知的投降派马千龄打得火热,突然搞了一个推荐马桂源成为未来哈里发的活动,这事味道太怪,闵殿臣一闻,就知道这俩人居心不良。
虽然推荐最高领导这事,闵殿臣是没有什么意见,可是接下来马千龄劝马桂源把陕西穆斯林调到西宁附近,加强防务,这就引起了他的警惕。
明明河州才是前线,人越多越好,而马千龄自废武功,马占鳌居然也举双手赞同,他俩安的什么心?
马桂源那个年轻人没心眼,可是闵殿臣这个老家伙心思雪亮。
想投降?没门!
于是闵殿臣私下给马桂源写了封信,也不说其它的,只是指出,要想加强西宁的防务,首先就要加强河州的防务,因为河州是西宁的门户,教主大人高瞻远瞩,一定能看明白这样做的必要性。
马桂源这人非常好忽悠,谁给他戴高帽子,谁最后一个和他说话,他就听谁的。
既然你们都说我高瞻远瞩,那我当然应该立刻派兵,前往河州咯。
所以白彦虎和郝明堂,带着几万陕西穆斯林和撒拉族援兵,又来到了河州。
而马占鳌和马千龄两个人看到他俩时,顿时就傻眼了,郁闷到了极点,但是却不能表现出来,打落了的牙齿,只能往肚里吞。
所以这两人脸上还是要挤出最灿烂的笑容,眼里一定是热泪盈眶,外加以最热情的方式,上前握手拥抱,嘴上还要不停的说着欢迎欢迎,虽然心里默默的,把他们的祖宗18代都问候了一遍。
现在情况又变得很不妙,死硬派的人数又超过了投降派,再加上战场上也出了意外,他俩只有暂时先忍着,另外找机会了。
……
河这边,徐文秀,王德榜和杨世俊三个人,在看见了河对面突然就冒出了上万名骑兵,瞬间就冲到了渡口边,一边震天的呐喊,一边疯狂的屠杀着几百名湘军士兵,那一刻,他们也是惊得目瞪口呆。
等他们回过神儿来,命令士兵架好大炮,准备轰击对岸时,一切就已经结束了,一万多名骑兵,全都不见了,就和来时一样的鬼魅。
岸边只有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,河水里的血迹还没有散去,大地已经不再震动,除了呼呼的北风声,再也没有任何声响,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三个人都感到脊背发凉,头皮发麻,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湿透,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,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。
他们还不知道,是马占鳌在浮桥上动了手脚,只以为是自己运气好,牛车压断了浮桥,不然他们三个人的下场,也只能呵呵了。
一看前方是要打硬仗,三个人谁也不说要先渡河了,你推我,我推你,互相观望,在河边磨蹭了五六天。
傅先宗也从狄道,就是今天的临洮县赶到了,听说了这个事,又看到这三个人都不动,他也不想先动,大家就一起在康家崖附近磨蹭,直到陈湜赶到,有人提口袋了,全军这才运转正常,但是已经耽误了十来天。
……
马占鳌一看形势有变,立刻改变了策略,在对白彦虎的到来表示万分感激,并对他们的战斗力高度称赞以后,随即请他们留在三甲集镇,同时负责防守康家崖渡口。
而他自己则带着手下的人离开战场,决心回去当包工头,带领本地民工,在太子寺搞工程。
他要在太子寺挖几道壕沟,每条壕沟宽十米,深六米,而且要和周围连成一片,让清军插翅也飞不过去。
为什么要在太子寺修壕沟呢?因为我们看看地图就知道。从康家崖渡过洮河,进入三甲集镇再到太子寺,整个通路就是一个山间的谷地。
如果我们把它比成一个大口袋,太子寺就是袋底,三甲集镇就是袋口,所以只要扎牢袋底,再找个地方封住出口,谁进来谁倒霉。
不过马占鳌心里,其实还打着另外一个算盘,因为康家崖渡口一战,一击不中,暴露了实力,后面清军肯定会加倍的小心谨慎,接下来肯定都是硬仗了。
所以,既然白彦虎和闵殿臣他们来了,不如顺水推舟,让他们先打头阵,当一下炮灰,他可以保存实力,借机观察一下清军的实力,再想法子。
当然,马千龄这几天也没闲着,他虽然打仗不行,可是擅长聊天。
他的任务就是到处和大家吹吹牛,主要的内容就是,首先大肆吹嘘一下康家崖之战,强调马占鳌是如何的用兵如神,如何的能打,把他抬得高高的,成为大家心目中的偶像,同时也要让大家一定要心里有数,知道只有跟着马占鳌走,未来才有出路。
其次就是,再来讨论一下白彦虎他们这帮人,为什么会逃到了河州,而不是死守金积堡,独独让马化龙一个人去送死,这样的人,到底靠不靠得住?
特别是,之前听说清军来了,他们就跑到西宁去了,如今听说马占鳌打赢了,又赶紧从西宁跑来河州,所以到底是来蹭油水的呢?还是来帮忙的,大家可要多留点心。
马千龄还特别提醒大家注意,如果他们守不住康家崖渡口,那就说明他们不是来真心帮我们的,纯粹是来骗饭吃的。
为什么呢?你看咱们这帮人,没怎么打过仗,都守住了康家崖渡口,消灭了对方几百人,而且还干掉了对方一个总兵,说明这事并不难。
如果他们那帮人,装备比咱们好,战斗经验又比咱们丰富,反而守不住康家崖的话,又或者坚守的时间很短的话,都说明他们心不诚。
这事只要一发生,还说明了一件事,那就是南乡的阿訇闵殿臣,肯定是一个二货,一天到晚就只会喊口号,智商和地板一样高,不然他找的人怎么都不灵呢?所以咱们可得聪明点,多长一个心眼,千万别跟错了人。
舌头和刀枪,有时候是难分高下的……
陈湜虽然不是什么名将,但是也是久经战阵的,他对眼前这个情况,该怎么解决,还是有办法的,毕竟他也是一个专业人员。
根据战场上的情况,和周围的地形特点,他迅速作出了部署。
首先,他让徐文秀和杨世俊在渡口边架好大炮,准备轰击对岸的防守阵地,负责火力支援,同时派人制作木排,小船和羊皮筏子,做出一副要强渡的样子,吸引敌人注意。
其次,他暗地里却让傅先宗和王德榜带领一小部分精锐部队,昼夜兼程,出其不意,绕道河下游30公里左右的临洮县秘密渡河,然后再沿河北上,偷袭守卫康家崖渡口的穆斯林叛军。
然后,等到侧翼偷袭的部队赶到时,他指挥全军发动总攻,两面夹击,强渡洮河,夺取对面滩头阵地,然后再守住桥头堡,稳定下来以后,再重建浮桥,全军过河,进攻三甲集镇。
上次马占鳌偷袭得手,那全靠清军的大意,外加没有统一指挥,而现在白彦虎,郝明堂和闵殿臣,想要守住渡口,那就要真刀真枪的和对方干了。
虽然这几个人也很卖力,可是却不是陈湜的对手,毕竟陈湜也是老江湖了,对付他们几个,还是绰绰有余的。
白彦虎他们看见河对面的清军,摆出一副要强渡的架势,就信以为真,把主力全都摆在沿河一线,等待着清军半渡的时候,全力攻击。
但是清军只是虚晃一招,这边虽然隔三差五的,开炮轰击一下穆斯林叛军,通知一下对方自己的存在,然后又时不时的,经常把小船划到河中间,摆出一副要抢滩登陆的架势,但是一遇炮火就迅速的退了回去,只是虚晃一招,吸引他们几个人的注意力而已。
几天以后,傅先宗和王德榜的部队,秘密渡过了洮河,然后迅速沿河而上,突然出现在白彦虎他们的侧翼,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
而河这边的清军,一看穿插的部队赶到,立刻开始了真正的猛攻。
前几天稀稀拉拉的炮火,那都是逗白彦虎他们玩的,当傅先宗和王德榜出现在河对岸,突袭防守的穆斯林的时候,河这边的火炮,开始了真正的全力轰击。
铺天盖地的炮弹,把渡口边的堡垒全部轰垮,开花弹把防守的人一波一波的打倒,同时士兵们开始登上小船,木排和羊皮筏子,全力划向河对岸。
虽然傅先宗和王德榜率领的迂回部队,都是轻装,人数也不多,但是全是精选过的士兵,配的都是最好的洋枪,因此火力极猛,再加上出其不意,一下子就把穆斯林叛军打得大乱。
而河这边的炮火又异常猛烈,压制住了穆斯林叛军,让他们无法全力射击河里的小船,士兵迅速登岸,发动了冲锋。
在两侧清军的猛烈夹击之下,守卫渡口的穆斯林叛军顾此失彼,损失惨重,关键时刻,白彦虎又率先逃跑,于是全体顿时乱作一团,丢下了上千具尸体,抱头鼠窜,逃向了三甲集镇。
清军这次占领桥头堡以后,不再大意,立刻开始深挖战壕,高筑堡垒,巩固滩头阵地,防止敌人骑兵的冲击。
站稳了脚跟以后,清军才开始打桩修浮桥,由于汲取了上次的教训,这次每一件材料都被仔细检查过,浮桥修的是又稳又坚固。
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,万无一失以后,大队的清军,这才鱼贯而过,全军旌旗招展,队列整齐,指挥有序,直扑三甲集镇。
虽然三甲集镇也有数万名穆斯林叛军守卫,他们躲在寨墙后面,试图拼死抵抗,但是这里四周是一片开阔地,寨墙又不厚,非常适合清军发挥火力优势,密集的炮火,轰的多处寨墙垮塌,城上的穆斯林叛军,被打的鬼哭狼嚎,几次徒劳的骑兵冲锋,全都被暴风骤雨般的枪弹横扫。
丢了康家崖渡口以后,闵殿臣感觉自己守不住三甲集镇,无奈只得派人向马占鳌求援,虽然两人素来不和,但是毕竟到了危机关头,马占鳌也只能抛弃前嫌,带领一队骑兵,连夜从太子寺赶往前线。
但是一到了三甲集镇,领教了清军凶猛的火力以后,不由得让他也倒抽了一口冷气,他知道在这种地形上,抵抗纯属无意义的送死,于是一天以后,他命令全部穆斯林叛军,立刻放弃三甲集镇,退往山区。
陈湜初战告捷,拿下了三甲集镇以后,就把这里定为了指挥部,然后命令傅先宗作为先锋兼前敌总指挥,杨世俊居中,徐文秀做后援,王德榜守卫临洮县,负责后勤支援。
于是,傅先宗率领六个提督,12个总兵,2万多人,全军气势汹汹,浩浩荡荡的直奔太子寺,开始了平定河州之战。
河州地区,就是今天的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区一带,是古代丝绸之路的要道。
这条古道从临洮过洮河,经三岔河、虎狼关、党川堡、新路坡,过大豁岘,经牛康家、十里墩、石坡梁,到嵻㟍城(今广河县城);从嵻㟍城过夏水(广通河),经大夏古城,进入赵家沟,过红豁岘,经梁家寺、百豁岘(百和)、路盘到古枹罕(临夏市),这一带就是河州地区。
再从古枹罕北行,经北塬、银川,一路到安集,从炳灵寺附近的凤林渡过黄河,然后翻越漫天岭、王台、川城、马营,进入青海民和,直抵西宁。
另一路到大河家,从临津渡过黄河,经官亭、古鄯驿、民和,至西宁。从西宁再继续前行,一路走唐蕃古道,翻越日月山、倒淌河,去西藏、印度;一路经大通,翻越达坂山,出扁都口,到张掖。再经河西走廊、新疆去中亚西亚。
这条古道在秦汉时称为“狄枹古道”,是张骞开辟,是丝绸之路南线,不过说句实话,这条道路是非常的难走的,我们放了几个图片,大家可以看一看。
傅先忠带领的清军,很快就发现,河州的穆斯林叛军不好打,首先是地形险峻,这里进逼太子寺的路并不多,大部分都要翻山越岭,导致他们无法携带重炮前进,被迫把它们全都留在了三甲集镇。
其次是运粮困难,由于山路险峻,这里只能用牲口驮着粮食,从临洮出发,沿着山道,特别是必须经过新路坡才能送到前线,很容易被对方截断。
还有,这里的穆斯林和其他地方的也不一样,其他地方的穆斯林,本质上都是农民,一辈子都是背朝黄土面朝天,老实巴交的,从来没有耍枪使棒过,突然参加了叛军造反,实际上不过是聚在一起的羔羊而已。
可是河州这里的穆斯林就不一样了,由于地处山区,他们大部分都是猎户,个个都是神枪手,即使是种地的农民和畜牧户,为了防备野兽,也都备有枪支。
而且由于打猎的需要,这里的人对枪支的精度要求很高,所以大部分都是精准的燧发线膛枪,而且由于需求旺盛,所以有很多人从事枪支的制造,拥有大量的手工作坊,不但产量巨大,而且技艺精湛。
由于有大量的人拥有这门手艺,所以一直延续到建国以后,这里依然是西北地区黑枪的主要生产来源地,这种能力,一直到本世纪初,才被政府在打击黑枪的专项运动中,彻底摧毁。
而傅先宗所率领的清军,使用的不过也是前膛装的1853式线膛枪,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用的火帽,不是燧发,射速更高一点,所以如果都是使用轻武器,他们并不比穆斯林占什么优势。
而装备了后膛枪的王德榜和陈湜的总共十营部队,却不敢进入山区,因为他们的弹药全靠进口,都是从上海千里迢迢运来的,存量不多。
攻城拔寨的时候,或者主力对决的时候,都是一战定胜负,这个缺点不严重,但是一旦到了山区,部队分成小股小股的,对付游击作战,面临永远也打不完的仗,子弹消耗太大,一旦后勤供应跟不上,到时候神枪也变成了烧火棍,那就叫天天不灵,叫地地不应了。
所以只有用老式洋枪的部队敢进入山区,因为到了这个时候,恩菲尔德一八五三式步枪,清朝已经可以自己生产弹药,供应充足,基本没有后顾之忧。
因此反而是装备了先进武器的湘军,只能五营留在了三甲集镇,五营留在了临洮县,起不了作用。
这样一来,清军由于没有了大炮和后膛枪的火力优势,进入山区以后,仗立刻就变得很难打,从三甲集镇到太子寺,虽然只有短短的六十来公里,但是激战了几个月,清军也从来没有真正的完全打通过。
总是刚把前面的敌人打跑,后面又出现了敌人,把后面的敌人打跑,前面又出现了敌人,山区里面,敌人太好隐蔽,很难抓到全歼敌人的机会。
而且粮道也一天都没有顺畅过,士兵总是吃了上顿没下顿,围绕着交通要道的新路坡,大豁峪,双方反反复复的争夺,粮道断了又通,通了又断,双方就这么耗着,时间很快就到了1872年。
……
马占鳌再和清军交手,开始变得输多赢少,他发现,湘军打仗一点都不含糊,面对面的硬碰硬,穆斯林是尝不到一点甜头的,而他们已经算是穆斯林里最能打的了,所以,他越来越感到前途堪忧。
而且还有一个巨大的危机阴影,正在不断的笼罩他,吞噬他,那就是粮仓里,日益见底的粮食,他们这里可是穷乡僻壤,本来就不富裕,和平时期,也只是勉强能满足温饱而已。
如今打仗的消耗更是巨大的,平常能吃一年的粮食,打仗最多几个月就耗没了,他们可没有多的余粮,来供他们这么挥霍。
更不要提清军沿路进攻,还抢走了很多牲畜财产,毁掉了众多房屋田园,就算打赢了,这样大的损失也是弥补不了的,所以,他越来越觉得要早点投降。
可是目前战场上的这种局势,继续这样拖下去,一方面,他没有机会,给自己求得一个好的投降条件,另一方面,他也是耗不过清军的,战败只是时间而已。
毕竟清军是有国家财力支持的,而他们只能靠自己,如果到春耕之前,他还不能取得决定性的胜利,精壮劳力不能投入生产的话,那么随之而来的饥荒,就会要了他们的命,他们的下场就和马化龙一模一样。
这年的2月,马占鳌知道,不能再拖下去了,他必须孤注一掷,集中优势力量,要么彻底切断清军的粮道,要么争取合围一支清军,全歼他们,完全扭转战场上的这种胶着势态。
他从各地邀约援军,包括撒拉族在内,聚集了几万人,准备全力猛攻党川铺和新路坡一带清军的补给线,寻机吃掉清军一部,扭转战场形势。
但是陈湜也不是吃素的,他也知道,新路坡一线,是一条生命线,所以派杨世俊聚集重兵,早就驻扎在附近,拼了命也的保住这条运输线的畅通。
2月1号,马占鳌命令太子寺阿訇马万有,趁着夜色,在党川铺,清军的交通线上筑起了两个堡垒。
2月2号,提督杨世俊就发现了穆斯林叛军的活动,立刻率领重兵赶到,攻下了这两座堡垒,然后留下偏将李占椿和何建威两人防守,自己继续追击逃离的穆斯林。
但是这是马占鳌的诱敌之计,结果他前脚刚走,上万穆斯林又后脚杀到,李占椿战死,何建威重伤,两座堡垒得而复失,粮道又被切断。
2月3号,杨世俊率兵回援,结果全军被围,好在他沉着应战,虽然数万穆斯林猛攻了他一个上午,但他坚守战线不出,虽然损失不小,但是阵脚未乱,一方面他伺机发动了反冲锋,一方面也紧急派人向陈湜求援
2月4号,清军张仲春赶来增援,试图在包围圈撕开一个缺口,杨世俊也借机全军出击,双方激战一天,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争夺,一方拼命突围,一方全力防守。
战斗异常残酷,杨世俊身负两伤,总兵张得志、游击陈有祥、董金城、都司洪明泰、守备韩凤鸣、主薄杨兴藻等人阵亡,依然没有撕开包围圈。
当然,穆斯林方面也损失惨重,撒拉族大头目马乡老,米一麻、马兆元等多人被击毙。
2月6日,马占鳌又调来援军,再次发动全面进攻,企图全歼杨世俊,但是激战了一天,虽然双方损失惨重,清军都司王照益和把总陈佩麟当场战死,但是马占鳌依然没有吃掉清军。
2月7日,陈湜派来的援军,由徐文秀带领,紧急从三甲集赶到,傅先宗也奉命从太子寺方向杀回,从背后攻击穆斯林军防线。
由于腹背受敌,马占鳌全线崩溃,杨世俊也趁机从内线发动反击,杀的穆斯林军丢盔卸甲,尸横遍野,终于彻底打通了交通线。
……
仗打到目前,虽然异常的艰苦,但是陈湜和傅先宗的表现,也算是中规中距,左宗棠还是满意的。
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了,河州的穆斯林不好对付,战斗力远远强过宁夏的穆斯林。
虽然目前依然处于僵持状态,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,只能这样了,因为他无法派更多的兵力进入山区,后勤补给不允许,狭窄的山路,决定了粮食的最大运输量,无法喂饱更多的人。
但是左宗棠并不着急,因为他知道,只要破坏了春耕,到了夏季,穆斯林的口粮吃完,也只能投降,所以时间是站在他这一方。
他现在的主要注意力,还是集中在金积堡之战的后期处理上,除了安置投降的穆斯林以外,大量被打散了的穆斯林,在甘肃四处流窜,也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问题,他的主力部队,被分散在很广泛的一个区域里,围剿这些流寇,他要随时的去协调他们。
左宗棠确实有不着急的理由,但是马占鳌可沉不住气了,仗是在他们家里打的,打碎的都是他们的瓶瓶罐罐,现在已经2月了,离春耕的时间不远了,留给他们的时间也不多了。
可是眼前他精心组织了一场围攻,最终却以惨败告终,看来简单的和清军硬碰硬的打,他们是没有机会的,那该怎么办呢?
马占鳌带着马海晏,马千龄和一群垂头丧气的穆斯林败兵,在呼啸的北风中,瑟瑟发抖,缓缓前行。
他们中很多人都挂了彩,不少人的父子兄弟,死在了刚刚发生的战斗中,一个个都心情沉重,正在退向太子寺。
一路上看到众人都很沉闷,马千龄为了缓和一下气氛,就指着一条被冻住的小溪说:“你看这天冷的,冰都冻的和钢一样硬,子弹打上去都会弹开。”
众人瞥了一眼小溪,但是没人有心思接他的话,又默默的向前走了一会儿,突然马海晏对马占鳌说:“我想到了一个办法……”
冰髅血沙
书接前回,马占鳌带着马海晏,马千龄和一群垂头丧气的穆斯林败兵,在呼啸的北风中,瑟瑟发抖,缓缓前行。
他们中很多人都挂了彩,不少人的父子兄弟,死在了刚刚发生的战斗中,一个个都心情沉重,正在退向太子寺。
一路上看到众人都很沉闷,马千龄为了缓和一下气氛,就指着一条被冻住的小溪说:“你看这天冷的,冰都冻的和钢一样硬,子弹打上去都会弹开。”
众人瞥了一眼小溪,但是没人有心思接他的话,又默默的向前走了一会儿,突然马海晏对马占鳌说:“我想到了一个办法,可以打败清军!”
听到他这么一说,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到了他的身上,只见马海晏接着又说道:“如果我们用冰修一座堡垒,清军就攻不下来!”
听到他这么一说,众人本来充满了期待的眼光,立刻黯淡了下来,有些人摇了摇头,叹了口气,觉得他异想天开。
闵殿臣忍不住冷哼了一声,嘲讽的说道:“前几天你们说在新路坡修两个堡垒,就可以隔断清军的粮道,彻底消灭清军,大家都信了你们的话,从四面八方赶来,结果怎么样?还不是被清军攻了下来,那两个堡垒用了那么多的木材土方,你们也没有守住,差点被清军包了饺子,死了那么多人,现在你又在出什么馊主意!”
马千龄在旁边一听,立刻就不高兴了,反驳道:“什么叫我们没有守住,你们南乡的人又在干什么呢?”
闵殿臣也毫不示弱,马上反唇相讥道:“那是谁出的主意在新路坡和对方决战,难道是我们吗?”
马千龄一听,立刻火了,“你说这话是啥意思,当初是谁闹着要造反,建立伊斯兰国的,是谁造成了现在清兵来攻,难道是我们吗?”
双方越吵声音越大,有些人站在闵殿臣一边,有些人站在马千龄一边,双方吵得脸红脖子粗,有人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把上。
马占鳌开始一直没有说话,这时候他突然拨转马头,大喝一声:“都给我闭嘴,现在清军大兵压境,我们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,如果我们再不能团结一心,继续窝里斗的话,那就要灭族灭种了!”
马占鳌说完,怒视着众人,众人蹑服于他的声势,同时也知道他说的在理,于是都纷纷低下了头,闭上了嘴巴。
凌冽的寒风中,众人各怀心事,默默的继续向太子寺方向行进。
走了没多久,马海晏忍不住的又开口说道:“我们确实要改变一下战术,修冰堡来对付清军。”
看见他不合时宜的又开口说话,有些人面带愠怒的看着他,有些人则给他使眼色,让他闭嘴,但是马海晏却显得非常兴奋,仿佛没有看见大家的脸色,一点都没有要闭口的意思。
“大家听我说完,我们要想把清军打败,必须要把清军隔断成几截,各个歼灭,这个大家都同意吧?”
他看了看众人,发现大家默认了他这个说法,于是他接着又说道:
“但是问题是,我们现在的工事不行。土堡有个问题,如果清军集中火力,压制一个方向,一旦造成了那个方向重大伤亡的话,他们就可以从那个方向翻进土堡,因此我们不论怎么做,也不可能完全挡得住清军的火力,所以他们总有机会攻得进来。”
“但是如果我们修的是冰堡的话,就算他们压制住了我们,冰墙太滑,他们也不容易爬进来,这样我们就来得及重新分配人手,守住缺口。而且如果我们在冰堡前,再多洒一点水,周围再多结一些冰,他们要靠近都很难,冲急了就会滑倒,这样我们就能守得住。”
“如果我们能在敌人的要道上面修一些冰堡,把敌人隔成几段,敌人又攻不下来,那样我们就有机会了。”
众人听他说完,大家又想了一想,觉得似乎也蛮有道理的,于是都来了兴趣,开始议论纷纷,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。
可是随着大家一深入讨论,马上就发现这个方案有很多问题,首先,最佳的隔断地点还是新路坡一带,那里是清军的粮草必经之路,而且沟深路窄,只要修几座冰堡,就可以隔断清军,但是有一个大问题,山顶上到哪里去找水?
有人提议,从山下运上去。可是马上就有人反对,修一座冰堡,那得需要多少水呀?到哪去找那么合适的水源,而且还要保证不能太远,不然水都冻成冰了。
其次,就算是有合适的水源,可以派人运过去,可是那需要多少的人手啊?怎么能避得过清军的耳目呢?
众人开始七嘴八舌的,提出各种建议,来解决这些问题,可是结果都不能让人满意。最紧要的关口,通常都没有水源,有水源的地方,又不是交通要道,众人苦思冥想了半天,也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地方。
马占鳌听着众人议论纷纷,没有说话,但是他的脑子也在飞快的旋转,考虑这个问题。他紧锁眉头,沉思良久以后,忽然眼前一亮,于是开口说道:“我们不去新路坡修,我们直接在烂泥沟修!”
“啊!”听到他这么一说,众人全都吃了一惊,烂泥沟一带,全都驻扎的是清军,十几座营盘,至少有数千人,去那里修不是找死啊?!
看着众人惊讶的表情,马占鳌缕了缕胡须,微微一笑,显出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,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?
……
傅先宗是武童生出生,说起来也算是军事科班毕业,什么是武童生呢?古代的科举制度分成文科和武科,所谓科举制度,就是通过考试测试你的能力,来决定你能不能当官,说起来也是非常科学的,理论上武将都应该是武科出身。
武童生是武科最低的一个级别,看过周星驰的电影,《武状元苏乞儿》的人都知道,武科考试分为武试和文试,武试就是骑马射箭,耍大刀,举大石,测试你的武艺高低。
而文化考试呢,则是要默写孙子兵法之类古典兵书,同时还包括要写点战术方案之类的参谋作业。电影里周星驰只会耍大刀,虽然挺能打,但是没有文化,而且还不识字,策论考试只好作弊,最后被人揭发,因此被皇帝贬成了乞丐,由此可以看出,当时的考试还是非常严格的。
所以傅先宗以武童生的资格,加入多隆阿部下曹克忠的部队,也算是文凭比较高的人才,所以升迁很快,清军进入陕西以后,他就担任了曹克忠的副手。
在都兴阿当政期间,多隆阿的部队几乎土崩瓦解,陶茂林,雷正绾两军都发生了哗变,独独曹克忠的军队,在重重困难,万般危急之下,依然保持了完整统一,由此可见,他的部队素质还是非常高的。
后来曹克忠患病,回老家休养,他手下的部队就由穆图善安排,一分为二,分别由傅先宗和徐文秀带领。
傅先宗这个人打仗,也是很有两把刷子的,1866年8月21号,叛乱的穆斯林极端分子偷袭了巩昌县,突入城内,大肆屠杀城中的居民,有2000多人,被叛军围在钟楼之上。
当时傅先忠驻扎在距离巩昌县100公里外的通渭县附近,8月23号收到求援消息以后,连夜出动,急行军了一天一夜以后,24号夜间赶到。
靠近巩昌县的时候,他迅速派人做了一个侦查,结果发现穆斯林叛军数量众多,有上万人,自己则只带了千余人提前赶到,后面的大队人马,至少还需要一天才能赶到。
如果硬攻,恐怕自己人数太少,寡不敌众,如果等着大队人马到达,那么钟鼓楼上的人很可能就会守不住了。
就在危急之中,傅先宗灵机一动,想到了一个妙计,他让士兵全都化装成穆斯林的样子,大摇大摆的进了城,然后突然发动进攻,打了叛乱的穆斯林一个措手不及,击毙了对方数千人,夺回了巩昌城。
幸亏他当机立断,化装奇袭对方,否则就来不及了,被围在钟鼓楼上的2000多人,这个时候早已弹尽粮绝,无力再守,都准备放弃了,为了不被宗教极端分子凌辱,他们已经做好了集体自焚的准备。
为了感谢傅先宗及时施救的大恩,巩昌县的父老,特意立碑纪念他的功勋。巩昌县就是今天的陇西县。
1868年,渭源县被据称数量多达十余万的穆斯林叛军占领,威胁陕西到兰州的运输线安全,奉当时的代理陕甘总督穆图善的命令,傅先忠率兵3000余人,前去夺回渭源县,确保陕西到兰州交通线的安全。
这个时候,战局非常不利于清军,左宗棠还在山东和西捻军作战,雷正绾的部队也没有从哗变中恢复过来,本地的绿营兵里,有大量的穆斯林士兵,一旦开战,你根本就不能保证,他们到底帮谁。
因此,在甘肃境内,除了傅先宗之外,几乎没有一支可靠的,能机动作战的部队,所以他几乎是孤军深入。
他从通渭县驻地赶到渭源县的时候,发现敌军的数量虽然有所夸大,并没有10余万之多,但是七八万还是有的,而他只有3000多士兵。
当两军对阵的时候,看着对面密密麻麻的人群,犹如黑云压顶,傅先宗的军队,开始也吓得瑟瑟发抖,卫队营官麻得胜不听命令,率先后退,被傅先宗当场枪决,其他人这才没敢继续逃跑。
为了鼓舞士气,傅先宗不断的四处巡视讲演,同时又组织督战队,后退者必斩,终于才稳住了军心。
扎稳阵脚以后,傅先宗利用炮火优势,猛轰对方中军,结果对方虽然人多,但都是乌合之众,在密集的炮火轰击下,乱作一团,有些人开始逃跑。
傅先宗一看时机成熟,亲自率队冲锋,结果他的3000多人,击溃了对方七八万人,拿下了渭源县,然后他又乘胜追击,攻下了狄道,就是临洮县,占领县城的叛军首领马云,率领数千人跪在了他的脚下,当然,不是阿里巴巴的,那个长得像外星人的马云。
他因为这场大胜,被封为了凉州镇总兵,记名提督,现在,他是负责进攻太子寺的前线总指挥。
这天早上,天气非常的寒冷,北风已经呼啸了一晚,即使做在火炉边烤火,背后还是感觉凉嗖嗖的。
天刚麻麻亮,傅先宗走出营帐,他看见一群士兵指着远处,在那里议论纷纷,于是就上前查看。突然发现在他的军营之中,多出了几个堡垒。
堡垒并不奇怪,湘军无论走到哪里,一旦扎营,立刻就要挖战壕,修堡垒,防止敌人偷袭,全部都搞好了以后,才能埋锅做饭,休息睡觉。
所以湘军的营帐外面,通常都有一圈堡垒,也就是一圈土墙,这很正常。
可是问题是,傅先宗不记得自己,曾经安排哪支部队在这个位置扎营,难道是有人临时修建的吗?
虽然有点儿奇怪,但他并没有多想,因为他估计,应该是某支部队最新修建的,还没有来得及通知他,于是他就命令手下的传令兵:“你去看看,中间的那三座营垒是哪支部队修的?回来报告我”。然后自己就回到帐内,准备去吃早饭了。
结果他刚拿起饭碗,就听到外头一声枪响,他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,出大事了,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,跑到帐外,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儿。
来到了营帐外,他看见,他的传令兵倒在了新修的堡垒外,显然是被刚才听到的枪声击倒的。
他急忙拿出望远镜,仔细观察这三座营垒,发现他们的外墙,上面全部覆盖的是厚厚的冰层,外墙外面,也有很大一圈的地面,也结成了冰。
傅先宗发现,这可不是湘军的筑垒方式,他仔细的观察堡垒,但是里面的人显然都躲了起来,让他看不见到底是谁。
观察了很久以后,他发现对面堡垒的墙上,有几个小缺口,有人在那里向外观察,然后他仔细的观察那个人,不由的让他大吃一惊,他头上戴是的竟然是白帽子!天哪,这三座堡垒居然是穆斯林修的!
这是怎么回事呢?原来就在大家叽叽喳喳的议论,考虑在清军的粮道上修堡垒的时候,马占鳌突然想到,烂泥沟,就是现在清军驻扎的地方,那里曾经有一口井,在清军靠近的时候,他们悄悄的把井封了,避免被清军利用。
上次他去清军营帐周围侦查的时候,发现虽然到处都是清军的堡垒,但是独独被他们封掉的那口井周围,没有清军,说明那口井并没有被清军发现。
当马海晏把修理冰堡的好处,向众人说清楚了以后,马占鳌就突然想起了那口井,然后就接着产生了一个强烈的冲动,要在那口井附近修堡垒,至于为什么,其实他也没有想明白,因为,那只是一种直觉而已。
既然只是一种直觉,那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,所以当众人惊讶的问他,你把堡垒修到清军中心去,那不是送死吗?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,但是有一种强烈的预感,似乎在驱使着他,必须要这么做。
于是他故作深沉地理了理胡须,然后神秘的笑了一笑,接着说道:“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,这一招叫做黑虎掏心,到时候大家就知道它的效用了。”
然后他开始得意的放声大笑,来掩饰自己的这个决定,其实真相是,他自己也没有想明白,理由是什么,但是他决定,这次要跟着感觉走。
众人听了他这几句似是而非,充满了鸡汤味的话语后,又看到他那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,似乎也受到了鼓舞,于是跟着说道:“好,咱们就玩一个黑虎掏心,灭了清军这只猛虎。”
于是众人跟着他,直扑烂泥沟。这里是傅先宗主力驻扎的地方,恰好在三甲集镇和太子寺之间,距离两边,急行军都是一天的路程,可以兼顾前线和粮道。
正是由于这个距离设计得好,所以几天前,他才能及时的带兵去增援杨世俊,把马占鳌打了一个落花流水,现在粮道已通,他准备再休整几天,就离开这个驻地,前往太子寺一带。
而马占鳌恰好在这个时候,偷偷的来到了烂泥沟附近。他命令马海晏率领300名神枪手,每人带一个木棍,还有一个装水的工具,趁着夜色,在风声的掩护下,到清军没有发现的那口井边,开始筑垒。
到了晚上,寒风刺骨,由于天太冷,清军并没有派出巡逻队,所有的人都躲在堡垒营帐里面避寒。
因此马海晏他们,轻松的就到达了目的地,一看到这个情况,马占鳌临时改变了主意,决定亲自带更多的人去,多修两个堡垒,必要时可以互相支援,等到天快亮的时候,他带着大队人马,悄悄退了出来,躲在山顶上,看情况再做打算。
当傅先宗终于搞明白了,这是穆斯林修的堡垒以后,顿时怒向胆边生,火从心中起。他心想,你们在我的眼皮子底下,修了三座堡垒,而且是军营正中,这万一要是传了出去,岂不是被同行们笑掉大牙,以后我还混不混了?!
于是他恼羞成怒,立刻命令擂鼓吹号,全军集合,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这三座堡垒,杀光里面的穆斯林,绝不能丢人现眼。
其实,要是在正常情况下,用冰修堡垒还是用土修堡垒,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差别的。因为毕竟是临时修的,墙又能够有多厚?只要有大炮,几炮就把它轰平了。
可是问题是,傅先宗现在没有大炮,由于山路崎岖,拉着太费力了,有些地方又根本拉不过去,所以他把大炮全都留在三甲集镇了,他手头只有步枪,这可就不好打了。
于是,他现在所能做的只能是,用一部分士兵瞄准堡垒,进行火力压制,另一部分士兵,向前硬冲,争取翻入堡垒。
但是这个时候,冰堡和土堡的巨大差别就表现出来了,或者说得再准确一点,就是冰墙和土墙之间的差距。
马占鳌他们修的这个冰墙,里面用木棍做的骨架,外面垒上一层土石,然后再用水浇在外面,形成冰面,然后又把外围尽可能的浇上水,让堡垒周围的地面,也全是冰。
当傅先宗的士兵开始进攻的时候,冰墙突然变成了不可逾越的天险,首先他们冲到靠近冰墙的时候,如果跑得太快,就会被地面上的冰层滑倒,然后就会被穆斯林兵用步枪轻易击杀,如果慢慢走过去,那就相当于等着被别人枪决。
即使勉强靠近冰墙以后,由于冰墙太滑,完全无法着手攀爬,所以让穆斯林士兵,有时间把他们一一歼灭。
傅先宗连续组织了几场冲锋,但是除了留下一大堆尸体外,根本无法靠近冰垒。
其实这个时候,他只要稍微冷静一点,就可以想到解决办法,因为他完全没有必要,立刻攻下这几座冰垒,他可以在他们外面挖一条壕沟,把他们困在里面,隔断和外界的联络,过几天以后,他们自然而然的,也就弹尽粮绝了,不用自己动手,也就灭了他们。
如果马占鳌他们把冰垒修在新路坡,清军的粮道上,看到眼前的情况,傅先宗很可能就会采取这个理性的办法,挖壕沟困死他们,可是现在,把堡垒修在他的营盘中间,这让他失去了理智,彻底激怒了他。
看见连续几次进攻失利,傅先宗恼羞成怒,他接着干了一件大蠢事,他抢过士兵手上的旗帜,带头冲向了冰堡……
正在指挥作战的马海晏,突然看见一个身披黄马褂的清军将领,亲自执掌军旗,冲向了冰堡,他知道,这个人一定是这里的最高统帅,于是,他下令全体停止开枪,如果没有他的命令,谁要是先开枪,他就崩了谁。
为什么要让全体停止射击呢?因为马海晏知道,这个将领举着大旗,如果听到枪响的话,周围的士兵就会从他手上接下大旗,他就不会再继续向前跑了,只是做个样子而已。
如果没有射击的话,他也许会跑得更近一些,这样马海晏就有机会击杀他,他命令七八个神枪手,和他一起同时瞄准这个穿黄马褂的人,听到他的枪响,就一起射击。
200米……150米……100米……,马海晏看见后面已经有军官在拉那个将领了,让他不要再向前了,他当机立断扣响了扳机,其他几个神枪手也几乎同时射击,那个穿黄马褂的将领,当场就被击倒,清军抬起他,就开始向后退……
在山梁上的马占鳌也看到了这个情景,于是他骑上战马,大呼一声,第一个就冲下了山梁,其他的人也纷纷上马,跟着从山上往下冲了过来。
清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三座冰堡上,而恰好在这个时候,马占鳌发动了全线冲锋,埋伏在周围山上的数千骑兵,还有上万名步兵一起都冲向了清军阵营。
清军顿时大乱,而由于傅先宗的阵亡,没有了最高指挥官,导致清军失去了统一的指挥,群龙无首,无心恋战,争先恐后的向三甲集镇方向逃跑,混乱中,上千名士兵被杀,数名将领阵亡。
马占鳌他们一方面紧追不舍,一方面发出传帖,让四面八方的穆斯林全部赶来支援,很快,他的追击部队就达到了3万多人,接着又击溃了驻守新路坡一带的杨世俊部队,一路势如破竹……
追到党川铺的时候,他们的前锋部队突然被挡住了,原来徐文秀和陈湜已经得知了傅先宗战败的消息,但是他们并不慌乱,因为他们也都是已经久经沙场的。
徐文秀和陈湜一商量,立刻想出了一个将计就计,反败为胜的办法,他们把驻扎在三甲集镇一带的装备了后膛枪的部队,全部派上了战场。
然后徐文秀又通知驻守新路坡的杨世俊,假装溃退,把敌人诱进预设战场,党川铺一带,然后他正面堵住敌人的同时,杨世俊伺机两面包抄,一举围歼马占鳌,争取反败为胜。
这个主意确实很妙,杀红了眼的穆斯林叛军,完全没有想到,清军居然在大败之中,能临危不乱,又挖了一个陷阱,准备来收拾他们。
当他们一路高高兴兴的追杀到党川铺的时候,立刻遭到了迎头痛击。这一次,他们领教了前所未有的强大火力。
徐文秀把装备了后膛枪的几支火力强大的部队,全都调了上来,虽然他们有的装备的是斯潘塞步枪,有的装备的是德莱赛步枪,还有的装备的是夏斯波步枪,甚至还有几挺加特林机枪,五花八门,后勤供应困难,弹药储备也有限,打一颗少一颗,但是徐文秀也顾不了那么多了,他要毕其功于一役。
很快,马占鳌就带着穆斯林叛军,不知不觉的,就进入了徐文秀的预设阵地,当他们刚一靠近,立刻遭到了徐文秀的部队劈头盖脸的打击。
火力之凶猛,射击之精准,把刚才还处于胜利的喜悦中的穆斯林叛军,打得头破血流。
由于追击的队伍被拉得很长,前面的穆斯林叛军被阻挡的消息,后面的穆斯林叛军并不知道,特别是收到传帖的穆斯林,还在纷纷赶向战场。
徐文秀看着越来越多的穆斯林涌向了党川铺,被他强大的火力,压制在战线正面,动弹不得,挤成了一团,徐文秀觉得机会来了,他立刻派出部队开始向两翼穿插,准备包抄穆斯林叛军……
当马占鳌赶到前线的时候,他发现,他们被困在一块谷地里了,几万人挤在一起,无法动弹,而前方凶猛的火力,他们根本突破不了。
然后他突然发现,白彦虎在悄悄的向后溜了,他心中不由得一凛,那家伙第六感特灵,一遇到危险,总是第一个就逃跑了。
难道我们中计了?马占鳌不由得有点紧张,然后他马上爬上一个山岭观察,发现真的不妙,原来清军正在向它的两翼迂回,准备围歼他们,吓得马占鳌出了一身冷汗,这可如何是好?
徐文秀举着望远镜,正在观察敌军的动向,他心中暗暗有点得意,只要不出意外,今天他很可能全歼马占鳌,几万穆斯林都挤在这个山谷里,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,他很可能就会青史留名,成为一代名将。
徐文秀放下了望远镜,回头招手,让后备队投入战场,开始对穆斯林发动最后的总攻,当他回过头的时候,风突然大了起来,有几粒沙子吹进了他的眼睛。
他揉了半天,流了一大堆眼泪,才勉强的再次睁开眼睛,他发现对面的天黑了,接着铺天盖地的沙尘暴就向他吹了过来,沙粒像雨点般的冲向他的脸,别说睁眼了,连呼吸都困难。
马占鳌非常的沮丧,他发现自己无计可施,唯一的办法就是尽快的逃跑,但是现在队形这么混乱,根本无法有效的传达命令,估计逃跑不了几个人,大部分都会面临灭顶之灾。
就在这个走投无路之时,背后突然刮起了沙尘暴,马占鳌不由得也愣了,然后他忽然激动的泪流满面,难道是安拉来救我们了吗?
当沙子吹打到他的身上的时候,他拔出马刀,纵马向前,高声呐喊着:“冲啊!”于是众人全都跟着他,向清军冲了过去。
西北的沙尘暴,可不是闹着玩儿的,正对着风口,根本就没法睁眼,现在无论有多么先进的武器,多好的战术安排,一切都等于零,这就是命运……
清军现在唯一能做的的事情,就是逃跑,乱军中,徐文秀身中三矛,当场毙命,但是他死不瞑目,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?
早不刮风,晚不刮风,偏偏就在他要全歼马占鳌的时候,刮风了,而且刮的还是沙尘暴,他的运气实在是太背了!
这一天,是1872年2月19号,清军大败,数千人阵亡,十余名军官战死,所有在河州一带的清军,得到消息以后,全部都开始向洮河东岸溃逃……
当左宗棠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他被惊呆了,在他的一生中,从来没有打过这样大的败仗,40营清军,全线溃败,他现在该怎么办呢?他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呢?
回头是岸
世界上的事,有时候真的是人算不如天算,白彦虎就玩了一把机关算尽,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游戏。
前面我们说过,他这个人有一个本事,就是无论打了一个多大的败仗,他都能全身而退。
想想他配合教主,挑起穆斯林叛乱已经十年了,其间被清军狠狠收拾过好几回。比如在羌白镇,交口镇,董志塬,金积堡,所有这些歼灭战中,穆斯林都损失惨重,但是每一次,他都毫发无损,成功的带领部下,顺利逃脱。
所以说起来,他也真是一个奇人,这一次马占鳌在烂泥沟击毙了傅先宗,他也掺和在其中,跟着大家一起猛追溃逃的清军。
可是追着追着,他就发现不对劲了,因为在新路坡,他发现杨士俊的部队并不是溃逃,而是交替掩护后撤。
这一点,河州叛乱的穆斯林,是看不出来的,但是打了十年仗的他,却是非常的敏感的,一下子就看出了这两者之间的差别。
于是他脑子里的弦,立刻就绷了起来,当追到党川铺的时候,他一听到枪声,立刻就知道清军的精锐上来了,即有后膛枪,又有加特林机枪,他马上就预感到事情不妙了。
于是他立刻就爬到了一个山顶,观看周围的形势,虽然当时清军还没有开始两翼包抄,但是白彦虎一看他们的阵型,马上就明白他们要干什么。
白彦虎也是死里逃生了无数回的人了,所以他当机立断,带领陕西穆斯林,立刻就开始悄悄地往后退。
一路上收到传帖的各地穆斯林,还在不断的向前涌,看见他们这一行人却在悄悄地向后退,非常的诧异。于是有人就上前问他们,白彦虎就撒了个谎:“我们准备绕路去包抄清军。”
包抄清军为什么要向后走?当地的穆斯林感觉怪怪的,虽然满腹狐疑,但是当时急着上前去打清军,所以也就没有细问了。
有人会问,那么为什么白彦虎不告诉他们真相呢?这也是白彦虎在战斗中总结出来的经验。
因为这场战役不是白彦虎指挥的,如果他去和马占鳌说,万一马占鳌和他的看法不同,到时候不让他向后退,非要死战到底,那可就麻烦了,他想跑都跑不成了。
至于其他人,他也万万不能对他们明说,一是怕他们认死理,不让你跑,二是怕他们跑得比你快,把路先占了,把你堵在后面,到时候你就成了给他们垫背的。
说实话,白彦虎还真的就猜对了,穆斯林叛军,确实落入了徐文秀的陷阱,如果不发生意外的话,当时也只有白彦虎和陕西穆斯林可以逃跑成功。
可惜人算不如天算,接下来刮起了沙尘暴,白彦虎他们没有跑出去多远,也被沙尘暴困住了,只好找了一个地方躲着,等沙尘暴过去再继续跑。
没想到等沙尘暴停了的时候,他们碰到了正在赶回太子寺报喜的穆斯林士兵,这一下他们顿时傻了,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。
他们万万没有想到,这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,帮了马占鳌一个大忙,让他全歼了徐文秀。
这下白彦虎和陕西穆斯林就尴尬了,现在回去,大家肯定要问,你们怎么跑了?
而他们又不能明说,是自己发现了敌人的诡计,所以也不通知众人,只顾自己就跑了。这在大家看来,别说不讲义气了,简直就不是一个东西。
白彦虎和其他几个陕西穆斯林叛乱首领,万万没有想到是这个结果,他们面面相觑,犹豫了半天,最后觉得,没脸回去见马占鳌和河州穆斯林,于是决定,去西宁投靠马桂源算了。
结果,这帮了马占鳌一个大忙,所以马占鳌这个人的运气,真是太好了,不然他后面的事儿都干不成,为什么?我们一会儿会说!
如果说这场战争里,穆斯林方面还有一个清醒的人的话,那就是马占鳌了,借助沙尘暴的帮助,他带领穆斯林发动了冲锋,把清军冲得七零八落,冲到后面,沙尘暴大得连他们自己也互相看不见了,只能找地方躲避。
沙尘暴刮了一天一夜,才终于停了。马占鳌看着战场上,横七竖八的尸体,上面覆满了沙尘,他的心中,不由得悲喜交加,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意外到来的沙尘暴,那么很可能,他就是其中一具死尸。
现在,无论他走到哪里,众人都不停的向他欢呼,连续两场胜利,让大家都把他奉为了战神,把他抬得高得不得了。
但是他心里知道,这是怎么回事,纯属是运气好,本来该死的是他们自己。
马占鳌这个人就有这点好处,他非常的冷静,就在周围的人高呼着:“打到安定去,活捉左宗棠”的时候,他悄悄地派人,把阵亡的清军将领,全都用最好的棺木成殓了,同时也不让其他人,去掠夺他们身上的衣物和财产。
打了一个大胜仗,马占鳌却让全军就地休息,这让闵殿臣和郝明堂以及他们所代表的一大群极端派,都非常的不高兴。
因为在他们看来,明明三甲集镇就在前方,清军已经无力防守,现在只要奋力一击,乘胜追击,别说三甲集镇,就是打到安定去,进攻左宗棠的前线大本营,那也不是什么痴人说梦。
确实事实和他们的想象,也差不了多少,清军在甘肃宁夏一带,一共有7万多人,3万多人在甘肃东部剿匪,3万多人参加了河州战役,事实上,短时间内,左宗棠手中已经完全无兵可用。
得知了河州大败以后,左宗棠紧急命令驻守临洮的福建布政使王德榜,接管傅先宗指挥的所有部队,担任前线指挥,陈湜原地设防,收拢徐文秀的败兵,交由沈玉遂带领。
然后派董福祥率领骑兵,紧急赶往三甲集增援,同时开始收拢在东部剿匪的部队,准备重新组织进攻,可是这一切都需要时间。
所以,形势也确实是万分危急,连续两场大败,损兵折将,溃退的士兵早已失魂丧胆,丢盔卸甲,随时风声鹤唳,草木皆兵,全线败退。
他们成群结队的越过洮河,依然狂奔不止。王德榜派出的人根本拦不住,不得已,他组织了执法队,连斩了六名不听指挥,继续溃逃的将领以后,才勉强稳住了阵脚。
但是这些人早已成了惊弓之鸟,短时间内,能否再次投入战斗,实在堪忧。
战场上的形势,对马占鳌来说,不是小好,而是一片大好,可是马占鳌却磨磨蹭蹭,停在党川铺不向前走,而马千龄也趁这个机会,去一个一个的拜访,聚集在这里的各地首领。
开始几天,闵殿臣和郝明堂他们,还勉强忍耐,可是连续等了几天,马占鳌却一点都没有继续向前的意思,不仅仅如此,他们发现,马千龄趁这个机会,到处在向人兜售投降观念。
闵殿臣和郝明堂他们,渐渐的发现事情不对劲,因为从最初叛乱开始,马占鳌这个家伙就一直态度摇摆,不是非常积极,而至于马千龄,那更是众所周知的投降派。
现在部队停在这里,明显是贻误战机,马占鳌他们肯定是故意的,闵殿臣估计,这帮家伙,又要出什么妖蛾子,他不能再忍了。
这天早上,他带着郝明堂和手下的一大群人,直接就跑来找马占鳌,要他说个清楚。
没想到马占鳌一看到他们,居然是一副很和善的样子,笑着对他们说:“我正要召集大家一起开会,讨论下一步的行动方案,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其他首领了,这样,你俩留下,和大家一起商量作战计划,手下的人就先回去。”
闵殿臣一看,其他的首领正在陆陆续续的赶到,都是孤身一人,自己带了一大群人,看起来像是来闹事的一样,显然不太好,于是只有让众人先回去了,他和郝明堂两人留下来开会。
……
1872年,就在左宗棠在河州遇到挫折的同时,在太平洋中间的琉球群岛,也就是今天的冲绳一带,包括钓鱼岛在内的琉球王国,被明治天皇下诏,改为琉球蕃,意思是,你不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了,而是日本的一部分了。
早在1372年,琉球诸国就成为中国明王朝的藩属国。1429年,统一后的琉球王国,一直与中国保持着宗藩关系。
明朝灭亡前后,1609年左右,日本萨摩藩率兵侵略琉球,逼迫琉球向日本进贡。反正每次中国国内出事,日本都要借机搞点事。
从此琉球王国形成“两属”状态,就是既向中国进贡,也向日本进贡。
清王朝建立以后,琉球王国在康熙二年,1663年,正式向中国称臣纳贡,成为大清帝国的属国,使用清朝的年号,所以虽然它向日本进贡,但是从法理上来说,它属于中国的属国,因为它用的是中国的年号。
而明治天皇下诏,将琉球王国改成琉球蕃,一下子就剥夺了它的独立地位,这是准备吞并琉球王国了,这在法理上是站不住脚的。
这个举动,极大的侵害了大清帝国的利益,而这个时候,清政府却完全束手无策,因为他们没有海军。
虽然左宗棠在前往西北,平定穆斯林叛乱之前,于1866年,在福建建立了中国第一个造船厂,并安排他原先部队中的领军将领,法国指挥官日意格和德克碑主持具体工作。
可是万事开头难,对于毫无工业基础的中国来说,这属于开天辟地的工作,到了1869年6月19日,才造出了第一艘轮船《万年清》号,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。
但是此后,由于为了平定西北的穆斯林叛乱,耗资巨大,光是左宗棠一个人,到了1872年,直接花了已经接近3500万两白银,这还不算间接的,那个数字至少要再增加一半,这一大笔钱,搞的国家山穷水尽,欠了一屁股的外债,自然没钱去建立海军了。
下面这张表,绝对让你触目惊心,大清完全是被穆斯林极端分子给拖垮的。
截止1874年,仅左宗棠平定西北穆斯林叛乱就耗银四千二百万两,年均600万两,向洋商借款二百二十万两,未包含在其内。
大家要知道,北洋水师的定远舰和镇远舰,每艘的价格才140万辆,这笔钱如果用来搞海军,可以修建多少个舰队,大家自己去算一算,至少是两个北洋水师。
为了平定西北穆斯林叛乱(不包含新疆),如果算上从胜保,多隆阿开始花的钱,总计耗费了九千万两白银,那是四,五个北洋水师的开支。
而且不仅仅如此,这一年,中国的第一批赴美留学生出发了,他们的费用才6万两白银,按照曾国藩和李鸿章的计划,他们本来打算多派一些,可是也是因为缺钱,最后把被迫把规模缩小了,这个损失,不亚于少建了几个北洋水师。
而且这一年,李鸿章兴办的轮船招商局,后来演变成了中国轮船总公司,直到今天的招商局,招商银行,才花了两百来万两白银,他本来还想多办好几个企业的,都是因为没有钱,只能作罢。
所以西北的穆斯林叛乱,是中国近代史上,对中国伤害最大的一件事情,甚至超过了太平天国和捻军,可惜的是,我们从来都没有认真反省过,伊斯兰教在中国的崛起过程中,到底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。
因为前两者爆发的时候,日本也处于愚昧状态,对中国不构成威胁,可是西北的穆斯林叛乱,大大的延长了中国的内乱时间,而这个时候,中国和日本都想明白了,要向西方学习,但是中国却被穆斯林叛乱拖了后腿,没有钱,就什么也做不了,而日本却趁机追上来了。
1872年,日本企图兼并琉球,发出了一个明确的信号,它要挑战中国,这引起了李鸿章等人的警觉,同时左宗棠对这个事情也是非常的关心,可是大家什么也做不了,因为没有钱,就没有海军,也就谈不上维护中国的海洋利益了。
两年后,日本彻底吞并了琉球群岛,并借口台湾原住民杀害了日本海员,派兵第一次侵犯了中国台湾,而中国依然深陷在穆斯林叛乱的泥潭之中,无力应对,最终被迫承认日本对琉球的主权,赔款了事,日本人这才撤出了台湾。
这件事导致中国彻底丧失了第一岛链,其后果之严重,直到今天,中国海军进出太平洋的关键要道,全部掌握在日本人手中。
而这个时候,河州的大败,又让左宗棠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,因为李鸿章他们已经不耐烦了,日本的威胁已经越来越近,他们急需建立海军去应对,左宗棠当然也知道海军的重要性,不然他就不会建立福建船政了。
可是只要平定穆斯林叛乱的战役,一天不结束,他们就一天没有钱去建立海军,而河州的失败,导致战争时间很可能被拖长,海军变得益发渺茫,因此大家很可能要把怒火,都发在左宗棠身上。
所以,左宗棠可以想象,朝堂之上,一场大的风暴即将来临,他必须立刻扭转危局,可是他该怎么做呢?其实这个时候,他也是束手无策,当年,英国人进攻阿富汗的时候,也是先几乎打赢了所有的战役,只是最后输了一场战斗,然后就全军覆没,被迫退出阿富汗,难道这段历史,会在左宗棠身上重演吗? 只能等着老天开眼了,那么老天会开眼吗?
……
马占鳌看见众人到齐了以后,他对大家说:“前几天我们连续打了两个大胜仗,大家都很高兴,但是我们不能打了,有人会问,为什么我们打了胜仗,反而不能打了呢?”
“大家想想,洪秀全的长毛,闹了十多年,占了半个中国,打的胜仗比我们要多得多,可是最后还是被朝廷给消灭了。”
“捻子的张宗禹,把蒙古亲王僧格林沁都给灭了,可是最后还是败在了朝廷的手下。”
“白彦虎他们开始占了大半个陕西,风光的不得了,可是一个多隆阿就把他们全都赶走了,金积堡的马化龙,比咱们财大气粗,兵多将广,最后也落了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。”
“咱们河州,在甘肃也只是一个小地方,又都是山沟沟里面,根本无法和他们比,所以就算胜个一场两场,哪怕再多胜几场,也是没用的”。
“这次清军进攻我们,好多人的房子和田产都被毁了,再打下去,损失会更大,而且马上就要春耕了,如果家里的男人都在打仗,谁来种地,到了秋天我们吃什么?所以不能打了,我们必须和朝廷议和。”
“而且更重要的一点,议和的越早,条件就会越好,如果要追究责任,我愿意一个人承担,绝不拖累大家,请大家三思。”
大部分的穆斯林头目,由于马千龄都提前做过了工作,所以立刻点头称是,可是郝明堂却跳起来反对,声称这场战争,是为了信仰而战,是为了建立伊斯兰国,想投降的,那就是叛教。
可是马千龄忍不住揶揄了他一句,问道:“咦,白彦虎怎么没有来呀?”于是众人哄堂大笑,郝明堂顿时面红耳赤,无言可对,只有坐了下来。
但是闵殿臣又跳了起来,他不敢对着马占鳌说,就指着马千龄骂道:“什么议和?分明是投降,满人汉人,欺压我们这么多年了,我们好不容易起来造反,绝不能这样善罢甘休,况且我们形势一片大好,完全可以打下去的!”
马千龄反唇相讥道:“你说汉人欺负我们,到底是我们先杀的汉人?还是汉人先杀的我们?再说了,就算你有本事,打到了兰州,难道你还要打到西安去,打到北京去?”
大部分的穆斯林首领,其实就是马千龄不做工作,也早就不想打了,毕竟,金积堡马化龙的前车之鉴,就在眼前,于是大家纷纷发言,支持马千龄,反对继续打下去。
争论了半天以后,包括闵殿臣在内,依然有三个人死活不同意投降,马占鳌一看,这几个家伙油盐不进,于是就给马海晏使了一个眼色。
于是马海晏站起来向房外一挥手,立刻就有一大群人拿着刀剑冲了进来,把大家围在中间,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。
然后他大声向大家说道:“只有和朝廷议和才是我们唯一的生路,如果谁要断了我们这个生路,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,只有白刀子进,红刀子出了!”
闵殿臣和郝明堂他们一看,再坚持下去的话,恐怕就要吃眼前亏了,于是心想先答应了再说,等回去了再变卦也不迟。
马占鳌一看,闵殿臣他们终于服了软,于是就要大家对着古兰经起誓,起完誓以后,闵殿臣他们正愤愤的准备离去,没有想到又被马占鳌拦住。
他说:“我还有一个提议,为了防止夜长梦多,大家都得把儿子押在这里。谁要是变卦,就先杀了他儿子,大家没有意见吧?”
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同意,独独闵殿臣他们几个,闭口不回答。
这时,马千龄在背后拍了拍闵殿臣,然后笑着对他说:“贵公子我已经帮你请来了,就在门外,我想,你肯定是没有意见的吧?!”
他这一招,彻底断了闵殿臣的任何想法,气的闵殿臣七窍生烟,从此深恨马千龄,几年后他再次反叛的时候,第一件事就是去杀马千龄全家,结果马千龄他们听到风声,全都跑了,闵殿臣为了泄愤,就烧了马千龄的所有财产。
后来闵殿臣的造反,被马占鳌镇压,全家被凌迟处死,河州一带的极端穆斯林,从此才销声匿迹。
……
几天前,由于突然刮起了沙尘暴,导致徐文秀大败,损失惨重,但是杨世俊和他的部队却毫发无损,因为他当时正在带领部队进行侧翼迂回,没有在战场中央。
现在他和陈湜一起,收拾了残兵,布置好了三甲集镇的防守,而这个时候,董福祥已经率领数千人,赶到了康家岩渡口一带,于是三个人在一起,开始商量反攻的计划。
就在这个时候,马占鳌突然派人来,向陈湜表示愿意投降,吓了陈湜一大跳,这是搞什么鬼?于是他赶紧向左宗棠报告。
左宗棠听到了这个消息,也是大吃一惊,难道是诈降?因为在不久之前,西宁的马桂源,刚刚和他玩了一把诈降的诡计。
前面我们介绍过,马桂源就是那个,被称为顶子太爷的小屁孩,他的祖爷爷就是花寺门派的创始人马来迟,而且他在教中的地位也相当是教主。
马占鳌虽然是从西安大学巷清真寺镀过金回来的,已经是一个油腻的中年男,可是还是要到这个小屁孩的脚下去拜几拜,认他为自己的授业经师,才能持证上岗。
这个时候,西宁办事大臣玉通已经死了,朝廷另外派了一个叫豫师的人前来接替,而他已经得知了前方的真实情况,根本就不敢去西宁。
左宗棠到了陕西之后不久,就看到了西宁镇总兵黄武贤致陕西巡抚乔松年的信,描叙了他在西宁所身受与目击之惨状。
内容我不说,大家也猜得到,无非就是穆斯林掌握了西宁的政权以后,对汉人藏人横征暴敛,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,比纳粹对犹太人还要狠十倍,比日本鬼子在南京还要恶万分。
所以左宗棠知道,什么狗屁西宁知府马桂源,西宁镇总兵马本源,现在都是穆斯林叛乱团伙,西宁早已陷落。
这个团伙中杀人最狠,坏事干得最多的马尕三死了以后,他的穆斯林首领的位置,被马桂源的堂叔马永福接替。
马永福这个人比较务实,知道这样闹下去,不会有什么好下场,于是就在1871年,左宗棠攻下金积堡以后,他就联合西宁一带的回民首领,劝马桂源向左宗棠投降。
马桂源当时看到马化龙全家被灭门,左宗棠的大军又开始进攻河州,势若破竹,一时被吓破了胆,没了主意,于是就同意投降。
于是马永福就写了一封求抚书,通过体制内的马桂源,从官方渠道,转交给左宗棠和新任西宁办事大臣豫师。
左宗棠一看到信,就说:“好啊,你要投降,那就把武器交上来,注意,我说的是所有的武器,一件都不准私藏,同时不准包庇藏匿,流窜的陕西穆斯林,那我就接受你们的投降。”
俗话说,富不过三代,而马桂源是马来迟的第四代孙,所以智商自然就要出问题,求抚书送出去没有多久,马千龄带着白彦虎他们,就跑来劝他接替新教教主马化龙,担任伊斯兰国的哈里发。
马桂源一听,觉得这多有趣,比投降好玩多了,于是立刻和左宗棠翻脸,不但不上交武器,而且开始变本加厉的整军备战。
所以当马占鳌要投降的消息,传到左宗棠这里的时候,穆斯林极端分子那种一贯阴险狡猾,两面三刀的表现,让左宗棠非常的放心不下。
但是万一如果是真的,这个机会也不能错过,毕竟可以大大缩短战争进程。于是他就派了六名熟悉当地情况的军官,前去查看马占鳌,到底有没有诚意?
很快消息就传了回来,马占鳌把所有的阵亡的清军军官的尸体,全部用最好的棺木盛殓,已经送回,同时当面对着古兰经发誓,表示愿意遵守诺言,看来投降是真的。
于是左宗棠同意,让他们前来安定大营见面,马占鳌本来打算亲自去的,但是众人死活缠着不让他去,害怕他走了,万一闵殿臣他们闹事,其他人无力服众。
于是他就派他的儿子,马七十五带着其他十个主要头领的儿子,前去安定大营,面见左宗棠,作为人质。
有人会问,他儿子怎么取了这么怪一个名字呀?其实当时的西北人,都是这么取名字的。
七十五这个数字,就是马占鳌的这个儿子出生的时候,马占鳌和他父亲的年龄相加的和。
到了安定大营,左宗棠命令刀斧手排成长长的两行,气势威严,然后军官喝令,这十个人跪在地下,膝行而入。
看到这个架势,其他的小孩早就吓得屁滚尿流,面色如土,只有马占鳌的儿子马七十五,面不改色心不跳。
左宗棠看见以后,大为赞赏,他对幕僚们说:“观其子可以知其父,将来他们家,可以成为我们治理西北的得力助手”。
于是左宗棠亲自给马七十五取了一个名字,叫做安良,字翰如,希望他能为西北的安定作出贡献。
马安良后来没有辜负左宗棠的期望,他在平定光绪年间,穆斯林叛乱的战斗中,立了大功,而且对叛乱的穆斯林极端分子,下手毫不留情,按照当地人的说法,他的顶子就是被穆斯林的鲜血染红的。
而且在八国联军入侵北京的时候,他对朝廷始终忠心耿耿,先是为了保护北京城,和八国联军浴血奋战,后来为保护慈禧太后和光绪逃往西北,又立了大功,此后一直执掌西北的军政大权,直到了北洋政府当政的时候,这些都是后话。
左宗棠看出了马占鳌是有诚意的,于是他也就没有扣留他们的儿子,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的父亲,去兰州投降,因为这个时候,左宗棠已经准备移师兰州了。
马占鳌听到他儿子的介绍以后,知道左宗棠可以信赖,于是他立刻向陈湜交出了4000匹战马,14000多件武器,同时配合陈湜,清点河州一带的穆斯林户口。
1872年7月,兰州城内的总督府里,马占鳌袒露上身,用铁链将自己捆绑起来,跪在了左宗棠的面前请罪,河州战役正式结束。
河州穆斯林被编成了三营马队,归陈湜部下沈玉遂统领,任命马占鳌为统领兼中旗管带,马悟真为左旗管带,马永瑞为右旗管带,马海晏为督标中营步队管带。
河州一代被强迫随教的汉人,全部恢复汉籍,重新安置到兰州一带,河州地区的每一名穆斯林,都被罚款数千铜钱,这笔钱,被用来赔偿战争中汉人的损失。
马占鳌的及时投降,让西北战役至少缩短了一年的时间,节约了数百万两白银,其意义是重大的,而且也缓解了左宗棠的危机。
可惜的是,这并不能扭转清朝的国运。一个国家国运好的时候,总能逢凶化吉。就比如中国最近这40年,国运就好的不得了。
本来十多年前,美国人就准备收拾中国了,可是拉登派出15个穆斯林,到美国搞事,结果让美国无暇东顾,深陷伊拉克和阿富汗战争的泥潭。
克林顿政府当政的时候,美国还清了所有的外债,还有盈余,小布什刚上台的时候,军力无敌,财力充沛,要收拾中国轻而易举。
可是美国和穆斯林打了十多年战争以后,债台高筑,产业外移,元气大伤。而中国借此机会,潜心发展,一跃成为世界第二,现在特朗普要收拾中国,就远没有小布什那个时候那么容易了。
而在清代晚期,伊斯兰教不停的在中国搞事,害得中国民穷财尽,最后被日本追上击败,从此历经沧桑磨难。
难道冥冥之中,是有天意轮回?让伊斯兰教现在又去折腾美国,为中国的崛起创造了机会,是为了偿还当年欠下中国的累累血债?
哎,反正谁摊上他们,谁就没有好事!
河州平定以后,左宗棠兵分两路,一路由黄鼎手下的部将徐占彪,带领川军6000余人,进攻河西走廊,争取打通前往新疆的交通线。
另一路由刘锦棠亲自率领2万多精锐部队,兵锋直指西宁,陈湜率领马占鳌,从侧翼协助,防止敌人流窜。
一时间狼烟再起,烽火四燃!
鏖战河湟(修改)
1872年6月11日,就在马占鳌向左宗棠投降的同时,苏丹苏里曼的特使哈桑王子,在英国伦敦,拜会了英国印度事务部政务次官凯.约翰,递交了《上英皇表》。
读者可能一头雾水,你说的是谁呀?难道是印度的一个土邦的王公吗?呵呵,我说的是云南穆斯林叛乱首领杜文秀,他在当时国际上的正式头衔是大理苏丹国苏丹。
至于哈桑王子,就是杜文秀的义子刘道衡,前面我们介绍过,《上英皇表》的内容大意是,如果英国愿意出兵侵略中国,包括云南西北在内的全国极端宗教势力,愿为内应,里应外合瓜分中国。
而且他还向英国维多利亚女王送了四箱石头,怕对方不明白是什么意思,他还在里头塞了一个小纸条,上面写着:“中国有一个习俗,小邦向上国称臣,都要献土以示归顺,这几个石头取自大理,代表将中国四方的土地,献给维多利亚女王。”
有人可能会问,他们为什么取这样怪异的名字?因为每一个穆斯林,都有一个阿拉伯语名字叫做经名,比如白彦虎就叫做穆罕默德·阿尤布,马化龙叫做穆罕默德·艾依乃玛·阿俩毛俩乎。
刘道衡在路过土耳其伊斯坦布尔的时候,企图会见奥斯曼帝国的苏丹,让他看在大家都是穆斯林的份上,也能出兵帮他们一把。
不过刘道衡到达伊斯坦布尔的时候,奥斯曼苏丹正被沙俄打得一脑袋都是包,根本没有心思管杜文秀的生死,所以也就没有接见刘道衡。
但是,刘道衡还是会见了当地的很多宗教领袖,请他们帮助宣扬圣战,在阿拉伯世界募集极端恐怖主义分子,去中国助他们一臂之力。
之前杜文秀和马化龙,也多次以同样的名义,派人前往阿拉伯地区,寻求支援,具体起了多大的作用,历史没有明确记载,但是他们这么做,无疑已经让自己成为了中华民族彻彻底底的叛徒。
当然,刘道衡所做的一切,都是痴心妄想,英国拒绝了他的提议,因为这个时候,他们已经和大清建立了正式的外交关系,双边的贸易额急剧上升,他们当然不会舍本逐末。
而且他们也知道,极端恐怖分子首领杜文秀,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,被云南爱国回民将领马现和云南巡抚岑毓英,率领大军死死的围在大理城内,已经是秋后的蚂蚱,蹦达不了几天了。
……
话说马桂源看见白彦虎他们回来,带来了马占鳌连打了两场大胜仗的消息,让这个小屁孩儿忽然也变得信心百倍。
他心想,我徒弟马占鳌,那个油腻的中年男,他都打得赢清军,而我这个小鲜肉,自然也更没有问题了。
于是他决定,跟左宗棠翻脸,不跟他两个谈判了,西宁知府他也不干了,他决定做统领陕湟兵马大元帅,和左宗棠打仗玩。
前面我们说了,左宗棠一直想和平解决西宁问题,因为虽然众所周知,马桂源和马本源早就已经是叛乱团伙,但是至少双方还没有直接撕破脸。
如果马桂源愿意遵守左宗棠的条件,交出武器的,和极端分子一刀两断,把政权的实际控制权,重新交给新来的西宁办事大臣豫师的话,看在他是花寺门宦教主的面子上,左宗棠还是可以考虑,给他一个区人大副委员长,或者区政协副主席之类的职务干干,毕竟青海地处偏远,大军劳师远征,绝对花费不赀。
可是马桂源这个家伙,就是一个小屁孩儿,没有一个准性,东一下西一下,你可千万不要以为他是在耍阴谋,他就是智商不够,想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干什么。
所以他一会儿对天发誓赌咒,要做一个爱国爱教的好干部,坚决和穆斯林极端势力划清界限,立刻就地解散穆斯林武装,交出武器。
一会儿又突发奇想,想做伊斯兰国的哈里发,让他上交武器,他丢给你一把指甲刀,让他解除穆斯林武装,他说怕白彦虎和陕西穆斯林欺负他们,总之,你不知道他脖子上的那堆肉,到底是怎么工作的。
现在他受到马占鳌的鼓舞,忽然对打仗又来劲了,自任统领陕湟兵马大元帅,终于把左宗棠搞烦躁了,他发现,对于一个弱智,你是没有办法把道理给他讲清楚的。
于是,28岁的刘锦棠,被委以重任,担任前敌总指挥,率领18营老湘军,外加董福祥的董字三营,去用这个小屁孩唯一能搞得明白的方式,来教育他,不听大人话,会是一个什么后果。
虽然两个人年龄相差不大,但是人和人是不同的,双方的境界,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,高居花寺门宦的教主,西宁知府的马桂源,含着金钥匙出生,一路有人扶持,虽然今年已经29岁了,但依然还是一个标标准准的小屁孩。
而农家子弟出身的刘锦棠,出生入死,历经磨难,虽然只有年纪轻轻的28岁,却早已是统率千军万马的百战名将,左宗棠的定海神针。
马桂源听完了白彦虎的汇报,立刻得出了一个结论,清军不难打,只要我们也给渡河的绳子做点手脚,再多修点冰堡,然后再等着哪天刮沙尘暴的时候,趁机突击一下清军,那我们不是一样也可以打一个大胜仗吗?
而且他还发现,青海的地形,跟河州其实也是很相似的,甚至比河州还更恶劣。比如说要攻打西宁,就要通过碾伯附近的大小峡谷,渡过湟水,一样的不好走,完全可以把河州的经验照搬过来,到时候清军还是一样的束手无策。
想的确实都很不错,但是问题是,他的对手是刘锦棠。
就在他一边猛修碉堡,一边还耍点小聪明,在自称是统领陕湟兵马大元帅以后,忽然又向左宗棠表示愿意投降。
他对左宗棠说,再给我几个月,我保证改过自新,把位子让给朝廷派来的豫师,其实他心里打的鬼主意,是打算拖到冬季,再正式翻脸。。
他那点小算盘,早就被左宗棠和刘锦棠识破,这年7月,就在双方还在谈的时候,刘锦棠的大军,就已经提前出发了。
这年8月初,刘锦棠的大军迅速的赶到了碾伯附近,吓了马桂源一大跳,他赶紧给刘锦棠写信说,你不要再往前走了,再往前走我害怕,一害怕了我也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儿,到时候你可要负全责,为了我的健康,你现在必须停下来,给我点时间,让我调节好心态,我们双方才能继续谈判。
没想到这封信一发给刘锦棠,刘锦棠立刻就停下了进攻,马桂源一看,咦,这个家伙好傻,一下就被我骗住了,于是赶快动员四处的叛军,加快在大小峡谷通往西宁一线的道路山坡上,修碉堡。
而且接下来发生的事,让马桂源有点目瞪口呆,刘锦棠看起来,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名将,就跟个傻子一样,不仅仅完全相信了马桂源,而且还对马桂源派人四处去修碉堡的行为,根本就不理不睬,只是派出部队到处去收购粮食,一看就是小家小户出身,只知道吃,能成什么大事?
就这样,马桂源拼命的组织人在修碉堡,刘锦棠则是到处在收粮食,一只搞到了9月份,秋收完了,刘锦棠才开始正式向西宁发动进攻。
但是这个时候,马桂源的碉堡都修好了,密密麻麻的布在前往西宁的道路上,马桂源开始还有点怕刘锦棠,因为听白彦虎他们说,他厉害得不得了,特别能打!
可是真的打了起来,马桂源发现刘锦棠有点名不符实,他的部队,并没有吹的那么厉害,战斗力太弱,经常被挡在一个普通的堡垒前,半天都攻不下来,每天的推进速度极慢,连白彦虎他们都有点意外,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,让这支部队变的不行了吗?
马桂源一看这个情况,顿时来劲了,觉得他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,这不就是河州战役的翻版吗?
于是他一高兴,决定把西宁城里,所有的穆斯林部队全都带上,他琢磨着天马上就要冷下来了,秋冬之交,沙尘暴是少不了的,到时候他也要依葫芦画瓢,搞一场沙漠风暴,杀刘锦棠一个片甲不留。
刘锦棠是真的不行了吗?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呢?
花分两朵,各表一枝,我们再来说说肃州方向。
1864年8月,一个叫妥得璘的内地穆斯林,率领一大群早已潜伏在乌鲁木齐的云南,陕西,甘肃和本地穆斯林,在境外伊斯兰势力的支持下,攻克了这座城市,然后宣布建立了“清真国”,其实就是伊斯兰国的意思,他自任哈里发,国内叫他“清真王”。
这个人是哪里的人,在历史书上记载的比较混乱,很多书籍都说他是陕西人,也有说他是云南人的,现在我们知道,他是河州人,创立了所谓的东道堂。
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混乱的记载呢?因为他到这些地方都参加过叛乱,所以官方搞不清楚他是哪里的人,这也很正常,因为他们其实都是一伙人。
就像前面我们说过的,云南的穆斯林叛乱,是由西北的穆斯林协助挑起的,而西北的穆斯林叛乱,领导人则是从云南回来的郝明堂和任五,还有北京回来的白彦虎,所以这帮家伙都是互相通气的,而至于幕后的大boss,现在大家都已经知道他是谁了。
妥得璘他们在关外建立了伊斯兰国,自然就要反攻关内,但是从乌鲁木齐到甘肃,那可是连绵不断的大漠戈壁,黄沙漫漫,在当时是非常的难走。
要想把中亚的伊斯兰势力,引入内地,征服中原,最难的一段路,并不是新疆的自然险阻,而是千里迢迢,人困马乏时,来到内地的边界,被一个个的边塞雄关所阻挡,到时候进退两难。
而从新疆进入内地的这条路上,最重要的一个边关,就是嘉峪关,他的背后,就是河西走廊,一旦越过了这里,来自中亚的伊斯兰势力,就可以畅通无阻了。
说到这里,我需要强调一下,妥得璘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分裂主义分子,卖国贼,他后来和阿古柏之间的战斗,纯粹是他们内部为了争权夺利的狗咬狗,绝不是某些人口中的爱国义士,我会在以后的故事中,详细说明。
妥得璘为了把中亚的伊斯兰势力引入内地,于是就派一个叫马四的肃州本地人回来,策动肃州发动叛乱,夺取河西走廊的控制权。肃州就是今天的酒泉,旁边就是嘉峪关。
为什么要这个叫马四的家伙回来发动兵变呢?因为以前负责这一带防御的将领,甘肃提督索文,也是一名穆斯林,所以他招募的士兵全部都是穆斯林,而马四以前是个联防,和这些人都有交情。
于是马四回去以后,就找到了他的旧日死党,驻守嘉峪关的穆斯林蓝吉珍,通过他,马四把从中亚一代听来的极端思想,给这些人灌输一番,立刻就把这帮家伙,变成了随时可以去当人体炸弹的傻逼。
于是,他们趁着驻守嘉峪关的最高领导,去兰州开会的时候,发动了叛乱,占据了嘉峪关,同时传帖周围的穆斯林,让他们一起暴动。
这个消息迅速传到了不远之处的肃州城,也就是今天的酒泉,城里负责治安的满人将领恒龄,觉得要先发制人,先把那些蠢蠢欲动的穆斯林抓起来。
但是最高军事长官,满人将领成桂,知州陈墉坚决反对,害怕破坏了和谐社会,导致维稳工作的失败。
特别是知州陈墉,还是一个书呆子,他决定要跟这帮极端穆斯林去讲讲理,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,让他们不要叛乱,回到正确的道路上来。
你说这不是大傻子做的事吗?既然他们极都极端了,你还有什么理好和他们讲的?
果然,当他出去和他们讲理的时候,立刻被他们拿刀劫持,然后,等到晚上的时候,又用刀逼着他来到了城门下面,骗开了城门。
接着马四率领叛乱的穆斯林冲了进去,就是一阵屠杀,恒龄战死,除了成桂和陈墉以外,所有的官员都被杀死,至于老百姓,又经历了一次南京大屠杀,写西北穆斯林叛乱杀人,写的我都麻木了,有时候居然觉得,死了几万人的,在那个年代,都不算个事儿。
总之,发生在肃州城里的,就是各种的惨,各种的无助,各种的丧尽天良,当然,对于穆斯林极端分子来说,他们本来就没有天良。
那么他们为什么不杀成桂和陈墉呢?因为这个马四,非常的狡猾,他接下来做的事,就是逼着成桂和陈墉,向朝廷上奏,一个叫马文禄的勇敢回民战士,消灭了一个叫做马四的极端穆斯林暴恐分子,领导的叛乱,请朝廷嘉奖这个马文禄,把他升为当地的总兵官。
那么谁是这个马文禄呢?当然就是这个马四了!
由于地处边塞,信息闭塞,这件事在很长时间里,朝廷都不知道真相,而马文禄也因此,加入了公务员队伍,成为了当地的实际最高行政长官。
从此以后,内地的极端穆斯林分子,就可以和中亚一带的外国势力,勾肩搭背,狼狈为奸了。
后来,朝廷决定派人到新疆去维持局面,有人推荐了胜保的部将成禄,担任乌鲁木齐将军,打通河西走廊。
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胜保?就是那头喜欢赶风口的猪,前面我们讲过他的故事。
物以类聚,人以群分,成禄既然是他的部将,自然也就不会是什么好鸟。
这家伙走到肃州附近一看,咦,原来这里被极端穆斯林占领了!
他一想,我要是上报的话,朝廷肯定叫我去攻打他,干脆,我也不给朝廷说,我也不出关了,就躲在附近,拿着军饷吃喝玩乐算了。
于是他就带着自己的部队,在距离肃州不远的高台县,一下子住了八年,整天吃喝玩乐。
由于当时西北穆斯林叛乱,造成通过甘肃宁夏的通讯不畅,驿站大多被叛乱的穆斯林占领。
如果河西走廊的官员,要想和北京沟通一件事,或者北京想搞清楚,河西走廊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,都要走蒙古绕道。
这可绕了一个大圈子,一来一去,都要半年以上的时间,所以要说清楚一件事情,多来回几次,几年就过去了。
而成禄又是满人,朝里自然有人关照,再把他的信稍微拖延一下,久而久之,大家都忘了,还有这一号人物呆在这里,拿着朝廷的俸禄,屁事不干,整天花天酒地,只把塞外当江南了。
1868年,这件事,终于被传到了当时的代理陕甘总督,穆图善的耳朵里,穆图善虽然和左宗棠政见不同,但是他的出发点,除了争权夺利以外,也在一定程度上,是因为他自己也相信,他那套做法对朝廷更好。
虽然他也误了很多事,但是至少,他本人也还是想做一番事业的,并不是那种只为了吃喝享乐,完全道德沦丧的官员。
听到了河西走廊的情况,他终于也忍不下去了,于是他就命令甘州提督杨占鳌,(甘州就是今天的张掖市),率领12营当地士兵,进攻酒泉,同时要乌鲁木齐将军成禄配合,一旦打通通道,让他赶快滚蛋,去新疆赴任。
但是占领酒泉的这个马四,也就是马文禄,是一个狡猾之极的家伙,他知道杨占鳌肯定不把他放在眼里,于是就将计就计,并不派兵回击,反而派人沿途给杨占鳌的部队送吃送喝,送锦旗,送各种高帽子,为杨占鳌做大脑按摩,表示自己绝对不敢和杨占鳌对抗。
等杨占鳌率兵到了肃州城边,也就是今天的酒泉,他安排成群结队的老年人,跪在入城的吊桥两侧,手上全都捧着三炷香,对杨占鳌顶礼膜拜。
杨占鳌一看这场面,心想,这家伙真的是一个怂货,而且他作为一个不大的武官,这么多人,如此热热闹闹的夹道的欢迎他,其实他也从来没有享受过,难免就有点飘飘然了。
于是,杨占鳌不顾部下的劝阻,居然为了享受众人的顶礼膜拜,他独自一人,走在部队最前头,他神采奕奕,笑容满面,频频的向欢迎的群众挥手示意,第一个跨过了吊桥。
结果他刚一过吊桥,立刻被人从马上扑了下来,后面的士兵刚想来救,对方早已把吊桥拉起。
接着发生的事,就让杨占鳌万分尴尬,比死都还难受,他被剥了一个精光,然后赤身裸体的被五花大绑,以一个最不雅的姿态,先被展示给他手下的士兵,然后又被拉着展示给全城的民众。
就在杨占鳌羞愧难当,只求一死的时候,突然,他又被带回了马文禄的府上,马文禄装作不知情的样子,大声的呵斥周围的士兵,然后拿来最好的衣服,请他穿上。
接着马文禄又请杨占鳌处罚自己,用鞭子抽自己,这些举动,直接把杨占鳌给搞懵了,然后马文禄说着说着,又要和杨占鳌两个结拜兄弟,而且当场就要歃血为盟。
你可以想象,杨占鳌这个大老粗,拿给马文禄这样一番心理摧残,神智已经彻底恍惚,精神已经完全失常,从此以后,死心塌地的变成了马文禄的小弟。
回去的路上,他怕自己的丑态,被成禄传出去,成为官场嘲笑的对象,自己也就无脸做人了,于是,就按照马文禄的意思,坑了成禄一下。
他故意给成禄一个假情报,让他的部队陷入马文禄的包围之下,被打得丢盔卸甲,这样两个人就扯平,以后谁也不敢揭发谁了,从此,他们都被马文禄玩弄于鼓掌之间。
1871年,俄国出兵新疆伊犁,并企图侵占乌鲁木齐,朝廷命令成禄立即出关,前往乌鲁木齐,可是成禄早就被马文禄给玩残了,别说出关了,连肃州他都不敢去。
所以说了半天,最终还是只能由左宗棠来解决这些问题,1871年底,左宗棠命令黄鼎的部将徐占彪,带领川军12营,约6000余人开赴河西走廊,协助成禄率军出关,更准确的说,是逼他出关。
徐占彪也是四川人,是黄鼎这支奇葩部队中的一名领军大将,随黄鼎入陕,打过了所有的战役,也是勇将一名。
不过到了这个时候,黄鼎的川军已经即不奇,也不葩了,全体都改装了现代化新式武器,由后膛洋枪和洋炮组成,和其他军队一样了。
黄鼎因为自己有病,再加上父亲去世,所以回家守孝兼养病,军队就由徐占彪带领,他一接手,就要啃一个硬骨头,狡猾到了极点的马文禄,而徐占彪能斗得过他吗?谁也不知道。
这个时候,马文禄不仅仅聚集了大批的陕西穆斯林,这些都是久经战斗的死硬分子,而且更可怕的是,3000多名来自新疆的穆斯林圣战者,他们骑着马,带着新式的火枪,已经越过沙漠,也来到了肃州,增援马文禄来了。 他们中间很多人,并不是中国人,而是来自中亚的穆斯林圣战者。
从古到今,在中国每一场极端宗教势力叛乱的背后,都一定有外国人的影子……
我们再回过头来,看看现在西宁又发生了什么事。
前面说了,马桂源觉得刘锦棠名不符实,哪里是什么名将,分明只是一个菜鸟而已,于是他就决定率领西宁城里的所有穆斯林,倾巢而出,去大小峡谷,寻机灭了刘锦棠。
西宁道台郭襄,一听到这个消息,立刻夸奖马桂源有见识,智商高,能发现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,此去一定会大获全胜。马桂源听了以后,别说心里有多高兴了。
说起来也真是诡异,马桂源,郭襄都是国家任命的正式干部,而知府衙门里,居然同时还站着,白彦虎,禹得彦,崔伟,毕大才等等这帮朝廷的通缉犯,而他们讨论的事,居然是去攻打国家的正规军,左宗棠麾下的刘锦棠部。
不过,马桂源并不知道的是,郭襄其实就是一个卧底,当初马桂源他们,发动暴乱,残害青海省内的各族百姓的时候,郭襄就发誓,要把这帮家伙全部绳之以法,现在,他终于看到机会了,秘密和刘锦棠建立了联系,两个人开始唱起了双簧。
马桂源率领穆斯林主力出征,留下马永福防守西宁城,可是他不知道的是,马永福早就被郭襄给策反了,结果他们一出城门,城里立刻就发动了起义,断了马桂源的后路。
这一切,其实都是刘锦棠和郭襄他们秘密商量好的,刘锦棠对自己能获得军事胜利,没有丝毫的怀疑,但是他最害怕的是,马桂源逃跑,和他打游击。
青海是全国面积第四大的省,想当年雍正朝,年羹尧为了对付青海的叛军,也是费尽心机。
当时年羹尧最大的问题,并不是战场上谁高谁低,而是找不到对方,结果他用了几年的时间,出动几十万大军,耗费银两无数,终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,找到了对方的主力,和他们决战,才获得了胜利。
因此,如果马桂源一旦决定,要在青海和刘锦棠打游击,那这场战争,至少要延长三到五年,多花个一两千万两银子,都未必分得出高低。
所以刘锦棠必须要装傻,必须要示弱,确保马桂源和他决战,所以马桂源修堡垒他装着没有看见,因为刘锦棠知道,马桂源修的越多,他就越舍不得放弃,虽然会增加刘锦棠进攻的难度,但是能确保马桂源和穆斯林叛军主力,会在这些堡垒里和他决战,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。
同时这年8月,刘锦棠没有立刻进攻,还有一个重要原因,他要釜底抽薪。刘锦棠故意出比市场高一倍的价格收粮,导致当地农民,为了占小便宜,几乎把所有余粮,甚至部分口粮都卖给他,这样,当马桂源想要流窜的时候,就算当地人支持他,也没有粮食喂饱他了。
现在,刘锦棠知道,马桂源已经落入了他设好的陷阱,没有必要再装了,于是,他决定要露出自己的獠牙了!
守卫堡垒的穆斯林叛军们忽然发现,一门门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大炮,开始被拉上了战场,不是老式的12磅法制或者美制拿破仑炮,也不是英制阿姆斯特朗前膛炮,那些东西太笨重,不适合山区作战。
这些是德制75毫米克虏伯后膛野战炮,使用的不再是球形炮弹,而是前端呈卵形的圆柱体炮弹,这是现代榴弹炮的开山鼻祖。
现在,这些大炮,被拉上了阵地,对准了穆斯林军的堡垒,等待马桂源他们的,将是什么样的命运呢?
霜血铁衣
“……撒拉一种,生性犷野,儿时即操习叉子枪,技最精练。平时较猎,能于百步之外取飞鸟,百不失一。所居依山濒河,地势险恶。乾隆中,檄调随征金川番族及石峰堡逆回,官兵倚为军锋,猛鸷可想。”
这是左宗棠在他的奏稿里所说的,马桂源手下的人的特点,从这段文字中,我们可以看得出来,虽然马桂源脑子不太好使,可是他手下的人,个个都是狠角色。
而且从这段描述中,我们还可以看得出,现在的史学界,对清代武器的了解,是有很大偏差的,从文章中所说的来看,撒拉族人用的,都应该是线膛枪而不是滑膛枪,否则不论他们怎么练,也不可能打中百米之外的飞鸟,因为这违背了物理规律。
而且在另外一份奏稿中,他还提到了马四,也就是马文禄,在嘉峪关当兵的时候,就能够击中300米外的目标,这说明马文禄用的,也应该是线膛枪。
而且左宗棠还提到了,乾隆在征服大小金川的战斗中,以及平定马明心的新教暴乱中,马来迟创建的花寺门老教,是被当作了最凶悍的先锋部队使用,而且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。
这说明,他们使用火器的时代,远远比我们想象的要早得多,而且他们火器的精良程度,很可能也超出了我们的想象,很有可能,是他们自己,已经在实践中,发现了膛线的作用,否则就不可能达到史料记载中,所说的这些能力。
可惜的是,关于这方面,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史学资料,记载他们在历次战斗中,究竟用的是什么枪,有什么特点,只是说他们的枪上,镶满了绿松石和各种珠宝。
而且关于他们擅长远距离射击的另外一个证据,就是刘松山也是被新教教主马化龙,聘请来的撒拉族猎户,远距离狙击杀害的。
当然,那次狙杀中,他们用的是马化龙提供的洋枪,现实中他们应该没有渠道,也不可能买得起这些洋枪,不过,他们的造枪技艺应该也是很高的,否则,他们就不应该擅长远距离射击。
而且前面我们说过,90年代有一段时间,几乎西北地区,社会上所有的自制黑枪,都来自这一带,来自一个我们认为工业和技术都极不发达的地区,也反过来证明了这一点。
文章中提到的所谓叉子枪,就是在步枪上装了一个草叉,平常放牧的时候,用来叉草,如果有野兽来袭,就可以立刻开枪狙杀,草原上的牧民,基本上都是这种装备。
但是也有一种说法,说清代的叉子枪,前面装的叉子,不是用来刺杀和叉草的,它的功能,相当于我们现在的机关枪下的,那个两脚支架,而且还似乎有些图片,也能证明这一点。
不过从现存的文物来看,叉子枪的种类非常之多,因此每一种说法,都有一定的道理,也可能它同时兼备了,所有的这些功能。
所以刘锦棠现在面对的,就是这样一群天生的战士,虽然刘锦棠有克虏伯大炮,可是仗一打起来,他就发现,这帮人远远不是那么好收拾的。
马桂源在去西宁的路上,一共修了100多座堡垒,每座堡垒的边上,又挖了好几道战壕,这跟湘军的战法,几乎一模一样。
刘锦棠的大炮可以轻松的摧毁敌人的堡垒,可是这帮人却并不后退,堡垒被轰塌以后,他们立刻就跳进了战壕里,继续狙击进攻的部队。
这样一来,仗一下子就变得很难打了,简直就成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预演,幸好马桂源他们,没有机关枪,否则的话,刘锦棠就是有三头六臂,也不可能突破得了他们。
而且不仅仅如此,在兰州通往西宁的道路上,既有大小峡口的险阻,又有湟水拦在其中,很多地方,都非常的狭窄,只能并排通过几个人,完全无法展开部队。
而且这里的海拔还非常的高,攻击一个山头,两三千米是常事,士兵跑不了几步,就气喘吁吁,而且进入10月以后,青海的温度急剧下降,来自南方的士兵也非常难以适应,一个个冻得瑟瑟发抖,部队减员严重。
虽然刘锦棠的策略非常的好,但是仗却非常的难打,每一个堡垒都要反复的争夺。而且好多堡垒又修在了山峰之上,山峰又非常的陡峭,炮火还往往无法直接轰击,加特林机枪也拉不上去,全要靠士兵的血肉之躯,去反复争夺,常常为了夺下一个堡垒,要激战一整天,直到夜深都还不能收队,士兵的胡须上,都挂满了冰霜。
不仅仅如此,金积堡战役结束以后,陕西穆斯林的一个首领叫做陈林,投降了左宗棠,后来被安置到化平川一带,日子过得还不错,所以,逃跑到西宁的陕西穆斯林,听说了陈林的故事以后,很多人也萌发了投降的意思,不想再过这种朝不保夕的生活,特别是四大首领之一的崔伟。
崔伟通过陈林搭线,和董福祥搭上了钩,再加上他俩本来也很熟悉,所以一直想通过董福祥这条线,投降清军,谈了很久的投降条件。
但是河州之战爆发以后,马占鳌击败清军的故事,激励了这帮人,又让他们看到了希望,所以在西宁战事最激烈的时候,董福祥写信给崔伟,让他立刻投暗弃明,但居然被他拒绝了。
更要命的是,刘锦棠前期收购粮食的行动,现在让西宁的郭襄之也很受伤,马桂源出城以后,他按照和刘锦棠的事先约定,立刻发动了起义,但是随后被四面八方而来的穆斯林,死死的围在了西宁城里。
他惊讶的发现,才守了一个多月,城里居然没有余粮了!原来在此之前,粮食都被守粮仓的人,因为贪图利益,倒腾去卖给了刘锦棠了,他现在已经面临粮荒了。
如果刘锦棠不能在一个月之内赶到的话,他们将全部会被饿死,或者只能向围城的穆斯林投降了,那样后果将不堪设想,于是,他急忙派人,深夜从城墙上用绳子吊下去,悄悄的穿过穆斯林的防守线,去向刘锦棠求救。
刘锦棠收到了郭襄之的求救信后,顿时感觉事态严重,西宁城是清代的边防要塞,城高墙厚,如果一旦被马桂源夺回的话,他再要去围攻西宁城,那可不是一年半载能攻得下来的事儿,如此一来,前面的一切巧妙安排,都将付诸东流。
但是眼下,面对马桂源的层层堡垒,一个月之内要打到西宁城,绝对是痴人说梦,望着青藏高原上的一座座雪山峡谷,刘锦棠不由得皱紧了眉头,他该怎么办呢?
……
徐占彪这边,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顺利,他在前往肃州的路上,遇到了禹得彦和白彦虎的部队,但是对方似乎无心恋战,绕过了他们,赶往了西宁方向。
于是徐占彪一路顺利的到达了高台县,找到了在这里逍遥了几年的成禄,接过了指挥权,让他带兵出关,去和驻扎巴里坤之乌鲁木齐都统景廉汇合,干他早就该干的事,而他自己则单独去进攻肃州。
他还没有靠近肃州城,马文禄的使者,早就已经在半道上等他了,不但是卑躬屈膝,而且还一脸的虔诚,外带送了一大堆礼物,表示马文禄早已听说过徐占彪大名,如雷贯耳,愿意服从他的领导,请他入城主持工作。
一看到这个文书和礼物,徐占彪忍不住乐了,来之前,他早就听说过了杨占鳌的故事,没想到马文禄居然企图故伎重施,给他也灌迷魂汤。
于是他就对使者说:“回去给马文禄那个龟儿子说,礼老子收下了,天气这么冷,老子也不喜欢裸奔,进城就算了。如果马文禄那个龟儿子,真的愿意投降的话,让他到老子的大营来,老子绝对不得剥他的衣服,好酒好肉的招待他,老子不像某些人,说话绝对是算话的。”
马文禄一听使者的回话,气的咬牙切齿,没想到被对方轻松的看透了他的心思,只能大骂徐占彪泄愤:“狗日的四川耗子,矮的像个挫子!不长个子全长心眼去了!”
一看对方不上当,马文禄决定再和对方玩一个坚壁清野,于是他就在肃州城周围,修建了一大堆堡垒,又挖了好几条壕沟,准备先慢慢的消耗徐占彪,然后抽个机会,断了他的粮道,灭了他。
徐占彪和对方一交手,立刻就发现,马文禄还真的不好打。肃州就是今天的酒泉,历朝历代,都是防止游牧民族南侵的一个重要军事据点,所以这里兵民合一,战斗力极强。
而且马文禄除了本地的穆斯林以外,还有大量的关外援军,魁头老四,应该是一个绰号,具体叫什么名字,史书上没有记载。
他先率领了3000多缠回从关外赶来支援,缠回在清代的意思,就是指维吾尔族,不久之后,一个叫马六元帅的家伙,也有记载是叫马正国的,又从关外带了一大批缠回来支援。
至于这些人是什么背景,历史书上没有记载,但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,这个时候,阿古柏已经占领了乌鲁木齐,清真王妥得璘,也有记载叫做妥明的,已经被击败,所以唯一可能派出这么多部队,来帮马文禄的人,只可能是阿古柏。
除了关外的援兵以外,另外马文禄这里还有大量的陕西穆斯林,这些人都是在金积堡战役后,逃跑到此的,再加上他自己的军队,所以实力上,并不逊于只有6000多士兵的徐占彪。
而且由于对方坚壁清野,徐占彪被迫开始了最难搞的攻坚战,结果进展缓慢,不久之后,徐占彪又吃了一个大亏,不了解当地气候。
有一天作战的时候,天气本来看着好好的,结果突然刮起了北风,然后夜里一下子降温到了零下很多度,具体是多少度,当时也没有温度计,所以我们现在也搞不清。
但是我可以告诉你,绝对是非常的冷,那天晚上没有进帐篷的人中,直接就冻死了十几个,冻伤了90多个人,至于感冒发烧的,那就不计其数了。
徐占彪发现这样打不行啊,叛乱的穆斯林都缩在堡垒里暖暖和和的,而自己的部队却在野外扎营,冻得鼻泷口水,强攻敌人实在是太困难,必须得想点办法,才能改变这种困难的局面……
左宗棠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呢?他正忙着搬家,原来他在打仗的同时,还在西安建立了一个临时兵工厂,仿造后膛枪和线膛炮,负责这个兵工厂的人,是一个叫赖长的广州人,这个人可不得了,在当时他可是跟洋人混过的,会修枪造炮,摆弄机器,属于大神级的人物,这样的人,左宗棠自然不能放过,现在左宗棠要把这座工厂和这个牛人,迁到兰州来。
除了兵工厂以外,左宗棠还买了几台蒸汽挖掘机,你猜他拿来干什么?原来是他拿来打井,左宗棠发现甘肃这个地方虽然很大,可是却非常缺水,很多地方都不能种庄稼,全都被浪费了。
但是左宗棠经过调查发现,当地的地下水并不缺乏,缺的是打井技术,人工打井的话,速度慢,而且打井的深度有限,所以他想要尽快的解决当地的粮食自给自足问题,就必须给他们解决打井的问题,所以,他专门千里迢迢,从上海买了几台挖掘机来,专门干这个事。
而且他还买了一大堆蒸汽机和机械纺织机,也在运往兰州,你可能猜到了,他要办一家纺织厂,他计划把西北丰富的羊毛资源,织成毛呢,提高附加值,在挣钱和创造就业的同时,也能为西北的工业发展,奠定一个基础。
左宗棠干的这些事,和我们今天新闻联播里,西北扶贫工作的思路,是一模一样的,唯一不同的是,他是在100多年前就想到了,所以在清代发生的很多事情,和我们想象的真的不一样。
那个时代,一样充满了很多有思想和有见识的人,而左宗棠,就是这些杰出者之一,他在福建没呆几天,就创造了中国的第一个造船厂,他在西北战事依然很紧张的同时,又开始筹建中国第一家现代毛纺厂,所以梁启超说,左宗棠是五百年来第一伟人,那不是完全没有道理的。
1872年,中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,就是第一份虽然是洋人出资办的,但是由中国人自己主笔的报纸,《申报》诞生了,这份报纸可不得了,从建立的第一天起,它就上说政治,下谈民生,而且它还是中国第一家派记者去现场采访,做连续报道的报纸。
这份报纸,在清代干的最著名的一件事,就是它系列追踪报道了,杨乃武与小白菜的案件,引发社会关注,甚至惊动了慈禧太后,也在《申报》上看了一下连载,发觉官员的腐败,让人触目惊心,因此才亲自过问,纠正了这起冤案,这可能是中国最早的新闻监督吧?!
中国近代的很多思想运动,都是《申报》引领的,鲁迅就曾经长期为申报写稿,在上面对国民党冷嘲热讽,为新文化运动摇旗呐喊。
这份报纸一共存在了77年,历经了无数的风风雨雨,直到1949年5月,上海解放的时候。
……
刘锦棠现在面对的局势是,马桂源的人,通常会在路中间修一个大堡垒,然后在两侧的山顶上,又修一些辅助堡垒。
路中间的堡垒,刘锦棠可以直接用大炮将他们轰垮,可是那些藏在壕沟里的士兵,打起来就很困难,还有两侧山顶的堡垒,火炮很难射到,登山强攻,损失太大,要一一攻克,实在是太困难了,想来想去,始终没有一个万全之策。
连续几天,他被这事焦虑的废寝忘食,直到有一天,忽然之间,他突然眼前一亮,一下子醒悟过来,自己前面之所以想不明白,是因为自己在钻牛角尖!
对方依靠壕沟做掩护,火力阻击我们的冲锋队形,我干嘛非要傻乎乎的向前冲,也可以同样挖壕沟,筑堡垒搞掩护呀!至于山顶上的堡垒,我干嘛非要去攻他们呢?我绕着它过去不就算了。
于是刘锦棠一下就有了主意,从此以后,每次攻打堡垒之前,他就会派人,先在天亮之前,在距离敌人壕沟几十米的地方,搭建一道简易的工事,或者挖一条壕沟,然后安排士兵躲在里头,等天一亮,他就用大炮开始轰击堡垒,穆斯林士兵照例会纷纷进入战壕里,准备迎击湘军的冲锋。这个时候,湘军预先埋伏在简易工事内的士兵,就开始露出头来,向敌人射击。
穆斯林士兵的特点是,他们的枪法好,打得准,但是他们也有一个致命的问题,他们用的是前膛枪,射击速度太慢,一分钟最多打个一两发,而湘军的士兵,这个时候大部分用的都是后膛枪,弹仓步枪,一分钟可以打个七八发,甚至十几发,所以射击速度极快。
如果正面冲锋的话,肯定是躲在壕沟里,枪法好的人占便宜,但是如果双方士兵都在掩体里,近距离对射的话,枪法好坏就变得相对不那么重要,射击速度变成最重要的,穆斯林士兵很快就会被压制在壕沟里,抬不起头了,然后这个时候,后面的湘军发动一个冲锋,就能把对方打垮,这就是刘锦棠创造的“滚营战术”。
至于山顶上的那些堡垒,就干脆不理他们了,选他们打不着的距离,绕道过去,如果实在绕不了的,就从晚上过去,这就是刘锦棠创造的另一个战法,叫做“越垒进攻”。
果然,这两个战法一实施以后,西宁的穆斯林和白彦虎他们,顿时傻了眼,他们的壕沟战术,历史书上叫做“隐坑”,立刻就不灵了。
而至于山顶上的一些堡垒,由于修建困难,通常都不大,里头也就几十百把人,如果敢下山攻击清军的大队人马,无异以卵击石,所以,除了极少数脑子有病的以外,绝大多数守垒士兵,看到清军过去了,也只能弃垒而逃。
很快,清军就越过了第一道障碍峡口和卓子山,直逼湟水的渡口,平戎驿,这个时候,穆斯林叛军也拼了,特别是陕西穆斯林头目,白彦虎和禹得彦特别活跃,他们在指挥整个战役。
他们率领马桂源和自己的人马,绵延20多里,沿湟水全面和清军发动决战,不断的派出骑兵越过湟水,偷袭清军的粮道和营地,同时在河的对面,又修建了大量的堡垒,阻挡清军渡河。
不过这正中刘锦棠下怀,他要的就是对方和他打,而不是跑,于是他把克虏伯大炮推上山顶,确保增加射程,可以直接轰击对岸。
然后清军在炮火的掩护下,搭建浮桥,强渡湟水,但是第一次进攻,却被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雪所阻挡,被迫退回。
但是刘锦棠并不气馁,他命令董福祥又重造浮桥,在纷飞的雪夜里,再次搭建成功,渡过湟水,重新修建了桥头堡。
就在清军连夜修建浮桥,准备偷渡湟水的同一个时刻,白彦虎和毕大才也率领七八千名骑兵,趁着雪夜,渡过了湟水,企图夜袭刘锦棠大营。
虽然夜色沉沉,大雪纷飞,但双方都警惕性极高,几乎同时都发现了对方,随即在河的两岸展开激战,河这边,是穆斯林军不断的发起冲锋,企图摧毁清军的桥头堡,阻断浮桥。
河那边,刘锦棠的部队誓要把白彦虎的人马重新赶下湟水,一时间炮声如雷,枪声如雨,马蹄声,呐喊声响成一片,从夜晚一杀到天亮,两岸的白雪,都已经被鲜血染红。
双方都杀红了眼,借助大雪和夜暗的掩护,穆斯林骑兵几次突进了清军阵地,又几次被打了出去,双方都伤亡惨重,就在情况最危险的时候,刘锦棠果断的命令董福祥,率领骑兵绕到敌军侧翼,发动了反冲锋,一举击溃了白彦虎和毕大才,无数的穆斯林骑兵,在仓皇逃跑的过程中,被淹死在冰冷的湟水里。
而河的另一边,清军也在付出了重大牺牲以后,成功的守住了桥头堡。
渡过湟水以后,双方又在小峡口发生激战,董福祥用刘锦棠发明的“滚营战术”和“越碉战术”,成功的又攻克了白彦虎重兵把守的要塞。
激战中,白彦虎被一颗流弹击中左胸,但是竟奇迹般的活了下来,而且几天之后,他就可以重新上马指挥战斗,这家伙的命也太硬了,陕西穆斯林的另一个头目,禹得彦也负伤中弹,可以想见,当时战斗之激烈。
在整个实际的战斗中,小屁孩马桂源,基本上就是一个旁观者,战斗主要是由白彦虎和禹得彦指挥的,这是我看的所有记载中,白彦虎唯一一次,打得最顽强,抵抗地最久,而且没有提前逃跑的战斗。
但是这一切,终究是螳螂挡车,10月底,刘锦棠的大军到达了西宁的东关,郭襄之和3万多被围已久的起义民众,激动的热泪盈眶,度过了十年的黑暗,他们终于再次看到了光明。
……
而在肃州方向,徐占彪忽然发现,这场大降温,也许是一个机会,像马文禄这么心思慎密的人,肯定会趁机来侦察他,他决定也和马文禄玩一次心眼,以其人之道,还治其人之身。
于是在遭遇了大雪降温之后,徐占彪装出要撤退的样子,他先把大部队撤走,而且故意装成慌乱的样子,只留了两营步兵驻扎在原地,看起来像是在断后的。
马文禄果然派出了侦察兵,立刻就发现了,清军营里有人被冻死了,接着又看见川军,似乎正在很慌乱的退走,只留了两营士兵断后,而且全是步兵。
马文禄听到这个消息以后,心中大喜,他觉得是他的神在帮助他,肯定是川军这帮南方人,受不了塞外的天寒地冻,因此逃跑了,他决定不放过这个机会,于是就率领大批人马,离开了设防的堡垒,准备去痛打徐占彪这个落水狗。
当马文禄率领的数千骑兵,刚刚出现在留守营地的清军视线里的时候,那些士兵,立刻放弃营垒,开始飞奔而逃,他一看敌人已经闻风丧胆,就率领部队驰马去追,追着追着,他发现这帮人,还跑得真有点快,不过他知道,他们跑得再快,也不可能有他的马快。
很快,他就离逃兵越来越近了,不知不觉的,越过了一片林地,终于在一个山谷里追上了这帮人,但是这帮人已经不跑了,他们已经列队整齐,拿起枪瞄准马文禄他们了。
马文禄猛然反应过来,不好,中计了,他急忙勒马,大声制止住部队继续向前,但是已经来不及了,炮弹呼啸而至,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。
马文禄自己也被一颗开花炮弹,掀下了战马,周围的人死了一片,但是他的狗屎运实在是太好,居然没有负伤,刚刚从地上爬了起来,就看见一个清军将领,带着几个骑兵,向他冲了过来,他急忙捡起地上的步枪,对着那个向他冲来的清军将领,就是一枪。
前面我们介绍过,马文禄是众所周知的神枪手,他一枪就把那个清军将领打下了马,那个将领随行的几个骑兵,急忙勒住了战马,去救那个将领,马文禄趁这个机会,跳上了一匹战马,落荒而逃。
这一仗徐占彪大获全胜,重创了肃州的穆斯林叛军,唯一的遗憾是,没有活捉马文禄,让这个家伙借机逃跑了。
徐占彪率军乘胜追击,趁着敌军溃逃之际,一举扫平了肃州城外的大小堡垒,终于到达了离肃州城只有三里的地方,他忽然发现,眼前的这座城非常之大,根本就不是他手下6000人能围得住的。
的确,肃州城作为边关要塞,防御级别是极高的,远远超过普通的城市,城高三丈六尺,厚三丈,护城的壕沟宽十四丈,深两丈,而且蓄满了水。
就在徐占彪正在发愁的时候,他突然发现,城的南门打开了,穆斯林士兵开始鱼贯而出,有好几千人,居然打算和他决战。
原来,马文禄中了徐占彪的计以后,吃了一个大亏,让他恼羞成怒,从来都是他耍别人的,没想到这次,他居然也被别人耍了,于是他越想越生气,觉得此仇不报非穆斯林。
然后他就决定,出城和徐占彪正正经经的打一仗,他手下的人也纷纷赞同,为什么他们也同意呢?
前面我们介绍过,肃州的叛军,大部分是以前守卫嘉峪关的绿营兵,而来增援他的那些关外穆斯林,其实也是正规军。他们现在也看清了,徐占彪只有五六千人,于是就觉得,别搞什么花样了,不如堂堂正正的去跟他打一仗,说不定能直接击溃他,夺回那些失去的堡垒。
徐占彪一看对方的队列,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冷气,这和他以前见过的那些穆斯林叛军不同,这些人都是职业军人。
他们前锋排出了两列斜行队,中间布了一个方阵,后方拉成了几道散兵线,这是当时标准的进攻阵型,徐占彪知道,一场真正的恶战即将开始,但是接下来,他看到了令他作呕的一幕……
先按下肃州不表,我们再来说一说西宁方向,投降还是逃跑,现在成了叛乱穆斯林们必须考虑的一个大问题,被郭襄之策反的马桂源的叔叔马永福,已经奉刘锦棠的命令,派人来联络他们,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,放下武器,投暗弃明。
禹得彦,崔伟,毕大才知道,自己已经回天无力了,之前他们还和白彦虎讨论过,越过四川逃往云南,去投奔杜文秀的可能性。但是那条路实在是太遥远了,近乎于不可能。
而白彦虎提议的逃往关外,投奔阿古柏,绝大多数人也不赞同,因为仗已经打了十多年,很多人早已身心疲惫,已经不想再长途跋涉,千里迢迢的越过沙漠,进入新疆,继续过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了。
最后大家意见相佐,无法达成一致,只好分道扬镳,白彦虎带着手下的人,还有那些不愿意投降朝廷的,逃往了今天大通回族自治区的向阳堡一带,准备先前往肃州,投奔马文禄,然后再看情况决定是否出关。
而禹得彦,崔伟和毕大才他们,则放下了武器,向刘锦棠投降。当然,投降也不是没有代价的,他们中的精壮者,被编入了旌善营,归董福祥节制,专门负责担任前锋,前去攻打白彦虎和其他还没有放下武器的穆斯林叛军,以证明他们的诚意,他们的家眷和老弱,则被安排到化平川和仙女川一带。
至于马桂源和他的兄弟马本源,在小峡口失守之前,他们就已经被战场上的惨烈给吓尿了,提前逃往了他们的老家,巴燕格绒,大概就是今天的循化回族自治区巴燕镇一带,当年他们的祖祖爷爷马来迟的发家之地。
马来迟在中东留学归来以后,开始在这一带传播伊斯兰教苏菲派教义,就在这里,他点化了十几个藏族部落,放弃了藏传佛教,皈依了伊斯兰教,成功的创立了花寺门老教。
马桂源他们前脚刚到,后脚他们的叔叔马永福就派他的儿子,前来劝说他向刘锦棠投降,但是马桂源却杀了他表兄弟,企图继续负偶顽抗。
于是左宗棠命令,陈湜率领沈玉遂和马占鳌,前往进剿盘踞在巴彦格绒一代的马桂源,而刘锦棠则奉命追击白彦虎,打通从西宁前往肃州的道路。
……
肃州城下,马文禄的穆斯林叛军布好阵以后,接着做出一件非常残忍,也非常令人作呕的事,他们在穆斯林的圣战旗下,活活的解剖了一个无辜的妇女,把她的内脏全都挖了出来,作为祭旗仪式,献给了他们的神。
接着,每一列队列里,都有一个阿訇带队,开始吟诵古兰经,希望他们的神保佑他们,大获全胜,然后就气势汹汹的,向徐占彪率领的川军,压了过来。
徐占彪一看对方的队形,猛然反应过来,他们是想和他玩排队枪决,这是前膛枪时代的标准战术,双方相距100米左右的时候,互相齐射,比谁的意志坚定,看谁先逃跑。
徐占彪不由得冷笑一声,马文禄你想的挺美,自以为手下的士兵,一个个浓眉大眼,意志坚定,而且个个都是神枪手,就不怕徐占彪那群又矮又矬的川军,但是问题是,徐占彪的川军,他们用的已经不是前膛枪了,所以为什么要和马文禄他们,玩这个老掉牙的战术呢?
徐占彪现在装备的,也是克虏伯野战炮,于是他不等穆斯林军靠近,立刻就开始了猛烈的炮击,马文禄他们虽然也是正规军,但是久居边关,信息闭塞,他们的战术理念,还停留在过去,不知道这个时候打仗,早就变成了修堡垒,挖战壕,以发挥火力优势为主,早就没人和你玩方阵,玩排队枪决了。
马文禄看见川军,并没有按照他的想象,也排成传统的大阵,而是迅速的搭建简易工事,或者四处寻找隐蔽地,拉成几条简单的散兵线,就开始布防,他有点迷惑不解,正在纳闷的同时,川军的炮火就已经劈头盖脸的打了过来,接着密集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。
排着整齐的方阵,迈着正步向前推进的穆斯林叛军,被呼啸而至的炮弹,一片片的打到,但是开始的时候,这帮家伙显得极顽强,前面纵队和方阵里的人被打倒了,后面散兵线上的人,立刻就上前顶替,补上空挡,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架势。
可惜的是,时代变了,战争已经不是这么玩了,光靠不怕死,是一点用都没有的,在密集的炮火和子弹面前,穆斯林还是崩溃了,终于有人开始向后逃跑,然后所有的人都向后狂奔,徐占彪趁机发动了反冲锋,打的对方狼奔豕突,尸横遍野。
后来马文禄又出城和徐占彪较量了几次,但是每一次的结果,都是上一次的复制,除了损兵折将以外,连一根毛也没有捞到,最后他终于认清了形势,决定龟缩在城里,开始专心致志的守城。
这个时候,左宗棠堂又陆陆续续的,把杨世俊,宋庆,金顺等等,全都派往肃州前线,他们正在陆陆续续的赶到。
虽然援兵越来越多,但是徐占彪的攻城战,进展的却非常不顺利,他带去的大炮,轰不垮肃州的城墙,几次挖地道炸城墙,结果都功亏一篑。
虽然在野战中,马文禄这帮家伙的战术落伍了,但是当时的攻城战术,却没有发展出什么新花样,所以,双方还是用过去的那一套老办法,徐占彪能想到的办法,马文禄都知道怎么应对,于是双方再次陷入了僵持。
……
随着陈湜率领的大军,逐步逼近巴彦格绒,马桂源感到越来越慌张,于是他终于下定决心,向西逃跑,去和左宗棠打游击,这是他早就该选择的正确做法。
而就在他准备出发的这个时候,他忽然收到了他的门人弟子,马占鳌的一封来信,让他又改变了主意,那么马占鳌究竟给他说些什么,让他改变了主意呢?
二桃杀三士
“马占鳌准备反了!”马桂源收到了马占鳌派人送来的口信,惊得目瞪口呆,他怎么也没有想到,马占鳌为什么会忽然决定,要改变立场了!
因为在马桂源看来,马占鳌是一贯的立场不坚定,基本上就是宋江转世,活脱脱的一个投降派,现在怎么突然之间,态度又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?
马占鳌派人带来的口信里说,以前都是他错了,他对不起马桂源,没有听从他的教导,真是千不该万不该,也不该选择投降这条路,寄人篱下的滋味非常的不好受,时时刻刻都受尽屈辱和白眼,苦不堪言。
马占鳌现在异常后悔,他劝马桂源,千万不要再蹈他的覆辙,只有抗争到底,才是唯一出路,如果马桂源愿意继续高举建立伊斯兰国的大旗,马占鳌保证会弃明投暗,重归马桂源的旗下,鞠躬尽瘁,死而后已。
退守巴彦格绒以后,马桂源本来也犹豫不决。他的叔叔马永福派了他的儿子,马桂源的表兄,带着刘锦棠的口信,劝说马桂源立刻向清政府投降。
马桂源听说马永福得到了优待,官复原职,继续担任“回目”,(大概是一个民族自治的头头)甚至就连陕西穆斯林的首领,罪大恶极的禹得彦,崔伟,毕大才也没有被秋后算账,都被纳入了清军,给了他们戴罪立功的机会,而且他们的家属也得到了妥善的安排。
马永福的儿子,马桂源的表兄,极力向他保证,如果他现在放下武器,去西宁投降的话,刘锦棠保证,循化总约还是非他莫属,(大概类似于循化回族自治区主席),西宁知府虽然不能干了,但是让他在青海省人大政协,当一个副主席或者副委员长之类的官职,是完全没有问题的。
前面我们说过,马桂源这个人的特点,就是没主意,听见他的表兄这么一说,他就有点犹豫了,打算向刘锦棠投降,可是就在这个时候,马占鳌派人给他带了口信,又让他产生了新的想法。
马占鳌派来的人给他说,教主你千万别投降,不然肯定要后悔,那日子不是人过的,所以就连他马占鳌都快混不下去了,教主你更没法忍受。
所以马占鳌早就想重新反了,可是苦于自己没有号召力,因此只能一直隐忍不发。
现在如果马桂源愿意振臂一呼,表明教主你和清朝政府抗争到底的决心,那么马占鳌愿意甘为前驱,而且众所周知,马占鳌战力无敌,到目前为止,唯一在正面战场上击败过清军的,只有马占鳌一人。
所以如果双方强强联手,马桂源以教主之尊,号召花寺门下的教徒,再次拿起武器,委任马占鳌为统兵大将,利用甘肃青海一带的地形优势,完全可以和清军再争高下。
而且马占鳌派来的人还对马桂源说,其实老教的穆斯林,完全可以打得过清军,你仔细想一想,马占鳌在河州就击败了清军,白彦虎本来也可以在大小峡口挡住清军,最后战败,完全是因为马永福背后叛变,在西宁发动起义,让他们腹背受敌的原因。
所以一切问题的根本,马占鳌认为,都在于我们自己意志不坚定,特别是他自己,也对目前的状况,也负有严重的责任,而西北穆斯林的唯一出路,他现在终于想明白了,就是抗争到底,而唯一能领导这场斗争走向成功的,就非马桂源莫属。
而且马占鳌认为,其实只要挡住清军个一年半载,再在战场上击败他们一两次,朝廷肯定会撤了左宗棠的职,来和他们议和,到时候,他们就可以只用名义上向朝廷投降,事实上完全掌握这里的自主权。
一旦达到了这个效果,他们就可以像当年的西夏国一样,和清廷虚与委蛇,暗中潜心发展壮大,等到清廷下次遇到内乱外患的时候,他们就可以趁机宣布独立,伊斯兰国的建国事业,就指日可待了,而马桂源就会成为伊斯兰国的开国苏丹,名垂史册。
马桂源听到了来人的这一番话,立刻心潮澎湃,热血沸腾,当即决定,不再向刘锦棠投降,要高举古兰经,把伊斯兰国的建国事业,坚持到底。
但是来人又说,马占鳌是绝对相信教主的,但是他手下的人,却害怕教主三心二意,如果想要让大家死心塌地的跟随教主,马桂源就必须做点什么,来表示一下,自己死战到底,绝不后退的决心。
马桂源一听,急忙问道,你说做什么好,我马上去做。来人说,马永福是个叛徒,全是因为他,导致西宁失陷,青海战败,罪全在他一人,如果马桂源想让教内的门徒,全部相信他坚持到底的决心,就应该杀了马永福的儿子,表明自己和清廷彻底一刀两断,如果不这么做,大家就不会相信你,你的苏丹就做不成。
马桂源听罢,二话不说,立刻叫人去把马永福的儿子推出去斩了,然后问来人,接下去该怎么办?
这个时候,来人就把马占鳌的计谋,全盘向马桂源托出,首先马桂源做好打游击的准备,等到陈湜率领清军,靠近巴彦格绒的时候,马占鳌会选好地方,让马桂源带人,先在那里埋伏,然后马占鳌把清军引诱进伏击圈,双方里应外合,一举歼灭陈湜率领的1万余清军,彻底扭转西北战局。
详细的计划,等陈湜的大军靠近巴彦格绒的时候,马占鳌再来根据情况,具体安排,到时候马占鳌会和马桂源亲自见面,当面率领河州穆斯林首脑,向马桂源宣誓效忠,同时安排实际的作战方案,马桂源只需留在原地,等待马占鳌来汇报工作,静候佳音即可。
马桂源听罢不由得点头称是,不仅仅他觉得好,这次连他周围的人,也都觉得这个主意太妙了,只要马占鳌把清军诱入循化的重重大山之中,找个地方设伏,清军就算有三头六臂,也难逃一死,众人一下子,似乎全都看见了希望。
就在此时此刻,马占鳌正作为清军的向导和先锋,率部向巴彦格绒方向靠近,他和马桂源之间的密谋,似乎陈湜和沈玉遂两人,是完全的一无所知。
在青海甘肃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,地形复杂,除了当地人,没有人能找得到方向,现在就算马占鳌真的把他们俩卖了,他们俩也只能跟着数钱,那么正在绵绵无尽的大山之中,艰难跋涉着的清军,会不会被人暗算呢?
……
白彦虎为什么不投降?有人说,是因为他曾经掘了黄帝陵,想断了华夏子孙的命数,还有人说,是因为他在内蒙古挖了清朝皇室宗亲的陵墓,怕被秋后算账,总之是因为坏事做的太多。
还有人认为,其实最重要的原因,是他和新教教主一样,是西北叛乱的幕后黑手,直接的煽动和组织者,所以他自己心里也是一清二楚,他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首犯,绝没有一丝一毫被宽恕的可能,因此,他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。
不过,我认为白彦虎坚决不降的真正原因,是因为他受伊斯兰极端教义的毒害太深,让他产生了幻觉,以为他在从事一个伟大的事业,值得为此献出一切!
白彦虎率领五六千人,其中能战斗的,大概有三四千人,越过了祁连山,一路逃向肃州,路上,他们遇到了从新疆赶来的中亚和新疆的穆斯林援军,双方合在一起,奔向了肃州。
马文禄得到了他们来援的消息以后,心中大喜,决定借此机会,撕破肃州城的包围圈。
现在肃州城下,除了徐占彪的川军以外,还有金顺率领的20多营清军,是原来都兴阿带往宁夏的多隆阿的部下,另外还有从陕西赶来的宋庆的毅军五个营,把肃州城围得水泄不通,各自围攻一个城门。
而原来参加河州战役的杨世俊所率领的部队,也奉左宗棠的命令,沿河西走廊赶往肃州,尾追白彦虎,防止他再度南窜。
情况对马文禄非常的不妙,但是马文禄这个家伙,前面我们也介绍过,一肚子坏水,贼点子特多,他在收到了白彦虎的消息以后,立刻决定利用好这次机会,来个里外夹击,彻底击败围城的清军。
很快,白彦虎就到了肃州城外的塔尔湾附近,在一个被废弃的堡垒里,他安顿下了部队,然后就连夜派人潜进了肃州城,和马文禄商讨对策。
徐占彪在得到了白彦虎逼近的消息后,他也没有闲着,马上派人去和追击白彦虎的杨世俊取得了联系,双方最后商定,主动出击,不等白彦虎靠近肃州城,就在塔尔湾围歼了他。
而徐占彪也向金顺和宋庆通报了这个决定,他们也同意了这个行动方案,而且为了这个行动方案的顺利实施,他们会在徐占彪分兵攻击塔尔湾的同时,全力攻城,牵制马文禄,让他无法出兵配合白彦虎。
一切都安排的很好,看起来马文禄和白彦虎的如意算盘,又要落空了。
就在徐占彪率兵去攻击白彦虎的同时,宋毅也率领来自河南的毅军,开始按着战前的商议,对肃州城下,穆斯林军的外围防线发动了进攻,牵制马文禄的行动。
我们知道,宋庆这个人也很了不得,现在的清宫档案中,还留有他的毅军操练图,上面描绘的各种阵法,行军方略,一个个都构思巧妙,堪称中国军队,早期现代化的开拓者之一。
自然而然的,他发动的进攻,也就拿出了他的看家本领,连环枪击阵,基本上就是三列纵队进攻的一个变形,只是设计的更加完善而已。
只见宋庆挥动令旗,立刻战鼓隆隆,军号齐鸣,他的部队排成了几条整齐的战线,气势汹汹的杀向了穆斯林的阵地。
没想到守卫阵地的穆斯林叛军,一看到了他的队形,立刻就笑了,不久之前,他们才因为玩这种阵型,在徐占彪那里吃了大亏,没想到清军里,居然也有人这么不识时务。
于是他们立刻进就入了战壕和各种隐蔽工事,等着踢着正步,排着整齐的队形的河南兵,进入射程以后,开始齐射。
这帮家伙的武器虽然不咋地,但是枪法真好,第一次齐射,就打倒了200多名清军,直接就把宋庆的毅军给打蒙了。
宋庆不是军事专家吗?怎么也会犯这种错误呢?!原来,他上一次打大仗,还是剿捻的时候了,不久之前才来到陕北,而且只是负责治安和剿匪工作,没有参加过大的战役,自然也就没有见过新战法。
可是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年之间,军事技术的发展,又连上了几个台阶,宋庆的老经验,现在自然全都out了。
所以守卫肃州的穆斯林,在和徐占彪打了几仗以后,马上就知道,过去的玩法行不通了,因此他们现在,也改成和徐占彪的川军一样,挖战壕,拉散兵线,匍匐前进,不再表演阅兵式了。
可是刚刚赶到战场的宋庆,显然还没有搞明白,玩法怎么又变了,所以一上来,立刻挨了一闷棒。
宋庆见状不妙,赶紧挥动令旗,急忙变阵,可是连变了几次,先是梅花阵,又是五行阵,但是都被对方打得头破血流,损失惨重,好在他的手下训练有素,才没有全军崩溃。
宋庆一看情况不妙,赶紧鸣金收兵,让他的部队撤了下来,回家闭门思过去了。不过他这一败,一下子让其他人陷入了危险。
一看宋庆退去,马文禄立刻抽走了这个方向的主力,用在了其他方向。
而金顺那边,由于是牵制性佯攻,所以虽然对叛军的阵地,发动了猛烈的炮击,但是戏分做的不够好,马文禄观察了一阵以后,认为这是虚张声势,刷刷存在感,因此马文禄决定,暂时不予理会。
然后他估摸着徐占彪率领的,去进攻塔尔湾的部队,已经走远了,于是他决定,向川军的阵地动手。
前面我们说过,川军虽然又矮又挫,可是在这几支部队里,武器却是最先进的,而且战斗经验又是最丰富的,已经让马文禄吃了几次大亏了,而马文禄现在却想在他们这里,杀开一条血路,岂不是痴心妄想?
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,马文禄这个家伙,能从一个小兵混到今天,盘踞肃州七年之久,把清朝的官员玩弄于鼓掌之间,没有两把刷子,那也是做不到的。
而且你只要仔细回想一下,就会发现,其他雄踞一方的叛乱穆斯林首领,都是什么教主呀,大阿訇呀,朝廷官员之类的,唯有他是小兵干起,士官出身,不折不扣的职业军人。
像他这样的人,肯定会有一些过人之处!这家伙虽然一开始有点落伍,但是学习的特别快,打了几仗以后,什么堑壕战术,狙击手战术,步炮协同战术,这家伙一下子全都回过味儿来了,而且越玩越好。
现在,他已经想出了对付徐占彪的办法,你们不是喜欢挖战壕,修工事吗?没关系,我步兵骑兵硬冲是冲不上来,但是我要用“坦克”,你们不就是没招了吗?
啊!马文禄有“坦克”,读者可能会说,你是不是写糊涂了?写成穿越小说了?呵呵,我还真没有瞎写,只不过马文禄的不是现在的“坦克”,而是“土坦克”。
打了几仗以后,马文禄就已经明白了,在战壕面前,步兵硬冲,就是送死,可是要打破封锁线,不突破战壕,那是一点机会也没有的。
这家伙苦思冥想了几昼夜以后,忽然灵机一动,发明了“土坦克”。他让人把手推车的前面,钉上几块大木板,然后两边再蒙上厚厚的毡布,皮革,确保子弹无法击穿。
然后他一下子造了70多辆,每辆车子都有几个人推着,士兵就躲在这些车子后面,他想,就算你们川军的枪再好,子弹射速再快,在战壕里埋伏得再好,打不穿这个护盾,也等于零!
其实以前捻军的首领张宗禹也用过这个战术,不过没有奏效,因为这种车推进的速度太慢,目标明显,成了左宗棠炮队的活靶子。
但是马文禄要狡猾得多,他考虑到了这点,所以他选择的突破地段,恰恰是清军的火炮,没法打到他的地方。
他在晚上悄悄的把这些车子推出了城外,然后用稻草和泥土把他们掩盖起来,等到击退了宋庆的进攻,确定了金顺只是虚张声势,没有了后顾之忧以后,他决定放手一搏。
……
(几个月之前……)
左宗棠最近一直很纠结,他很想马桂源尽快投降,但他又很怕马桂源尽快投降,这是为什么呢?
因为万一马桂源和他打游击,在青海这么大的地盘上,抓住这个家伙实在是太难了,不知道又要耗费多少的金钱,所以他希望他尽快投降。
可是如果马桂源真的向他投降,左宗棠也不会开心,因为那样,他就不能杀他了。为什么左宗棠非常的想杀掉马桂源呢?按理说这家伙脑子也不怎么够用,战力也不强,留着应该也没有什么大碍吧?
可是问题是,左宗棠在平定西北的战斗中,已经看透了,西北的穆斯林之所以会叛乱,这一切问题的根本,在于西北的宗教门宦制度。
一个教派的教主,他对教众的控制力,远远高于清廷的官员,实际上就是一个隐形的政府,而且代代相传,危害极大,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,下一次叛乱,也只是时间而已。
可是如果马桂源向清廷投降了,清廷又把他杀了,那他就成了烈士,从此也埋下了仇恨的种子,就像当年新教教主马明心被杀了以后,新教没有多久,又再次爆发叛乱,而且从此以后,就再也没有消停过,这次西北的大叛乱,他们就是幕后的黑手。
现在新教已经是朝廷的死敌了,虽然这次把他们打得很惨,但是再过个一二十年,他们还是会缓过劲儿来的。
如果杀了马桂源,再把老教也变成了朝廷的死敌,那么西北就永无宁日了,而且朝廷也不可能彻底杀死所有的穆斯林,或者完全禁止伊斯兰教,那只会诱发无穷无尽的叛乱,而且这也不是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事情,否则就和那些穷凶极恶的极端穆斯林,毫无区别了。
因此如果马桂源立刻向朝廷投降,左宗棠只能优待他,万万不能杀他,可是这样一来,门宦制度就会存在下去,叛乱的根子就没有被铲除,终究还是后患无穷的。
所以就在刘锦棠捷报频传的同时,左宗棠反而益发的坐立不安,马桂源这个小屁孩,现在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,让他接也不是,不接也不是,这该如何是好呢?
接着刘锦棠又向他报告了,马桂源已经逃往巴彦格绒,他已经派人去招降他的消息,而左宗棠听到这个消息以后,心里更是纠结到了极点,连着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。
以前朝廷对待西北的政策是,扶持弱势的老教,压制强势的新教,用穆斯林去对付穆斯林,让他们自己去杀自己,朝廷只需悄悄的平衡一下力量就可以了。
这个政策自从乾隆朝开始,在执行了这么多年以后,效果一直很好,可是这次以后,老教也变成了叛党,如果不制裁马桂源,以后国法就成了儿戏,而如果杀了马桂源,谁又来当这个平衡的角色呢?
“以穆制穆,哎……”,左宗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,乾隆皇帝传下来的这个最省钱的法子,难道真的没法再用了吗?
左宗棠在屋里来回的踱步,忽然之间,他想起了马占鳌,那天在兰州城里,马占鳌在投降以后,曾经在这个房间里,和他长谈,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这个人明明打赢了,却知道识时务,立刻向他投降,说明这个人是很有分寸感的,至少是非常理性的,不像普通的穆斯林,动不动就脑子一热,开始乱搞,因此左宗棠觉得,马占鳌这个人,是可以善加利用。
而且左宗棠和他谈话的时候,他还感觉得到,这个家伙是不愿意屈居于人下的,而且是野心勃勃的,他和他儿子两个人都是如此。
左宗棠还注意到了一个细节,马占鳌父子对马桂源表面上很尊敬,但内心并不是如此。
马占鳌说到自己,从小就在父亲的监督下,没日没夜的苦修伊斯兰典籍,后来又去西安大学巷清真寺,苦读了几年,天天头悬梁,锥刺股,辛苦异常,终于才学有所成。
但是回来以后,却需要拜一个啥也不懂,刚成年的小屁孩,只因为他的祖父是马来迟,所以就能成为教主的马桂源为师的时候,微微的咬了咬牙,眼神中闪过了一丝不满,虽然他很快就掩饰过去了,但是左宗棠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细节。
想到了这里,左宗棠的心里,忽然豁然开朗,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,这个让他头痛已久的问题,该如何解决,还是“以穆制穆”,换一个角度,来解决这个问题。
于是他马上派人给刘锦棠下达新的命令,让他不必再追击马桂源,即使马桂源来投降,也暂时拖着,不必立刻接受,也不要回绝,他只需把西宁周围的其他穆斯林,还有那些四处流窜的陕西穆斯林搞定即可,马桂源的事,他就别管了。
然后他立刻派人给陈湜带一个口信,让他把马桂源可能向刘锦棠投降的消息,装作无意中透露给马占鳌,然后其他就不用多管了,如果马占鳌和马桂源之间有联系,他千万不要去干涉,就装作没看见就可以了。
陈湜收到左宗棠这个口信,感到有点莫名其妙,不过他还是马上找了一个机会,装作和马占鳌闲谈,天南地北的胡扯了一通,马占鳌满脸堆笑,刻意奉承,一副非常恭敬殷勤的样子,双方似乎都非常的开心。
末了,陈湜随口说了一句:“听说马桂源准备投降刘锦棠了,看来你们老教的教主,也知道要弃暗投明了,以后你们师徒,要多为西北的安定做贡献,好好干,前途是不可限量的。”
没想到这话一出,马占鳌的脸上突然沉了下来,虽然他又马上恢复了笑意,但是显得非常的不自然,陈湜有点儿不明觉厉,但是既然左宗棠让他不要多问,所以他也就装作没看见,拍拍屁股走了。
陈湜一走,马占鳌立刻把马千龄和马海晏喊了过来,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两个人,没想到这个两个人的脸也立刻沉了下来,三个人都是一副很受挫折的样子。
马桂源投不投降,关他们几个屁事呢?为什么让他们这么失魂落魄呢?
……
肃州城下,马文禄派出了3000多名敢死队员,在70多辆车子的掩护之下,突然向川军的阵地发动了进攻。
留守阵地的川军,突然看见几十辆车子被人推着冲了过来,后面跟着一队一队的手持大刀长矛的家伙,急忙开枪射击。
为什么要在这个方向突破?是因为马文禄早就注意到,这个阵地后的大炮,在几天之前,全被拉到一个新修的炮台之上,用于轰击城内去了,现在炮位太高,要打这些很矮小的目标,俯仰角却不够,而且一时之间,他们也不可能从高高的炮台上,把大炮迅速的拉下来,所以,马文禄选定了这段战壕,作为突破口。
果然,马文禄的士兵,躲在土坦克后面,发动冲锋以后,站在高高的炮台上的川军炮兵,尽管也努力的去试图轰击对方,但是炮口却压不下来,结果炮弹全从敌人的头上飞了过去,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。
这一下川军有点不知所措了,大炮不起作用,就只能靠步枪了,虽然枪声密集,弹如雨下,但是并没有对躲在土坦克背后的穆斯林叛军,造成多大伤害,很快他们就冲到了川军的阵地前,从车后一涌而出,双方开始了肉搏战。
这个时候,又矮又挫的川军,面对着比他们高一头的西北大汉,立刻就显得不行了。
肉搏战虽然也是要讲点技术的,但是更多的是拼体力,拼力量,这一点,霍比特人组成的川军,可是差远了。
激战中,川军伤亡惨重,几名将领被穆斯林士兵砍到,阵线被逼的一退再退,眼看就要撑不住了……
肃州城外,十几里地远的地方,徐占彪和杨世俊顺利的汇合了,双方立刻合围了塔儿湾的敌军堡垒,一阵炮击之后,全军发动了冲锋,顺利的攻入了敌垒。
可是他们一进去,立刻傻了眼,堡垒里留下来的都是老弱病残,走不动的人,白彦虎的主力,早就不翼而飞了,他们已经在晚上,悄无声息地绕过了包围圈,然后快马加鞭的赶往肃州了。
现在,他们已经离川军的阵地很近了,听得到双方的厮杀声和枪炮声,于是白彦虎抽出了战刀,一声大喝,4000多骑兵蹄声隆隆,冲向了清军阵地……
肃州城头上,马文禄看见他的敢死队,不断的向前推进,节节胜利,马上就要击溃川军了,不由得兴高采烈,就在这个时候,他又看见了远处滚滚的烟尘,听见了阵阵的马蹄声,更是让他激动不已,他觉得,今天他要彻底的扬眉吐气了。
他知道这是白彦虎的增援部队,马上就要赶到了,如果不出意外,双方内外夹击,今天将要大破清军,这一仗,很可能会载于史册……
于是他向城下一挥手,1万多后备军,立刻开始向城门集结,准备冲出城外,彻底歼灭川军,那么左宗棠会不会在西北,遭遇第二次大败呢?
战河西定关内,破教宦安穆民
几天以前,金顺听完了徐占彪的作战方案以后,总觉得有点不妥,但是哪里不妥,他一时也想不明白。
金顺这次来肃州的主要任务,并不是攻打肃州,而是要来接管那个胆小鬼,在高台躲了几年的乌鲁木齐将军,成禄手下的部队。
按照清朝的惯例,乌鲁木齐将军,必须由满人来担当,所以,要来替换成禄这个窝囊废的人,也必须是一个满人。
可是这个时候的八旗子弟,早已堕落的一塌糊涂,左宗棠害怕朝廷,又派一个只会提笼遛鸟的纨跨子弟来,误了正事,所以赶紧推荐了金顺来担任这个职务。
为什么左宗棠要推荐金顺来担任这个职务呢?前面我们介绍过,金顺这个人,是八旗子弟里的一个另类。
他虽然出身于军功世家,但是由于父亲早逝,从小家道中落,孤儿寡母的寄人篱下,全靠亲友的施舍度日,所以八旗子弟的那些坏习惯,他一个也没有染上。
后来金顺从军,在多隆阿的手下效力,从鱼米之乡的江南,一直打到了塞上江南的宁夏,从骁骑校,佐领,参领一直升到了副都统,没有任何人提携,完全是靠自己一刀一枪,流血流汗,从尸山血海中,用命换来的。
而左宗棠在这个时候,已经开始在为收复新疆布局了,所以,他需要一个好的满族将领做帮手,而金顺,就是他看中的这个人。
而且更重要的是,金顺这个时候正在走麦城。前段时间,他被调往担任乌里雅苏台将军,驻防外蒙古,因为到任后没有按时报备这样一个小失误,居然被免了职,其实真正的原因,还是他出身贫寒,朝中无人,所以被人当成软柿子,随便捏。
知道了这个情况以后,左宗棠赶紧向朝廷推荐,让金顺担任乌鲁木齐将军,接替那个胆小如鼠的成禄,而恰好去新疆拼命,也不是什么美差,自然也就没有什么人和他争,所以左宗棠终于如愿以偿,让金顺成为了自己未来的搭档,而金顺自然也会记得,左宗棠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。
但是金顺到达肃州的时候,只是代理乌鲁木齐将军,还没有被正式任命,现在其实是一个白丁,所以和同僚相处的时候,他都尽量低调一点。
而且他这个人,又从军多年,知道军队中的规矩,肃州城下的局面,都是徐占彪率领的川军,流血换来的,所以召开军事会议的时候,他不能过分的喧宾夺主,免得引起其他人的猜忌,以为他要抢功,这是军队中最忌讳的。
况且徐占彪的这个方案,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的问题,金顺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,他在西北打了这么多年,知道白彦虎的特点,是狡猾异常,抓住他很不容易。
况且徐占彪和杨世俊,都是以步兵为主的部队,要去合围一支以骑兵为主的部队,指望着对方坚守堡垒,等着他们围攻,似乎有点一厢情愿。
但是如果现在质疑,徐占彪的方案,金顺自己,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案,再加上,他又是一个满人,而且带来的兵,比徐占彪还多,如果他拿不出令人信服的建议,而又去指责别人的方案,这很容易让别人感觉,他借故挑刺,想顺势夺权,所以踌躇了半响,他也没有多说什么,接受了徐占彪的方案。
但是回营的路上,他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有问题,他强烈的预感到,徐占彪和杨世俊会扑空,城中的马文禄肯定会借机搞点什么名堂,所以,他必须做一个预案,以防万一。
……
为什么听说马桂源准备投降的消息,马占鳌和马千龄,还有马海晏他们听了,都很郁闷呢?
因为这三个人,都是野心勃勃的,一心想往上爬,可是只要马桂源在,他们的上升,就有一个无形的天花板,限制了他们向上爬的空间。
由于马桂源是世袭的教主,所以马占鳌无论怎么努力,也只能是一个地区的阿訇,即使他再能干,他也只能听马桂源的,谁让他是他的弟子呢?!
而且马占鳌其实心里也很清楚,朝廷利用他们,是看在老教的力量份上,论影响力,他和马桂源不可同日而语,一旦马桂源向朝廷投降,以后升官发财的好事,还都是他这个教主独享。
至于马占鳌自己,无论多么努力,朝廷也不可能,给他比马桂源更高的待遇,如果朝廷最后给了马桂源地市级待遇,那马占鳌撑死,也只能得到一个县处级待遇。
一想到马桂源这种平庸之才,要一辈子骑在自己的头上,马占鳌就恨得牙痒痒,所以最痛恨这个门宦制度的,反而是马占鳌这种人。
马海晏的想法和马占鳌差不多,至于马千龄,他就更加的忧心重重,这次西北穆斯林大叛乱中,他扮演的角色,在那些极端穆斯林看来,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叛徒。
一旦和平来临,还是马桂源掌权的话,他自己肯定会受到报复,将来马桂源随便找个借口整他,那也是轻而易举的,马占鳌也保护不了他,所以对他来说,马桂源一天不死,他就一天睡不好觉。
所以必须搞死马桂源,打破门宦制度,就是这三个人共同的认知,因此听到了马桂源准备投降的消息,三个人都气急败坏,失魂落魄,就是这个原因。
那该怎么办呢?三个人开始秘密商议,最后大家商定,无论如何要给马桂源挖一个坑,让他自己跳下去,摔的粉身碎骨,这样他们三个,才会有未来。
接着就发生了前面所说的,马占鳌派人去忽悠马桂源,让他杀了马永福的儿子,断了投降的可能性,一条路走到黑,然后再找机会干掉他。
当然,以马桂源的智商,是无法洞悉马占鳌的险恶用心的,自从马占鳌的人来了以后,他就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和马占鳌会面,等着他当面向他效忠,顺便为他出谋划策,里应外合,一举歼灭陈湜率领的,进入循化地区的一万多清军。
终于这个时刻来临了,马占鳌的人又悄悄的跑来和他会面了,约好了一个地方,说是要举行效忠仪式,同时共商建立伊斯兰国大计。
而且来人还特别叮嘱马桂源,为了保密起见,他只要带几个主要首领来就可以了,千万不要多带人马,避免泄露了机密,现在坏人很多,不可不防。
马桂源一听,急忙点头称是,表扬马占鳌想的周到,于是就跟着来人,只带了13个主要首领,屁颠屁颠的跑去和马占鳌会面。
结果大家都猜得到,马占鳌设宴款待马桂源一行,然后在帐外暗藏甲兵,再玩一个被玩烂了的摔杯为号,一举擒获了马桂源一行13人。
马桂源到了这个时候,被捆成了粽子以后,终于聪明了一回,他想明白了,马占鳌的所有险恶用心,于是他破口大骂,发誓要把他的阴谋向朝廷揭发,同时号召老教的全体教众,拼了老命,也要杀了马占鳌他们几个人。
不过马占鳌早就想到,马桂源可能会做出的反应了,他来了一招更狠的,让人用毒草熏烟,把这13个人全部熏成了哑巴,又挑了手筋,让他们无法书写,然后立刻献给了陈湜。
陈湜闻讯大喜,不过看到这13个人的惨样,又心里充满了疑惑,但是想起了左宗棠的叮嘱,他也就懒得去审他们了。
得到了陈湜捷报以后,左宗棠下令,把马桂源一行押往西宁,凌迟处死,他家里所有的成年男子,一律斩杀殆尽,未成年男子,一律阉割为奴,断了老教创始人马来迟的血脉,斩断这个西北最大的宗教门宦势力。
同时左宗棠还公开表彰,马占鳌他们几个的杰出贡献,给他们加官进爵,同时让所有的穆斯林都知道,是他们几个把马桂源出卖的,有账将来找他们去算。
很多年以后,有好友和左宗棠谈起西北往事的时候,忍不住问左宗棠,你怎么就知道马占鳌他们,就一定会出卖马桂源,置马桂源于死地呢?
左宗棠拈须一笑,对朋友说:“你听说过二桃杀三士吗?春秋时代,齐景公帐下有三员大将:公孙接、田开疆、古冶子,他们战功彪炳,但也因此恃功而骄,晏子为避免造成未来可能的祸害,建议齐景公早日消除祸患。
晏子设了一个局:让齐景公把三位勇士请来,要赏赐他们三位两颗珍贵的桃子;而三个人无法平分两颗桃子,晏子便提出协调办法——三人比功劳,功劳大的就可以取一颗桃。
公孙接与田开疆都先报出他们自己的功绩,分别各拿了一个桃子。这时,古冶子认为自己功劳更大,气得拔剑指责前二者;而公孙接与田开疆听到古冶子报出自己的功劳之后,也自觉不如,羞愧之余,便将桃子让出并自尽。
尽管如此,古冶子却对先前羞辱别人,吹捧自己,以及让别人为自己牺牲的丑态感到羞耻,因此也拔剑自刎——就这样,只靠着两颗桃子,兵不血刃地去掉三个威胁”。
左宗棠接着对他的朋友说:“西北穆斯林叛乱,为什么每次都规模这么庞大,很重要一点,就是由于门宦制度下,教主的权力无比之大,可以动员大量的人力物力,所以门宦制度不除,西北永无宁日。
要破门宦制度,朝廷出手,只会越搞越乱,会把矛盾引向政府和伊斯兰教信徒之间,只会加深冲突。
如果我们以利相诱,拿穆斯林信徒的控制权做桃,让他们内部自相残杀,那就事半功倍,我们坐收渔人之利就好了。”
友人听了以后,不由得抚掌叫好,不过他想了想,又问道:“你除去了一个旧的教主,但是又添了一个新的枭雄,难道不怕他们也会趁机作乱吗?”
左宗棠哈哈笑道:“不会,这些人干了卖主求荣之事,必然招致教众的嫉恨,从而失去了宗教的号召力,只能依靠朝廷给的权力,才能生存,所以以后一旦发生叛乱,他们会比我们还急,这样我们就可以‘以穆制穆’了!”
左宗棠是有远见的,他预计的一点都不错,马占鳌在他活着的时候,就一直在努力消弱传统教派门宦的力量,全力镇压各种反叛力量,干掉了很多宗教上层权贵,在他死后,他的儿子又接过了这个担子。
1895年,清廷在甲午战争中失败以后,按照历史的老规矩,西北的穆斯林群体,在当年马桂源一个未成年的,被阉割的儿子,现在已经长大,化名韩文秀的家伙率领下,利用自己门宦后代的身份,聚集数十万老教信徒,趁国家危难之际,再次发动了大规模暴乱,一时间,西北再次告急。
马占鳌这时已死,他的儿子马安良,立刻聚集了马千龄和马海晏家族,马上主动协助董福祥,参与了平叛。
他们故伎重施,用他老爸一样的手法,诱骗叛乱的穆斯林头目开会,将他们一网打尽,其他的叛乱穆斯林,由于群龙无主,很快就做鸟兽散,让这次规模浩大的叛乱,只用了很短的时间,极小的花费就被平定,充分证明了左宗棠的“以穆制穆”政策,是最高效的办法。
而且接下来,马安良又罗织罪名,无中生有的把西北各个老教门宦的主要首领,逼得家破人亡,趁机霸占了他们的财产,聚集了多达四十五万两白银的财富,彻底扫清了所有挡在他们前面的宗教贵族。
由于在这个过程中,他和那些传统的宗教贵族结下了血仇,所以他只能全力的依附朝廷,忠心耿耿,利用中央政权给予的力量,而不是宗教的力量,来实现他们控制西北的野心,最终形成了近代的马家军阀。
不管他们的初衷是什么,但是客观的来讲,马占鳌父子对中国的西北安定,是起了重大的作用的,由于在他们崛起的过程中,几乎彻底摧毁了宗教门宦的统治权,把伊斯兰教从一种生活目的,变成了一种生活习俗,极大的削弱了它的危害性。
所以在此后的岁月里,西北终于安定了下来,再也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穆斯林叛乱。
不仅仅如此,马家后代还成了维护祖国统一的一支重要力量,1913年,沙俄导演外蒙“独立”,绥西活佛王德尼玛受到沙俄的诱惑,在内蒙的乌兰察布盟和伊克昭盟等地组织“独立大队”,占据河套地区从事分裂活动。
马家后代继承马氏前辈的特点,巧设计谋,邀约对方开会,假装探讨同流合污的可能性,结果当场擒获王德尼玛及其心腹亲随,解送北京,为内蒙古留在了中国境内,立下大功一件。
即使在抗日战争爆发之前和抗日战争进行之中,中国看起来摇摇欲坠,但是马占鳌,马千龄和马海晏的后代所组成的西北军阀,不论日本人怎么样拉拢利诱,许愿为他们建立伊斯兰国,他们始终也没有背弃祖国。
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,就是他们的统治的合法性,来源于中央政权的认可,而不是传统的教权。
你可以想象,如果当时西北不是由左宗棠扶持起来的这些人,而是依然由传统的宗教势力,类似于马化龙,马桂源这样的门宦教主掌握,那么会发生什么事?
可以肯定的说,他们会立刻投靠日本人,建立伊斯兰国,那么共产党和国民党就会腹背受敌,肯定都熬不到太平洋战争爆发,中国就已经亡国了。
每当想起,如果没有左宗棠的这些贡献,中国还能不能撑到今天?中华民族还会不会在世界上依然存在?都不由得让人冷汗直流。
梁启超说他是五百年来第一伟人,就他的历史功劳来说,单是这一条就够得上!
既然建立伊斯兰国,不符合马家军阀他们的根本利益,自然而然的,他们就站在了中华民族的战线里,毅然决然地率领西北穆斯林,为了中华民族的存亡,走上战场,和日本帝国主义血战到底,居功至伟。
至于马家军在内战中反共的问题,消灭红军西路军的问题,死守兰州,给解放军造成重大伤亡的问题,我们必须站在历史的高度上来看,不能因为他们的这些所作所为,来抹杀他们的历史功绩。
因为当时的合法政府,是国民党政府,他们的所作所为,除了自身利益的考量之外,也是在向中央政府效忠,反过来也证明,他们已经成为了中华民族的一份子,而不再是那个,一心只想着建立伊斯兰国的异己。
按照历史规律,本来是:“国有难,穆必乱”。但是通过马占鳌和马安良父子两代,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,把西北的传统宗教势力彻底打散,让西北的统治势力,从此必须依靠中央政权给予的合法性,而不是宗教传统给予的合法性,才能维持统治,终于才跳出了这个怪圈。
而左宗棠的这一招妙棋,奠定了西北上百年的安定,他给马占鳌和马安良他们,一个出头的机会,然后用这个桃,让他们自己从内部,完成了消灭教权,回归政权这个历史使命,他的这份灼识,远远不是常人可以比拟的。
(mark一下,这段研究和结论,应该是首次被完整论述,就像本书的第一遍文章,一个流传已久的谎言一样,也是第一个对清朝的军事装备水平,做完整论述的,现在网上被上百个公众号抄袭,十余家媒体窃取,各种版本的阅读量过千万,我也不要你们稿费,请你们把作者写清楚,是罗马主义,不要恬不知耻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好,特别是一些网络大V!知名网站!)
……
让我们再回到肃州城下,川军虽然奋力抵抗,但是在穆斯林叛军的压迫之下,阵线已经渐渐的面临崩溃,而就在这个时候,白彦虎的骑兵,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后背……
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,突然斜刺里,又冲出了一支马队,从侧面呐喊着,冲向了白彦虎的骑兵部队,一下子就把他们的队形冲乱,双方立刻混战在了一起。
这支马队是从哪里来的呢?原来是金顺派来的增援部队,前面我们讲了,金顺总觉得徐占彪的安排有点问题,所以回来以后,他左思右想,觉得明天不能贸然攻城,只是安排了少量的大炮,轰击敌人的防御工事,主力整装待发,随时准备应付意外事件。
就在马文禄向川军发动进攻以后,他马上就派人去川军的阵线观察情况,得知了马文禄用土坦克,突入川军阵地的消息以后,他立刻命令马队先行,步队随后跟进,去支援川军阵地。
结果先行的骑兵,恰好和白彦虎的骑兵遭遇,双方立刻激战到了一起,一看到金顺军来援,川军立刻士气大振,奋勇厮杀,频临崩溃的阵线,居然奇迹般的稳住了。
但是就在这个时候,马文禄派出了他的后备队,1万多人从城里冲了出来,而金顺的步队,这个时候也已赶到了战场,双方厮杀在了一起,你来我往,战斗陷入了僵局。
马文禄看见这个情况,他知道,必须孤注一掷了,这个时候,只要再获得一点点优势,就可以把清军全面击溃,于是他动员城里所有能战斗的穆斯林,再次投入了战场。
战斗持续了几个小时,马文禄和白彦虎,由于拥有人数上的优势,而且是短兵相接,渐渐的占了上风,清军被分割成了几团,各自为战,形势渐渐的不妙……
就在这个时候,突然白彦虎的背后又枪声大作,一支大军再次出现,他们是谁呢?
原来徐占彪和杨世俊扑了一个空以后,立刻反应过来,他们中计了,于是马上集结部队,急行军赶回肃州城,终于在下午时分,他们出现在了白彦虎的背后。
这一下,白彦虎面临两面夹击,他知道,他的主再次抛弃了他们,于是他立刻率领残部夺路而逃,奔向了嘉峪关方向……
马文禄在城墙上看见了白彦虎的逃跑,又看见了清军生力军的加入,他失望的叹了口气,他知道,今天没有机会了。
于是他命令鸣金收兵,而清军则趁机追杀,一举攻克了城外的所有防御工事,把马文禄死死的困在孤城之内。
这一战双方都损失惨重,清军提督李登志,总兵王子龙,都司刘芳海,千总李道修战死,叛军白彦虎的一个亲哥哥,关外缠回首领马六元帅也被阵斩,最终还是清军牢牢的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。
青海已定!现在左宗棠决定,他要亲自赶往肃州城下,他不但带上了兵工专家赖长,还把刘锦棠的部队,还有陈湜手下的马占鳌他们,也调往肃州,准备啃下这最后的这一块硬骨头。
马文禄在城头,看见了左宗棠的帅旗,但是他还抱有一丝幻想,他知道肃州城,也就是今天的酒泉,毕竟是边关要塞,城防之坚固,远远超过普通城市,要想攻下来,也绝没有那么容易的,于是他就想以此为条件,和左宗棠谈价钱。
于是左宗棠就派马占鳌和马文禄接触,借此观察城防的虚实,但是马文禄这个家伙极其的狡猾,不让马占鳌进城,只是隔着城门和他两个谈条件。
马文禄显然过高的估计了自己,他开出的条件,居然是保持自己的公务员身份,还要给一个不小的官职,让他带着自己的部队,成建制的到关外去驻防。
这显然是痴心妄想,左宗棠断然拒绝,告诉他只能无条件投降,但是马文禄还想凭借坚城,继续顽抗下去,于是左宗棠决定发动一次总攻,教训一下马文禄。
他命令在城的四周,修建炮台,首先打垮城防的火炮,由炮兵专家邓增和赖长,担任这个任务。
与此同时,徐占彪和杨世俊,分别在炮火的掩护下,从两个方向,完成填壕作业以后,然后在挖掘地道,把火药装在棺材里,准备炸垮城墙,其他各军发动佯攻,配合他们两个。
但是马文禄这边,也不是吃素的,他们毕竟是专业军人出身,而且肃州城作为边关要塞,和普通的城池完全不同,就是为了孤军长期驻守,应对长期围困而修建的。
它只有三个城门,都有瓮城掩护,而且城内还有内城,内城和外城一样的坚固,都有大量的炮台和火炮,虽然都是老式的火炮,但是毕竟都是杀人利器。
这是一场专业对专业的战斗,双方首先开始了炮战,这一回合中,凭借先进的克虏伯大炮,左军占了上风,光是兰州兵工厂仿制的炮弹,准确的说是开花榴弹,就发射了2000多发,成功的打哑了肃州城上的所有敌军火炮,逼得马文禄把残存的火炮,都从城墙上拉了下去。
然后在炮兵的掩护下,左军开始了填壕作业,要知道,肃州城下的壕沟宽达十四丈,深两丈,也就是四十二米宽,接近一个标准游泳池的长度,六米深,达到二层楼高,不填平壕沟,不论是挖地道还是架云梯,都没办法进行。
不过做为左军,是绝对不会架云梯的,因为这个城根本就没法爬,它的高超过三丈,也就是九米多,基本上有三到四层楼高。
所以这一点马文禄也心知肚明,左军填完壕沟以后,下一步就是挖地道炸城墙了,由于城上的炮火都被打哑,关键地点的城墙,又受到了炮火的压制,所以马文禄无法阻止对方填壕沟,挖地道。
这要是放在一般人,也就绝望了,南京城当年也是又高又厚,最后被曾国荃炸开一个缺口,攻入了城内,因此沦陷。
现在左军同时从两个方向挖地道,城墙被炸塌,只是时间而已,按理说如果识相点,他就应该缴戒投降了吧,可是这个家伙确实是鬼主意多,想了一段时间以后,他居然想出了一个应对之招,那么,他的招数到底灵不灵呢?
……
时间已经到了1873年,这一年正月,被围困了很久的大理城,打开了城门,自封为大理国苏丹的杜文秀,向清军回民将领马现和云南巡抚岑毓英投降了。
不过他自知罪孽深重,已经服了一种叫做孔雀胆的毒药,一到了清军大营,就一命呜呼了。
从1856年起事到1873年命绝,这家伙拉上了云南500万人的生命,给自己垫背,而且作为西北穆斯林大叛乱的幕后黑手,他的罪恶更是罄竹难书。
但是令人遗憾的是,在今天的大理市博物馆,曾经的杜文秀元帅府,居然还把这个分裂主义分子,卖国贼,种族大屠杀的元凶,奉为英雄,如果连这样的人我们都也要纪念,那我们又何必去指责日本人,参拜供奉着甲级战犯的靖国神社呢?
当然,我很久没去了,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不是还有这个展出,或者基调有没有变化?如果要展出,也应该变成像南京大屠杀那样的纪念馆,用来警告后人,和平的珍贵。
……
1873年,中国第一次参加了世界博览会,但是不是中国人自己去的,而是一个英国人代表的。
这一年,第一家中国人自己办的报纸,昭文新报在汉口诞生了,创办人叫艾小梅,不过这份报纸不太成功,不久之后就停刊了。
这一年,按照马克思在《资本论》里预言的,生产过剩导致的经济危机,终于在欧洲爆发了,这件事让后来很多人相信,共产主义才是人类唯一的发展方向,深远的影响了整个欧洲……
而就在此时此刻,中国西北的内战依然在继续……
肃州城下,徐占彪和杨世俊成功的炸垮了肃州的外城墙,出乎意料的是,马文禄并没有派人立刻去封堵缺口,反而任由清军涌入。
原来这个家伙,已经知道清军要在这两段爆破,他就把那些残存的大炮,从城头的炮台上拉了下来,然后部署在清军要爆破的城墙后面的安全距离。
然后他又挖了几条壕沟,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狙击手,等清军炸塌了城墙以后,他让清军冲了进来,然后近距离的用大炮轰击,给清军造成了重大伤亡。
杨世俊率领的500名士兵,突入城墙以后,遇到炮火袭击,全体阵亡,徐占彪率领的川军敢死队,也死伤惨重,他本人腿部中弹,被亲兵拼死救了回来,这次攻城被击退。
于是马文禄得意洋洋,再次向左宗棠提出了投降条件,而且价码越开越高,左宗棠勃然大怒,决定再次发动攻击。
就在这个时候,马占鳌向左宗棠进言,说他上次去谈判的时候,虽然马文禄不让他进城,但是他发现了一个细节,守城的一个首领,吃的居然是野菜窝窝头,周围的士兵,看着还在咽口水,这应该是粮食短缺的迹象。
左宗棠听到这个马占鳌讲的这个细节以后,立刻冷静了下来,略加思考以后,他认为可信,于是命令暂停攻城,避免不必要的伤亡,沿着城挖了三道封锁壕,不让一草一木进出。
然后他又命令,让投降的陕西穆斯林,崔伟,禹得彦他们,沿着城下用穆斯林听得懂的话,日夜不停的喊,马文禄马上就要完蛋了,跟着他的人,要想活命,赶快出城投降,这才是唯一生路,借此动摇马文禄的军心。
马占鳌提供的消息是准确的,马文禄只是虚张声势,他确实已经频临断粮了,果然围城没有多久,城里就断粮了,接着在左宗棠心理战的攻势下,不断有三五成群的士兵,溜出城外投降。
马文禄终于无计可施,又面临着众叛亲离,只有再次请求投降,但是这个家伙自知死期将近,最后时刻,却穷凶极恶。
马占鳌入城和他接洽投降事宜的时候,城里还有3万多汉族民众,但是当他最终决定出城投降的时候,为了泄愤,为了掩盖之前的罪行,他对他们举起了屠刀,最后只剩下了一千一百人,侥幸活到了战争结束……
这件事激起了清军全体将士的极大愤慨,左宗棠下令,将马文禄等九名罪大恶极的为首犯罪分子,处以凌迟之刑,又公开斩首了1573名穷凶极恶,血债累累的叛乱暴徒。
当天晚上,清军士兵自发入城,杀死了残存的5400多名极端宗教分子,最后仅有900多名老弱妇女幸免,这是这场战争中,又一个不幸而残酷的一天,也是在西北平乱中,左宗棠的部下,唯一一次公开的屠城报复。
至此,这场惨绝人寰的穆斯林的大叛乱,在付出了大约三千万人生命的代价之后,终于在关陇大地上,画上了一个句号。
西北的人民,终于可以喘一口气,慢慢的舔舐遍体的伤口,忘却恐怖的回忆,重新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之中。
为了这一天,无数的仁人志士,浴血奋战,埋骨在黄土高原,多隆阿,刘松山,傅先宗……多的数不完的名字,还有那些更多的不知名的勇士,他们应该永远被铭记。
左宗棠如期兑现了他的诺言,五年平定西北穆斯林叛乱,拿下肃州城的时候,比他的诺言还提前了两个月。
在这个过程中,他经历了无数的艰难险阻,面对着众多大奸大恶之徒,起起伏伏,几次被罢官,几次被逼到绝境,但他都挺了过来。
左宗棠因功被封为了大学士,这个官职,级别相当于前代的宰相,他是在清代二百多年中,唯一一个没有考上进士,不是翰林的汉人,出任这个职务,但是,他绝对对得起这份荣耀。
清朝政府为此耗费了九千万两白银,无数的人力物力,但是这并不是结束,伊斯兰教给中国造成的创伤,还远远没有结束,因为新疆依然在沦陷之中……
白彦虎逃入新疆以后,在哈密附近,击溃了当地驻守的清军,然后投奔了阿古柏,为他的外国主子效力,再次开始了攻城略地。
与此同时,俄国人占领了伊犁,而且准备把手伸向乌鲁木齐,新疆的局势已经危若垒卵……
而就在这一年,李鸿章敏锐的察觉出,日本将成为中国最大的敌人,他大声地疾呼,要建立海防,设立海军。
果然,和他预料的一样,第二年,日本舰队就第一次侵入了台湾,而大清国由于没有海军,居然束手无策……
西域是贪得无厌的北极熊,东洋是凶狠残暴的白眼狼,全都对积贫积弱的大清王朝,虎视眈眈。
而清政府现在,手头的资源有限,钱就那么一点点,去造军舰就没有钱去收复新疆,去收复新疆就没有钱去建设海防,到底该何去何从?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大辩论,就此开始了……